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鬼榮倒地不起的時候,並沒有什麽疼痛感。


    這種情況,讓他自己都有點意外。


    難道是因為自己吸.毒吸得太厲害.......痛感神經萎縮了?不該啊.......


    鬼榮確實是距離瘋狂隻差一步了,被人打得滿背都是鐵砂的時候,他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眼神很呆滯,看起來就跟死了一樣。


    或許就是因為這點,才讓那些“槍手”慢慢靠近了過來,估計在場的人,包括那些圍觀的行人,都覺得鬼榮已經離死不遠了。


    整個人表情呆滯的躺在地上,看著就是那種有出氣沒進氣的模樣,臉色白得跟個死人似的,誰會覺得他還有還手之力?


    但實際上,鬼榮現在比誰都清醒,也比誰都明白現在的局勢。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他死了嗎?”有人問了一句,估摸著他是發現鬼榮的呼吸漸漸衰弱了,胸前的起伏程度都沒那麽明顯了。


    “應該是快死了。”另外一個人回答道:“在這個距離被咱們用五連發崩了一槍,是個人都得死。”


    聽著這些人的腳步聲,鬼榮還是一動沒動,靜靜的躺在地上,享受著生命最後流逝的過程。


    四米.......


    三米.......


    兩米........


    就在有個人要走到鬼榮右手邊的時候,隻聽砰地一聲槍響,鬼榮手裏的那把槍已經開始往外冒著青煙了,中槍的那個“槍手”,則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很大,滿臉的不敢相信。


    “你們以為我死了啊?”鬼榮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衝進了人堆裏,拽住了一個還沒回過神來的男人,直接用手指插進了他的眼眶裏。


    鬼榮畢竟是個老混子了,也是個經驗主義,他知道自己的下場是個死字,但他還是想多拖著幾個孫子給自己當墊背的。


    他們用的是五連發,所以在這個距離,自己衝進了人堆裏是不可能吃大虧的。


    除非是,他們不怕鐵砂打到自己人身上。


    “哎,你別說,吸.毒吸多了,還真感覺不到疼啊。”


    鬼榮在笑,那是一種病態的笑容。


    隻見他把插在那男人眼眶裏的手指,往外一拽,手裏頓時就多了兩顆眼珠子。


    在那人慘叫著倒下去的時候,這些“槍手”已經回過了神來,又驚又怒的衝著鬼榮撲了上去,一點都沒開槍的意思,看樣子他們也怕誤傷到自己人。


    真的,鬼榮現在一點都不像是個活人,反而像是一隻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鬼。


    他背上已經被那一槍打得血肉模糊了,無數由五連發打出來的鐵砂,都嵌在了他背上密集的窟窿裏。


    他仿佛是真的不覺得疼,反而還覺得有點爽,臉上的笑容無比詭異,那種惡毒的眼神,確實是讓這些久經沙場的“槍手”都畏懼了。


    這孫子怎麽還能站起來?!!!媽的!!!不可能啊!!!就算是他能站起來也不該有這麽敏捷的身手啊!!


    難道他真的不是人而是鬼嗎?!!!


    領頭的那個中年人是第一次麵對鬼榮感到了害怕,但他也沒有畏縮不前的表現,反而身先士卒的跟鬼榮交上了手。


    當然,與其說是交手,還不如說他們是以多打少在耍賴皮。


    沒等鬼榮反應過來,自己就已經被兩個人死死的拽住了,而領頭的那個中年人,則用胳膊緊緊的勒住了鬼榮的脖子。


    “再勒緊一點啊........”鬼榮啞著嗓子說道,笑個不停:“我還沒那麽容易死呢.......操你媽的.......”


    說完這話,鬼榮猛地一口咬在了那人的手臂上,伴隨著一聲慘叫,鬼榮嘴裏就多了一塊肉。


    “怎麽這感覺比吸.毒還爽啊.......”鬼榮把嘴裏的肉吐在了地上,哈哈大笑著:“來啊!!!孫子們!!!殺了我你們就安生了!!!要是我今天不死!!!我一定.......”


    “嘭!”


    鬼榮後腦勺被人用槍托砸了這一下後,立刻就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失血過多的後遺症也在這時候向他襲來.......


    就是這種感覺!!!對!!!洗白麵升仙兒的時候就是這感覺啊!!!


    “哥們,會殺人嗎?使點勁兒啊!”鬼榮還在笑,但聲音已經不受控製的變低了。


    勒住他脖子的那個領頭人,現在是真的急眼了,媽的,誰能想到在這時候會掉塊肉?!


    一個黑社會而已,你竟然敢把我弄成這樣?!!


    那人越來越氣,勒住脖子的力度,也是越來越大了.......


