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1日。


    在食堂裏,二哥,王瞎子,羅成喜,武老頭。


    這四個執掌第一監獄的犯人坐在一桌,慢吞吞的喝著來之不易的白酒,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


    “你明天就要出去了,開心不?”王瞎子笑嗬嗬的問二哥,抬起酒杯,跟二哥手裏的杯子碰了碰:“祝你出去一帆風順。”


    二哥咧開嘴笑了,點點頭:“借你吉言。”


    蹲了三年苦窯的二哥,確實變得跟原來不一樣了,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完全就像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他的眼角邊多了一條很顯眼的傷疤,那是被人用磨尖的牙刷劃出來的,如果不是他躲閃得及時,恐怕他的這隻眼睛就保不住了。


    動手的人是《川幫》在第一監獄裏的餘孽,在他們襲擊二哥的當天晚上,這群人就被陳九山跟富貴帶隊滅了。


    雖然二哥沒有落下殘疾,可眼角的這條傷疤卻跟了他一輩子。


    “以後小心做人,別再進來了。”羅成喜敬了二哥一杯酒,滿臉的失落:“這地方待著太無聊了,要是有機會,我都想越獄了。”


    武老頭瞪了羅成喜一眼:“你個犢子別瞎說!”


    羅成喜聳了聳肩,不說話了。


    這幾年以來,二哥跟這幾個犯人的關係是越來越好,等到他如今要出獄了,還真有點舍不得他們了。


    平常跟二哥混得最熟的人就是王瞎子,一天到晚都叫囂著讓二哥跟他打牌,就愛玩賭煙的那種局,可他賭十次有九次都是輸,這讓他很不爽啊。


    “你走了,以後還真找不著人跟我玩牌了。”王瞎子歎了口氣。


    “你們什麽時候能出來?”二哥問道。


    “這輩子都出不來了,你也知道,這事的具體原因不能告訴你。”羅成喜搖了搖頭,忽然放低了聲音,對二哥說:“其實我們在監獄裏的主要作用,就跟你做的那幾件事一樣。”


    “幫白道辦事?”二哥細聲問。


    “也不全是,反正我們辦的事挺複雜的。”羅成喜說道。


    二哥很清楚羅成喜他們辦的事有多神秘,每個月,他們總有幾天會按時的玩失蹤。


    真的,他們是在監獄裏徹底失蹤,然後隔幾天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來。


    事後二哥問他們去哪兒了,他們都隻是輕描淡寫的回答,出去辦點事而已。


    這種回答讓二哥很是好奇,然後他就問了陳海波,這幾個犯人是去幹嘛了,陳海波給的回答就更讓二哥好奇了。


    “出去幫我們辦了點事而已。”陳海波的回答也很模糊。


    既然連陳海波都不願意多說什麽,那麽就表明,這件事真的不能讓二哥知道。


    可現在羅成喜冷不丁的提點了二哥幾句話,頓時就讓二哥想起了自己辦的那幾件事。


    在前文中就曾經提到過,二哥入獄之前跟陳海波好好的聊了一次,在那次的談話中,陳海波說二哥進去了就是辦大事的機會,而且陳海波要二哥辦的這種大事,肯定是二哥喜歡辦的。


    具體二哥都幹了些什麽,用兩個字就足以形容了。


    殺人。


    二哥所殺的這些人都是被陳海波點了名必須死的,雖說二哥不知道陳海波為什麽要殺他們,可是......


    陳海波這種正義的白道人士,殺人肯定是有正當理由的啊!


    在某一次的殺人過程中,二哥忽然發現,自己殺的這個人有點眼熟,貌似他還在電視上出現過,很像是海城市局的某個高官......


    “別說這些了。”武老頭咳嗽了幾下,提醒二哥:“不該想的少想,知道的多了,對你不利。”


    二哥嗯了一聲。


    “這次一走,以後可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再見麵了。”二哥幫這幾個監獄裏的老前輩滿上了酒,歎了口氣:“話全在酒裏了,咱走一個。”


    “好好!走一個!”


    “小東北!以後你得牛逼啊!要不然多丟咱們第一監獄的臉?!哈哈哈!!”


    陳九山坐在旁邊一桌,跟富貴也喝著酒,表情都很輕鬆。


    說真的,這比過年開心多了。


    特別是富貴這種很多年都沒能出獄的人,自由,對他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等你出去了,你就知道咱們老大有多牛逼了。”陳九山笑嗬嗬的說道,聲音比起三年前更加沉穩,帶著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


    富貴笑著點頭:“那必須啊,能當咱們老大的人,能不牛逼嗎?”


