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年六月二十八日。


    紐約下了一場大雨,為炎熱的天氣增添些許涼意。


    阿浪生病了,他從前天晚上開始發高燒,連續兩天燒燒退退,嚇得黎雨佩手足無措,她要帶他去看醫生,他卻打死不肯。


    他堅持自己的身體很好,堅持這點小感冒不是他的對手。


    但……真的隻是小感冒嗎?她不敢問破,隻好把心擔著,把慌張壓在胸腹。


    她小心翼翼、徹夜不眠的照顧他,偶爾他醒來,丟給她一個笑臉,她就快樂得想要飛上天。


    她為他做清粥暖胃,他很合作,整碗都吃光光;她幫他擦澡,翻身、抬手、抬腿,他充分配合;她喂他吃成藥,他眉頭皺也不皺,說吞就吞,也不怕她這個沒有執照的密醫會不會害死自己。


    除了不看醫生,他絕對是個配合度百分百的好病人。


    一直到今天中午,他的燒終於退了,黎雨佩才放下了心,趴在床邊照顧他的時候,模模糊糊的睡著了。


    她不停作夢,夢見自己抱著一大堆鈔票對阿浪大喊,“我有兩百萬、兩千萬,我買你一年、五年好不好?”


    阿浪對她搖頭,嘴角銜了譏笑。


    她不死心,用力抱住他的腰,不讓他走,她不停地嚷嚷,“我給你買城堡、買遊艇,你留下好不好?”


    這時,一個穿著黑披風、手拿鐐銬的男人走到啊浪身邊,寒風襲來,讓她全身起哆嗦。


    “他不會跟你走,他隻會跟我走。”他的嗓音銳利刺耳,像鐵片刮磨著玻璃。


    語畢,他手中的鐐銬往天空一拋,落下的時候,緊箍在阿浪的脖子上。


    “不要!”她大喊著衝上前,用力撕啊、扯啊、咬啊,她想扯開鐵鏈,可是鐵鏈怎麽弄也弄不斷,她扯得十指鮮血直流,染了阿浪滿臉滿頭……


    “走吧!”黑披風男人拉一下手中的鐵鏈,阿浪便身不由己,隨著他遠去。


    “阿浪……”


    黎雨佩在哭叫中驚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阿浪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床邊,他帶來的隨身行李擺在椅子上。


    “作惡夢了?”


    “嗯。”她用力點頭,可憐兮兮地向他伸開雙臂。


    他莞爾,抹去她的眼淚,把她收納入懷。被他的體溫環繞,那些心驚膽戰隨即離開。


    “夢見什麽?”


    “夢見……”夢見她願意為他散盡家產,可惜她的對手是死神,每次碰到它,她總是落敗。終有一天,她會走到死神麵前,到時她一定要用凶惡的口吻說:“你對我,真壞!”


    “為什麽不說?”阿浪扯扯她的長頭發,把她飛掉的注意力拉回來。


    “我……忘記了。”她低聲說謊。


    “為一個記不得的夢哭成這樣,笨蛋。”手臂箍緊,他喜歡她在自己懷裏的充實感。


    “你要走了嗎?”


    “對,我們約定的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呀,好快,才轉眼,怎麽時間就到了?!她討厭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討厭分秒從指縫間流過,她開始討厭起時序更迭、季節交錯。


    “還有兩天。”她不滿地說道。


    “我訂了明天的飛機。”


    “你要回台灣嗎?”


    “對。”他沒騙她,如果她主動提起,他並不介意緩個幾天和她同行,但重點是——她必須主動提起。


    “這次回去,你會告訴小昀,你不介意她和阿揚的愛情了嗎?”她知道他已經和符昀聯絡上。


    “會,這次回去,我會以哥哥的身份,陪她走進禮堂。”是她說的,退一步、海闊天空。他聽進去,並且努力學習。


    黎雨佩點頭。這樣很好,不該讓活的人留下遺憾。“那……我們還有整整一天,你沒意見的話……”


    “這一天,你想做什麽?”