    很快,鬼榮就說不出話來了,但他的笑容卻沒有褪去,反而越來越燦爛。


    鬼榮是一個稱職的黑社會,他吸.毒嫖.娼,也喪盡天良,心狠手辣的滅人滿門,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


    所以,他也早有心理準備。


    自己混了這麽一輩子,風光了這麽久,可能有一天也會跟那些老前輩一樣死在大街上吧?


    是跟人械鬥被人活活砍死?還是讓那些仇家把自己灌進水泥裏丟下海去?


    鬼榮經常會琢磨這個問題,他倒是不覺得害怕,隻是好奇而已。


    沒錯。


    他是在好奇自己會怎麽死,並不在乎自己會死在誰的手上。


    像是王慶山他們那樣高傲的人,或許會覺得,自己如果死在一些不知名的混混手裏,肯定會感覺到不甘吧?!


    但鬼榮卻完全不這麽想。


    在他看來,黑社會沒有高低之分,自己死在那些大混子手裏,可以,自己死在那些小混混的陰謀詭計裏,也無所謂。


    既然都出來混這條道了,還在乎那麽多,是不是太矯情了?


    當鬼榮發現自己已經喘不上來氣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便開始模糊了起來,過去的一切,迅速在他腦海裏一幕幕的閃過,就跟在放電影一樣.......


    一年前,自己風光得一時無兩。


    兩年前,自己日進鬥金混得風生水起。


    三年前,自己........


    忽然,他腦海裏的畫麵變得昏暗了起來,一個似曾相識的中年人站在了他麵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哎,你小子不錯啊,眼裏有一股子狠勁兒........”那人的笑容如同猛獸在齜牙一般,眼裏的凶光顯而易見。


    “你.......你他媽是誰啊?”鬼榮在腦海裏問了這麽一句話。


    這句話,也是那一年的那一天,鬼榮被人砍成重傷之後,親口對這個救命恩人問出來的。


    “我?”那人哈哈大笑著:“老子是陳百虎!”


    “哦.......”鬼榮把頭低了下去。


    那人嘖嘖有聲的看著鬼榮,問了一句:“你有花名嗎?”


    “還沒.......”鬼榮氣若遊絲的回答道。


    “那好辦,老子給你取一個花名,你以後就跟我混了。”


    聽見這話,鬼榮抬起頭來看著他,想聽聽他會給自己取什麽樣的花名。


    那人笑了笑:“別說,你這眼神看起來還真跟個鬼似的,你原來不是叫榮仔嗎?從今天開始,你啊,就叫鬼榮了,我現在就差你這種有本事的手下,你可以幫我打江山啊!”


    殘破的街道,昏暗的路燈,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死人.......


    唯一的活人躺在地上,氣若遊絲,仰頭看著那個準備帶自己去醫院的救命恩人。


    唯一的路人站在他麵前,笑容滿麵,眼裏充滿了希望跟寄托。


    畫麵在這一秒就徹底定格了。


    而鬼榮,也在這時候,字正腔圓的說出了一句話,隨即就咽了氣。


    鬼榮說的是。


    “老大........我他媽還真是對不起你啊........”


    那些槍手都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因為在鬼榮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脖子已經讓那領頭的中年男人勒得不成樣了。


    就這樣還能說話?他是人是鬼啊?!


    沒人能想明白這個問題。


    但他們對於咽了氣的鬼榮,依舊害怕不已,包括那個中年人在內,仍然沒有鬆開手的意思,還在死死的勒著鬼榮的脖子,生怕他詐屍過來反撲自己。


    過了一分鍾左右,鬼榮的屍首被那中年人一腳踹翻在了地上。


    “媽的!!!這個畜生!!!!”那中年人一邊罵,一邊拿出手機來,給陳海波打去了電話:“搞定了。”


    “嗯,行,那麽你們收拾一下,來天府宴吧,我請你們吃頓飯。”陳海波笑道:“包間已經開好了,一會直接上來就行,我先結賬走人了啊,那邊還有事等著我去忙呢........”


    掛斷電話的時候,陳海波剛把手機放進兜裏,隻聽來電鈴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二哥給他的電話。


    “陳隊長,鬼榮的老媽在廣州。”二哥說:“你不是說要給我留一筆錢嗎?我不要了,你幫我轉給鬼榮他老媽吧。”


    陳海波的表情僵了一下,問:“你確定?”


    “我隻是一個快死的人而已,拿這錢來有什麽用?”二哥歎了口氣:“九山他們已經有那一千萬了,夠了,吳師爺也不會缺錢,所以.......”


    “好,我答應你,但這筆錢,我不會從你手裏摳出來的。”陳海波表情複雜的說道:“等我料理完《勝義安》之後,我會從他們社團裏拿一筆錢給鬼榮他老媽的。”


    “鬼榮現在還活著嗎?你什麽時候動手?”二哥問。


    陳海波沉默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煙,點燃,狠狠的抽了一口。


    “他已經死了。”陳海波說:“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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