除開那些在場的人之外,誰都不知道王慶山那天跟白寶國他們聊了些什麽。


    有人說,王慶山是那天唯一沒有哭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到了最後也還笑著的人。


    就在王慶山要被判刑的前一天,白寶國找到了二哥。


    “今天你去見王慶山一麵,把這個給他。”白寶國將手裏的匕首遞給了二哥,一字一句的說道:“一定得交到他手上。”


    “這是.......”二哥驚疑不定的看著白寶國:“拿匕首給大王爺幹什麽?他要越獄?!”


    “你別管那麽多,反正你把這個交給他,他會謝謝你的。”白寶國沒有給二哥拒絕的機會,直接說:“車我已經安排好了,你現在就能過去,老跛子會給你帶路的。”


    二哥看了一眼滿臉凝重的白寶國,有些猶豫,因為他現在隻感覺滿腦子的霧水,完全鬧不明白這個老混子是要幹什麽。


    “媽的,你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啊?!!”


    一直以來,二哥就想去見王慶山一麵,可陳海波那邊卻說不太好辦,最開始他還覺得帶人去見見王慶山沒什麽,可是現在......陳海波說,他也遇見了一些麻煩。


    二哥還沒想明白這件事的原委,一抬頭,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迷迷糊糊的從樓上走了下來,老跛子正站在外麵等著自己。


    “走吧。”老跛子轉身上了車。


    當二哥見到王慶山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兩個字,我操?


    在市區看守所的某個特殊牢房裏,王慶山就坐在角落,手上戴著沉重的鐐銬,笑眯眯的看著前來送東西的二哥。


    “過來陪我聊會。”王慶山的笑容很輕鬆,一點都不像是要被判死刑的人。


    二哥已經從白寶國他們的嘴裏聽說了,王慶山的這事呢,會被判死刑,而且月底就會執行。


    也就是說,王慶山隻能活到這個月底了。


    “大王爺.......”二哥的表情很沉重,慢步走過去,坐在了王慶山的身邊,看了一眼牢房外走來走去的幾個獄警:“這裏好像不方便說話。”


    “沒事,一會他們就滾犢子了。”王慶山說道。


    說來也巧,就在王慶山剛說完這話的時候,幾個穿著黑西裝的人從走廊入口小跑了進來,衝著那些獄警招了招手,示意讓他們過去。


    很快,牢房附近就沒人了。


    隔壁的幾個牢房都是空著的,獄警也都失去了蹤影,可以說現在就是王慶山跟二哥的兩人世界了。


    “老跛子呢?他沒跟著你進來看我的意思?”王慶山一挑眉毛,問道。


    “他說看見你就覺得心酸,怕哭出來丟人,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二哥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睛也有些發紅:“您一路走好。”


    王慶山笑了笑:“又不是娘們,哭個屁啊。”


    “您自首是為了保全《東北幫》,這個我知道。”二哥很認真的說:“雖然我不是什麽一幫之主,但我也能多多少少的幫老鄉一些忙,起碼能讓他們在跑路的時候方便點。”


    “已經有人開始對《東北幫》動手了?”王慶山問道。


    “嗯,一些雜碎,剛冒頭就被九龍東跟陳百虎給滅了。”二哥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不少人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你們《東北幫》的地盤。”


    “這個城市已經容不下我們《東北幫》了,我死了,《東北幫》自然也就垮了,這不奇怪。”王慶山歎了口氣:“你們幫我出頭不是什麽長久之計,我已經讓人聯係狗彪了,讓他帶著人回老家做生意,別他媽混黑社會了.......”


    “您後悔嗎?”二哥問道。


    “後悔?”王慶山一愣:“後悔加入黑道?”


    二哥剛想點頭,但又發現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不光是這個,於是就沒動作,隻是問王慶山:“您後悔自首了嗎?我沒別的意思,就覺得你是不是有點衝動了,自首並不能解決問題啊。”


    “起碼《東北幫》被保住了。”王慶山平靜的說道,笑聲很爽朗:“我沒有讓兄弟們陪著我一起死,這就夠了,這是賺啊。”


    “現在《東北幫》的處境很不堪,幾乎落入了人人喊打的境地,如果不是陳百虎跟九龍東還有我老大竭力保人,恐怕........”


    “社團不重要,兄弟最重要,小子,你學著點。”王慶山笑容不減的說:“隻要這些兄弟的命保住了,那麽就算是我賺了,更何況這個結局已經不錯了,死一些人,總比全死光了好得多啊。”


    “您對我有恩,隻要您想跑,我會全力幫你。”二哥很認真的說道,不像是在看玩笑,眼神很是堅決:“我拚了命也會讓你跑出去。”


    “你算個屁?”王慶山冷笑道,不屑的說:“你有什麽本事讓我跑?”