    “我們去玩,好不好?”


    “玩什麽?”


    “不知道,就是玩。”


    他對玩不感興趣,而她對玩沒有經驗,兩人討論了老半天,他們作出的還是原始決定——出去玩。


    勾住他的手,黎雨佩笑得滿臉甜。去哪裏,她不在意,隻要在阿浪身邊,她就好開心。


    這是個壞習慣,可是沒關係,反正不管她要不要,明天開始她都得戒除這個習慣,學會自立自強、獨立不驚。


    她飛快跳下床,換好衣服、洗好澡,用最短的時間處理瑣事,把最長的時間留在他身旁。


    兩人走在紐約的街道上,十指相扣,兩隻相貼的手臂,晃啊晃,晃得兩個人、兩顆心,忘記明日將要別離。


    “來玩一個遊戲。”黎雨佩說。


    “什麽遊戲?”他樂意配合。


    “我們對每個走過我們麵前的人微笑,看誰可以得到比較多的笑容。”


    “一定是我。”阿浪指指自己,說得很篤定。


    “為什麽?”


    “因為我比較帥。”


    “可是我比較美。”她也不讓他。


    就這樣,遊戲開炮。他一個、她一個,他兩個、她兩個,然後她三個、四個、五個,他三個、她六七八九個……


    十分鍾後,她站定,轉過身,得意洋洋地望他。“看吧,我贏了,我的笑容比較甜。”


    “不對,是剛剛好經過我們身邊的都是男人,而且他們不是同性戀。”


    “不對,是你的笑容不夠真誠。”


    “不對,是你用美色迷惑男人。”


    他們一句對一句,對到最後,兩人視線相交,同時笑出聲。


    黎雨佩用力歎氣,也不管是不是站在馬路中央,雙手一勾就抱住阿浪的脖子,投入他懷裏。


    “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跟你做的每件事,都好有趣。”她喜歡有趣,所以喜歡阿浪。


    “再給我一次機會,告訴我,你愛我,我就為你留下。”


    他要留下……好吸引人的條件哦……她心猿意馬,差點就要點頭了,可是最後一秒,理智助她踩下刹車。


    她不能自私,他剩下的時間不多,應該投資在爸爸媽媽兄弟,和那個等待他原諒的小昀身上,那些人都愛他、看重他,她不選擇讓愛他的人遺憾。


    她低頭不語,他不勉強。


    還是沒有辦法愛他吧?阿浪想。她那位“哥哥”對她的影響,比他所能理解的更大。


    黎雨佩笑著轉移話題,“餓不餓?”


    “有一點。”


    “吃牛排,最貴的那家。”她指指街角,他們已經不止一次聽說那家牛排店出奇的貴。


    “你有錢?”他斜眼瞄她。


    “有,我是名媛貴婦呢。”她指指自己全身上下的名牌。


    “好吧,我們去吃。”


    十五分鍾後,他們桌上各擺了一盤沙拉,黎雨佩吃一口,眼睛睜得老大。“我被坑了,他的沙拉沒你做的好吃。”


    “現在知道,包養我有多劃算了?”他的口氣誇張,輕鬆放大、快樂加碼,他們都盡全力讓自己看起來很高興。


    “他烤的麵包也沒你做的好吃。”她張大嘴巴,啃了一大口。


    “麵包是在超市買的。”阿浪實話實說,不居功。


    “是你抹了果醬和乳酪。”黎雨佩舔舔乳酪,又皺臉說:“這個也沒你做的好吃。”


    “果醬和乳酪也是超市買的。”


    “那……”她喝了一口水,把話憋在嘴裏。


    “怎樣?你要說我煮的水也比他們的好喝?”他嘲笑她。


    “不對,我要說你的手有魔法,被你沒過的東西,都會變成好的。”


    “這樣啊……”


    “對,是這樣。”


    他二話不說,抬起手,摸摸她的頭。


    “現在我把你的頭腦變好了,以後談戀愛的時候要看清楚,不要在馬路旁邊隨便撿個男人,就帶回家。”