    “傻哥肯定很開心吧.......”陳九山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眼神變得悠遠,笑得極其溫和:“我們這幾個兄弟,總算是能聚在一起了。”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二哥也喝得有點上頭了,跟那幾個老前輩告辭之後,他帶著陳九山跟富貴便回了二號樓。


    食堂裏的人很多,大概有六七百號犯人,其中隸屬二號樓的就占據了三分之一左右。


    當看見二哥要回去的時候,不少犯人都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的跟了上去。


    舍不得二哥走的人很多,這點毫不誇張。


    在二哥蹲苦窯的這三年以來,他靠著自己的人格魅力,確實征服了無數戾氣滔天的混子。


    就拿前年的一件小事做例子吧。


    前年的時候,二號樓裏有個犯人的母親出事了,說是老人家生病得住院,可是沒錢,進了醫院也不給治。


    這事傳到了二哥耳朵裏之後,他就安排陳九山去拿了一筆錢給這個犯人,美名曰,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二號樓的,就該互相幫助。


    不光如此,二哥還給這個犯人的母親介紹了兩個醫生,那倆醫生都是《東和貴》的人。


    說起來估計很多人都不信黑社會還有醫生,但實際上就是這樣。


    在正規的黑道社團裏,真正打打殺殺的混子隻占一部分,更多的則是做生意或是從事其他行業的人。


    律師,醫生,市局裏的暗線,這些人所從事的職業實在是太多了。


    言歸正傳。


    那犯人在得到了二哥的幫助後,就徹底變成了二哥的鐵杆小弟,經常在監獄裏幫二哥說話,簡直都快把二哥給誇到天上了。


    其他犯人一聽,也覺得二哥是個人物,這年代像他這樣講感情的黑社會可不多了。


    於是,更多的人就慢慢成為了二哥的擁護者,在跟二哥真正的發生接觸後,他們也是打心底裏服了二哥。


    沒架子,還幽默,特仗義。


    就靠著這三點,二哥讓這群犯人是心服口服了。


    “東北哥!出去了可得想著兄弟們啊!有緣再見啊!”


    “別聽這孫子瞎說,東北哥,你出去了就好好過日子,這地方能不來就別來,晦氣!”


    “哎東北哥,我要是出去了,能找你加入社團嗎?!”


    在回牢房的時候,許多犯人都跟二哥打了招呼,有的人是祝福二哥一路順風,而有的人則是在謀算自己的後路,打算找二哥托關係進《東和貴》。


    二哥沒有冷落任何一個人,他嬉皮笑臉的回了每一個犯人的話,眼裏也有些不舍。


    或許這就跟咱們高中那三年的歲月一樣。


    看似過得很慢,但等到結束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時間過得太快了,快得超乎自己的想象。


    監獄確實不是一個好地方,對二哥來說,這裏更是一個充滿了危險的龍潭虎穴。


    可在跟這些犯人朝夕相處了三年後,他發現,這地方也挺不錯的,起碼沒有外麵的社會那麽複雜。


    “明天能跟著咱們一起出去的人有二十三個。”富貴在回了牢房後,就跟二哥說起了明天的安排:“我已經問過趙頭兒了,他說,咱們剩下的人,得後天才能出去。”


    “後天?”二哥點點頭:“也不算隔得太久,到時候安排點人來接他們就行了。”


    “對了,老大,這是趙頭兒叫人送來的衣服,你試試合不合身,鞋子放在床底下呢,你也一起試試吧。”富貴把床上的黑色塑料袋遞給了二哥,笑嘻嘻的說:“聽說這是吳師爺親自幫你買的西裝呢,老貴了。”


    二哥笑了笑:“那必須啊,對老子他敢省麽?敢摳門,老子出去就揍他!”


    說完,二哥興致勃勃的把袋子裏裝的衣服褲子拿了出來,隨手就把上衣脫了,拿著襯衣就往自己身上穿,笑得就跟個孩子一樣。


    陳九山跟富貴看見這一幕,都不免感覺到一陣心酸,但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真實。


    “九山,富貴,帥麽?”


    “肯定帥啊,這衣服配你,那就是絕了!”


    “這馬屁拍得漂亮,我喜歡。”


    二哥哈哈大笑個不停,直把眼淚都笑了出來。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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