    王慶山不是看不起二哥,他是真的不想讓二哥去冒險了,而且.......


    “我這次的事有多大,我自己知道。”王慶山歎了口氣:“跑了,我就算是徹底跟白道決裂了,從此以後中國大陸就沒我容身之地了。”


    “您擔心的不光是這個吧?”二哥苦笑著,埋下了頭。


    “嗯,我跑了,《東北幫》就真的完了。”王慶山點點頭。


    見王慶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二哥也明白了,他已經做出決定了。


    “您不打算跑路,拿這個幹什麽?”二哥把匕首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遞給了王慶山,疑惑的問道:“不是用來殺人的?”


    王慶山在接過匕首的時候,表情很落寞,但臉上還是那副不變的笑容。


    “你覺得在這個海城裏,誰有資格殺了我?”王慶山問道。


    二哥一時間沒能回答上來,因為王慶山的這個問題,仔細想想,貌似還有點難找出答案。


    白道有資格?黑道有資格?媽的,這問題有些.......


    “誰都沒有資格殺了我。”王慶山自言自語似的說道,苦笑著:“如果我得死,那麽我就想死在一個比我強的人手裏,單打獨鬥,赤手空拳,這才是我想要的歸宿,可海城裏有這樣的人嗎?”


    二哥搖了搖頭:“甭說是新河區了,就是其他城區,也不見得能找出來這種人。”


    “死在白道手裏?被槍斃?”王慶山眼裏露出了一絲殺意:“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啊,死在那些天天琢磨著怎麽從我們身上撈錢的廢物手裏?媽的!!我還不想死得那麽窩囊!”


    “那麽您是.......我操!!!”二哥頓時就想到了這把匕首的用處,急忙拽住了王慶山那隻握住匕首的手掌:“您別亂來啊!!!”


    “過一段時間我就會死,遲早的事罷了。”王慶山哈哈大笑著,絲毫沒有害怕死亡的表現,隻聽他不停的狂笑道:“老子這輩子沒栽在別人手裏!!最後還是栽在了老子自己手裏!!可見老子比他們牛逼多了啊!!!哈哈哈哈!!!”


    “大王爺!!您別亂來啊!!!!”


    “你是不是想讓老子死不瞑目?”王慶山冷冷的說道。


    二哥動作一僵,咬了咬牙,把手鬆開了。


    如王慶山所說,他的死隻是遲早的事情罷了,隻不過一個死得如他所願,一個死得讓他不能瞑目。


    就在幾天前,白寶國跟王慶山單獨見麵的時候,他就在白寶國開始勸慰自己的時候,跟他說了一段讓白寶國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話。


    “我不怕死,真的,但我怕自己會變成一條狗。”王慶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笑得狂妄不已,豪氣衝天:“你知道老子這輩子最自豪的事是什麽嗎?沒錯!老子最自豪的,就是我這一輩子活得像一個爺們!不像一條狗!”


    白寶國當時就覺得王慶山是在罵自己,但不得不說,他聽了王慶山的這一番話,心裏真有種對王慶山頂禮膜拜的衝動。


    媽的!!這才是爺們!!!


    “小東北,看在咱們是同鄉的份上,你幫我一個忙。”王慶山期待的看著二哥:“幫我幹掉孫邦,行不行?”


    二哥毫不猶豫的點頭:“行。”


    “這人情我這輩子是還不了你了,下輩子,我下輩子再還你這個人情。”王慶山看了一眼手裏的匕首,目光慢慢變得柔和了起來。


    二哥不知道王慶山這時候是想起了什麽,或許是想起了一些人吧,二哥還是第一次見到王慶山的眼神能這麽溫柔。


    “走了。”


    王慶山隻說了這麽兩個字,然後就猛地舉起了手,狠狠的把匕首紮進了自己的心口裏。


    直到王慶山咽了氣,二哥都沒反應過來。


    因為他不相信王慶山會這麽簡簡單單的就死了,死得太突然了........


    見這個老混子眼裏已經失去了生氣,二哥隻感覺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


    “東北王.......您一路好走........”二哥跪在了王慶山的屍首前,恭恭敬敬的給王慶山磕了三個響頭,淚流滿麵的看著王慶山已經變得渙散的雙眼:“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輩子,您活得值了!”


    二哥沒有再叫王慶山大王爺,而是稱呼他為東北王。


    在二哥心裏,整個海城之中,能配得上東北王這三個字的人,隻有王慶山,沒有之一。


    看著王慶山的屍首,二哥隻想到了一句話。


    從此海城,再無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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