    黎雨佩差點掉淚,猛搖頭,把眼淚甩出門,又點頭,“不會了,我發誓,再也再也不到處撿男人。”


    不談戀愛、不愛男生,即使在熱鬧的世界裏,發現自己隻有一個人,即使在下著雪的冬天也冷得發抖,她發誓,她黎雨佩再也不去尋找一個溫暖的慰藉。


    “我走了以後,你會讓自己幸福嗎?”阿浪眼底有著濃濃的憂鬱。


    “會。”她說謊,說得理直氣壯,好像說謊才是對的,而真心是壞東西。


    “會想我嗎?”


    “會,但是我的腦袋很壞,頂多想個兩三個星期,然後就忘記你,繼續開開心心過日子。”她又說謊,她要把謊話說得很真,真到讓阿浪轉過身後,不為她的愚蠢操半點心。


    他深吸氣。“這樣很好,不要讓自己辛苦太久、不要太替別人著想,偶爾,要學會自私。”


    “不管別人的眼光,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要記住,沒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好,我記住了。”


    牛排端上來,他們隻看了一眼,他問她,“我們回去,我給你做炒飯吃,好不好?”


    “好,我們去逛超市買食材。”


    “可以,我們買很多,把冰箱塞滿滿。”


    “好,把冰箱塞滿滿……”


    然後,她的心也會塞滿滿,她的腦子也會塞滿滿,滿滿的阿浪,在他離去了之後,她再慢慢地、一點一點消化。


    於是,他們推開貴得嚇人的牛排,付掉五百多塊美金,手牽手上超市,在回家享受一盤用魔手變出來的、好吃到不行的炒飯。


    他們一直說話,一直對彼此笑了又笑,他們不留半點空檔,他們要把對方的心情填滿滿。


    這天晚上,他們瘋狂做愛,在彼此身上尋找溫暖,知道天蒙蒙亮起,才迷迷糊糊入睡。


    第二天,阿浪醒來沒有叫她,輕手輕腳整理好自己後,站在床邊看她。他知道她醒了,但雙眼緊閉,也許是閉得太用力,眼皮微微發抖。


    糟糕,她連假裝都不擅長,這種人出社會很吃虧的,但願那個“哥哥”能繼續養她‘繼續替她解決難題。


    要撕破她的偽裝,把她叫醒嗎?不,他不想看見她的眼淚,她的淚水熱熱的,會燙傷他的心。


    不知不覺間,他再也不覺得她的愛哭三部曲很可愛了,她哭得鼻頭紅、眼睛紅的模樣,會讓他的心髒不舒服,不吞兩顆普拿疼止不了痛楚,他痛恨吃藥,隻好不製造機會讓她的淚水狂飆。


