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室,宛如楠梓煙囪林立,灰蒙蒙一片,比為煩惱而生的梟梟香煙。


    世人都習慣打落水狗,故,趙君皓麵對銀行信用萎縮、廉價收購的出金計劃,以及高利息的吸金合約,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已累積到了咽喉,終日食難下咽,睡難安枕,幾天下來,他的臉頰就像被鐮刀削過,凹陷得厲害。


    所有的經理人,均被囑咐不準向報章媒體耳語,關於紅顏禍水的事……當然他們十分不滿做這種擦屁股的低下事,可是在節骨眼上,除了同舟共濟之外,就隻有跳海逃生,然而,他們卻選擇了與船長共沉浮。


    趙老夫人是這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她身心俱疲,天天靠點滴補給養分,在兒子上班之後,長籲短歎的氣息,竟和秒針滴答同步,就這麽一下子,她被折騰像個鬼,死去大半的靈魂,剩餘的一口氣,為了想清楚自己將拿什麽臉見趙家地下的八代長老?


    會議決定拋售股票,趙君皓放棄經營權,這個時候,總經理室的門被風撞開似地,進來兩個拉拉扯扯的女人。


    陳秘書盡忠職守地:“齊小姐,總經理在開會,你不能硬闖。”


    “不要阻擋,讓我和趙君皓談談。”齊雅溫和的說。


    牛小凡憂喜參半地:“齊雅?!”


    憂她自投法律的羅網,喜她自投愛情的羅網,到底是掉進那張網裏?全憑趙君皓處置。


    “對不起,總經理,齊小姐她……”


    “沒關係,會議暫時結束,牛經理除外,其他人先出去一下。”


    齊雅硬梆梆地佇立,像個木乃伊般,對從身邊走過的大小眼,沒辦法有表情。


    閑雜人退去,趙君皓忿忿地:“齊小姐,你今天來……是來看笑話的嗎?”


    “你們不請我吧嗎?”齊雅的大方,凸顯出兩個男人的小家子氣。


    基於男性自尊,牛小凡尖刻地:“你覺得這裏會歡迎你?”


    齊雅隱忍地:“別生氣,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隻是來傳話的。”


    “沒有戰事了,我們已經認輸了,而且輸得無話可說。”


    “我的到訪,你們可以想成是戰勝國來炫耀,或者是,來談吞並事宜……”


    “不要太過分!我們根本沒有輸,隻不過是好男不跟女鬥,讓你們贏的。”牛小凡的聲音幾近狂吼。


    “為什麽不反抗?因為我們是女人的緣故?還是……有某種特別原因,所以不戰而敗?”齊雅眸光漾著溫柔,和乞憐的瑩淚。


    喟歎一聲,牛小凡擁她入懷。“齊雅!我現在才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


    “身敗名裂,值得嗎?”


    “我甘之如飴,阿皓,你呢?”


    趙君皓的唇線輕往兩邊伸展來,與其說是祝福,倒不如說是妒嫉。


    齊雅傻氣地:“小凡,你真的不氣我?不恨我?不怨我?不想打我、罵我嗎?”


    “如果可能,我隻想疼你—輩子。”


    “為什麽不可能?”


    “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可以當它是求婚?”


    “你要是覺得下跪才算數,我膝蓋下的黃金全不要了。”話畢,人便矮了半截。


    “小凡……”齊雅的眼淚和身子紛紛墜落。


    “齊雅?你怎麽了?哭了?”牛小凡愛寵地攬緊她。


    齊雅俯身鑽進他懷裏,低喃地:“你難道不覺得我很壞?”


    “為什麽?”


    “因為,我一直算計著你。”


    “你這一生大概隻算計我一個人,而我算計的可多了,要說壞,也該是我。”


    “麵對你,我自慚形穢。”


    “來,擦擦淚。”


    她破涕而笑地:“你怎麽還是跪著?”


    他癡情地:“還在等你的答複啊!”


    她刁蠻地:“沒有鮮花,沒有鑽石,沒有氣氛,你要我怎麽答應?”


    “女人!”浪漫得不得了的動物。


    “下一個求婚,你還會下跪嗎?”兩人濃情蜜意地,忘子旁邊有個失戀的可憐蟲。


    牛小凡扶著她一起站起來,“隻要你喜歡,有伺不可”


    “你會把我寵壞的。”


    “因為,你是我捧在手上的心肝寶貝。”


    她嬌嗔地:“肉麻。”“


    他嘻皮笑臉地:“有趣。”


    趙君皓清咳了一聲:“我是不是該學會隱身術?”


    牛小凡重色輕友地:“你快閃開,免得長針眼。”


    齊雅叫道:“等等,我有話要說,是雪恨的決定。”


    一聽到雪恨兩個字,趙君皓的腳底板突然生了根,深植到大理石裏,動彈不得。


    牛小凡敵對地:“她還想幹什麽?”


    齊雅隻顧盯牢趙君皓臉上的表情,“飯店的股票,雪恨拿兩億出來收購。”


    趙君皓全無反應,靜觀其變。


    牛小凡不屑地:“她真是臉皮厚。”


    “附帶一個條件,飯店仍由趙家經營。”


    “她不是要整垮趙家嗎?為什麽改變主意?”


    “一切皆是為了紹文。”


    牛小凡一頭霧水地:“紹文?!他是誰?麽時候冒出這號人物?”


    趙君皓話中帶刺地:“母愛果然是世上最偉大的人性。”


    齊雅突然揚起音階:“趙君皓,你對紹文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沒有嗎?”


    趙君皓斷斷續續地說:“他……他有氣喘的毛病……像我小時候……莫非……”


    “對,紹文是你的親骨肉。”


    “有這種事!”牛小凡又嗆又咳地。


    “紹文出生後半個時辰,她就去世了,而柳清第二天才離世,紹文是你的兒子,雖然你的妻子愛柳清,柳清也愛她,隻是因為這個孩子,柳清才讓她回到你身邊,一切來得太突然,誰知道你連妻兒都不要。”齊雅緩緩地遭來,“要不是柳清求雪恨收留那個孩子,早就……”


    趙君皓大喝一聲:“不——”向外衝去。


    花白陽光下,能靜靜躺著,任由烈焰燒烤的人,大概隻有死去的人,他們不在乎高溫的毒辣,甚至喜歡炎熱,畢竟泥土裏麵太潮濕了。


    柳雪恨終於有能力遷墓,從簡陋的土壙,移到山明水秀的東園,但,好風水不是她主要的目的,為有情人終成牽手才是她的心願,就讓他們在地下白首偕老。


    祭拜完,順著階梯往下走,因為不是掃墓的時節,一格格的石塊邊緣冒生了青苔,急欲出頭的樣子,像是不甘冷清。她不明白哪裏來的觸角?對大自然強說愁,像是怕毛絨絨的狗著涼,硬是要給它穿棉襖,十分不對勁。自從和趙君皓不再見麵,她覺得自己如過季的花,一點一滴地在凋零。


    柳雪恨將一瓶安眠藥如數吞食下去,然後鋪開紙。


    君皓:


    我們是敵人,你害死我哥哥——我唯一的親人,我恨你,但又不能傷害你,沒有複仇的心,沒有精神支柱,我隻有隨我哥哥去了,帶好紹文。


    柳雪恨輕摟著紹文,將信放在紹文懷裏,微笑地摸著紹文的頭,她知道趙君皓會來的,而且很快。


    柳雪恨倒下去了,趙君皓遲了,等著他的隻是哭聲與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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