    他一直在等她說“我愛你”,可是她一次都不說,在“愛哥哥”這件事上,她表現得很執著。經驗教會他,愛情這種東西不能勉強,因此他不勉強符昀也不勉強黎雨佩。


    他決定讓她保有自己的堅持。彎下腰,他把脖子上的銀質十字架解下,輕手輕腳地幫她戴上。


    傻女孩,不要浪費太多時間固執,不要讓幸福一次次從手中溜走,不要教淚水奪眶而出,要學會笑著麵對人生。


    他對她的牽掛太多,到最終,他還是當不來壞男人。


    轉身,阿浪大步走出公寓,離開另一個他喜歡、卻不愛他的女人。


    門“叩”的一聲,關起來,黎雨佩睜開眼睛迅速跳下床。


    來不及穿上衣服,她抓住被子裹住身體,衝到窗戶邊。


    她在心底默數計時,一秒、十秒、三十秒……她終於看見他了,看見他帥氣的背影,看見他走出公寓大門、走出她的世界。


    他停下腳步,轉頭向上仰望,她下意識的躲入窗簾後麵,用力咬住棉被一角,任淚水在頰邊奔騰。


    她知道……他的視線停留在窗戶上很久,才伸手招來計程車。拉開窗簾,她看見他開門、關門,計程車開走了,她終於徹底失去他……


    黎雨佩的手緊捏十字架,用力過深,十字架深深陷入肉裏。她手不痛,因為心太傷……


    再見,親愛的阿浪,再見,她無緣的愛情。


    這一刻,在失去阿浪的房間裏,黎雨佩終於親口對自己承認,她好愛阿浪。


    二○○八年七月二十五日


    阿浪買的菜在冰箱裏麵爛掉了,阿浪煮的開水喝光了,阿浪的衣服亂七八糟地躺在床上,而專屬於他的味道……漸漸淡掉……


    黎雨佩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開口說話,她就是累,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非凡哥哥打過很多通電話來,她不想接、也不想回,她隻想一個人安靜地想念阿浪。


    他還好嗎?回到親人身邊了嗎?有沒有笑著陪小昀走過紅毯,有沒有被那個很會說服人的阿揚說服,乖乖上醫院讓醫生替他治療?


    世界上有很多奇跡的,說不定奇跡出現,阿浪的病就好起來了,不生病的阿浪繼續當他的強人精英,繼續賺很多錢,不必再讓女生包養。


    她一麵想、一麵哭,隨便淚水在她臉上畫畫。


    阿浪不會死……她騙自己,騙過兩千次以後,她就會認真相信,阿浪不會死。


    隻要他不死就好了,不留在她身邊沒關係,隻要他不死,她不介意忍受孤寂,真的,她真的這樣想,不騙人。


    黎雨佩每天做同樣的事,她抱著阿菲,去買一杯熱咖啡,走到和阿浪初見麵的公園,再繞到時代廣場。


    公園很溫暖,沒有人需要她的長圍巾;不跨年的時代廣場,沒有讀秒的熱鬧人群,她怎麽都找不到阿浪溫暖的懷抱……買和阿浪一起買過的菜,回家後,往地上一拋,任由它們在袋子裏腐敗。


    但腐敗的不隻是她買回來的菜,還有她的身體、她的心,也隨著那角落裏的菜葉,慢慢地腐敗。


    好怪,明明是熱得飆汗的夏季,她卻冷得想穿毛線衣;好怪,明明是隻有她自己的空間,她確老師聽見阿浪的笑聲;好怪,對於被拋棄已經很有經驗的她,怎麽這回會這麽痛不欲生?


    她不懂,真的不懂。


    離開非凡哥哥,她隻是害怕,害怕孤單,害怕寂寞,害怕一個人的生活會讓自己手足無措。


    可是阿浪一走,她居然不再害怕了。因為他離開,連同她的心一並帶走,沒有心的人怎會怕?


    她不怕孤獨、不怕寂寞,不怕沒人跟她說話、不怕白色牆壁反射出冷清孤寂,她再也再也不害怕,不怕在一個人呢的空間裏生活。


    這樣很好啊,她應該歡欣鼓舞,大聲嚷嚷——我的二十萬花得好有價值,我學會了勇氣。


    但她喊不出口,因為沒有心、沒有害怕,她臉痛哭都沒有感覺,不快樂、不喜悅、不痛、不傷,所有的情緒彷佛隔了一層透明薄膜,侵襲不了她。


    電話響起,答錄機回應——


    哥,是你嗎?當然是你,不會有別人打電話來了,我現在不在家,你留話吧,等我回來再給你打電話。嗶……


    “雨佩,你去哪裏?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我給你兩個鍾頭,兩個鍾頭內你再不打電話回台灣,我就飛到美國把你抓回來。”


    電話掛掉了,她垂下頭,一串淚水落在阿菲的臉上。


    她起身,走到鏡子前,把頭發梳得又直又亮,在耳邊幫了兩條辮子,再用發夾把劉海固定在額邊,阿浪都是這樣梳的。


    她對自己微笑。


    換下睡衣,從衣櫃裏麵找衣服,卻找不到一件幹淨衣物,這些都穿過了,還沒送洗。


    沒關係,她在地毯上翻番挑挑,找出一件阿浪的t恤,他的衣服很長,套在她身上她可以去演歌仔戲。但她不在意,搭上穿幾百次都不會髒的牛仔褲,抱著阿菲走出公寓。


    下意識地,她走到每天都報到的咖啡車前,賣咖啡的小姐照例為她調一杯熱拿鐵,她付錢拿咖啡,拉開杯蓋看蒸騰熱氣緩緩上升,冷冷的心情增加幾分溫度。


    她走啊走、走到公園,一個追著小鳥跑的小孩子朝她撞過來,大半杯咖啡都喂到衣服上了。小孩子的媽媽跑過來,直跟她道歉,翻出麵紙給她,她笑笑不在意,把阿菲放在草地上,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衣服。


    熱熱的咖啡灑在衣服上,連衣服都有咖啡香,真好聞的味道,要是有咖啡口味的香水,她一定去買。


    她繼續往前走,找到阿浪做過的那張椅子,坐下,看看藍得耀眼的天空、綠得亮眼的草地,深吸一口帶著草香的空氣。她不是很喜歡夏季呢,她比較喜歡灰蒙蒙的天空,和銀白色雪地。


    她坐了很久,然後到昂貴的牛排店,點一客牛排,吃兩口沙拉、撕撕麵包,把一杯水喝光光,當牛排送上來的時候,推開,輕輕說一句,“我要回去吃炒飯。”然後付掉兩百七十三塊,走出牛排店。


    她在時代廣場逛來逛去,知道兩條腿酸得再也走不動時,這時才發現……阿菲不見了。


    阿菲不見了!


    她丟掉爸媽,丟掉非凡哥哥,丟掉阿浪,然後是阿菲……就連阿菲也被她丟掉了!


    不要,她才不要這樣!


    突然,那些被透明薄膜給隔在外頭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她開始感覺心痛、開始感覺哀傷、開始被思念侵蝕得想痛哭。


    好痛哦,她掉眼淚、她嚎啕大哭,即使她的腿酸得快斷掉,她還是邁開步伐往前跑。


    她找每個她到過的地方,廣場、公園、牛排店、咖啡廳……沒有,這裏沒有、那裏也沒有,到處都找不到阿菲,她還進超市、百貨公司……走遍那些她沒到過的地方,但還是找不到陪她長大的阿菲……


    深夜十二點,她累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她走進煙霧繚繞的酒吧,傻傻地找個位子坐下,點了滿桌子酒,對著紅紅綠綠的酒杯發呆。


    有男生過來對她搭訕,可是變聰明的腦袋告訴她,不可以隨便撿男人回家;有人對她笑,她回應的笑臉和阿浪一樣,不真誠;一個男人拉住她的手,她搖搖頭、不說話,隻是用一雙絕望的眼睛看著對方,看得人家不得不鬆手。


    她終於弄清楚。


    自己比想象中更想念阿浪,自己根本沒本事適應沒有他的生活。她完蛋了,這輩子徹底完了……


    黎雨佩已經記不得離開酒吧之後,自己又走過哪些地方,隻知道回到公寓時,已經是隔天黃昏。


    她才打開門,就讓一雙粗壯的手臂給拉進屋裏。


    阿浪,是她的阿郎回來了!她錯了,她要自私自利,把他留在身邊……不對不對,她要陪他回台灣,陪他和家人相聚,陪他走過生命的最後一分鍾,她要陪他,一直一直陪……


    她笑著抬起眉眼,要笑著告訴阿浪,她開竅、變聰明了。但抬起頭,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時,笑容凝在嘴邊。


    他,不是她的阿浪……


    黎雨佩被薑非凡帶回台灣,一路上,她半句話都不說,不管薑非凡怎麽問,她隻是笑著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她回到自己的家,很大的房子、很大的庭院,還有很多的寂寞,可是她老早就學會不害怕。


    管家、廚娘和她收花,她很少回應,大部分的時間裏,她坐在床邊看著天空,有時候微笑,有時候淚水潸然,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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