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欽深吸一口氣,當著沈垣的麵把那張監控截圖的打印照片給撕了,然後又拿出dvr硬盤,用杯子“哐哐哐”地砸得稀爛。這狂暴的動靜讓店裏的其他人紛紛側目,王子欽三下五除二地砸完,說:“這是那天唯一的監控存檔,沒有了。”    沈垣:“………………”    他現在,更看不懂王子欽的操作了……王子欽到底想幹嗎?    王子欽剛砸了東西,尤在激動,他紅著眼睛注視著沈垣,異常認真地說:“我沒有想要威脅你。我說過了,我不會再做任何讓你受傷的事情。”    沈垣的怒氣同那被砸爛的硬盤一樣漸漸破碎,剩下困惑,回望著王子欽,依然警惕地等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王子欽深吸一口氣,像是用了自己一輩子的勇氣:“沈垣,我重新做人了,我不指望你原諒以前的我,但是,你能和現在的我做朋友嗎?隻是普通朋友,碰到的時候不是視而不見,也不是用仇視的目光看著我的普通朋友。可以嗎?”    說完,王子欽的手指都在發抖,他乞求一般地望著沈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沈垣的審判——    “然後你答應了?”喬海樓在聽完沈垣的轉述後,好奇地問。    沈垣歎了口氣,揮了揮手,一臉晦氣地說:“他都說到那種份上了。而且也沒說讓我原諒他,隻是讓我見麵跟他說一句‘你好’,那我能怎麽樣?我那麽善良友好的人,再罵下去,就成了我得理不饒人了,他那樣賤兮兮的,反倒把我襯托成惡人一樣。我是真怕我不肯答應他,他就天天來我學校堵我,我總不能因為他缺勤吧?”    喬海樓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哈哈哈哈。”    沈垣好氣哦,撲上去:“你笑什麽啊!你還笑!”    喬海樓抱住他:“裝得這麽凶,其實阿笨最心軟最善良了。”    沈垣小臉一紅,瞪他:“你說什麽惡心話呢?”    沈垣推了推喬海樓,特別納悶地說:“你說王子欽這人是怎麽回事?他幹嗎還死纏爛打想要繼續和我做朋友?我還是有點擔心,他會不會是在琢磨什麽壞主意想報複我?你說呢?你一肚子壞水,你最理解一肚子壞水的人是怎麽想的了。”    喬海樓不說,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盯得沈垣都不好意思了,罵他:“你知道你就說啊!你別吊我胃口。”    喬海樓沉吟片刻,說:“嗯……你這個小傻子,還老覺得自己聰明呢,這不還是個笨笨嗎?”    沈垣不服氣:“什麽和什麽啊?我這怎麽就笨啦?”    喬海樓飛快地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酸溜溜地說:“怎麽不笨了?這不是很明顯了?因為王子欽喜歡你啊。”第五十章貝兒,跟你說了不要這麽叫我。吐了。”    喬海樓不以為忤,寬容溫柔地說:“王子欽的喜歡,大概就像有些小學男生,你以前讀書的時候班上沒有嗎?就會有那種調皮的男孩子, 他想要引起喜歡的女孩子的注意和反應,故意去揪她的小辮子、掀她的裙子, 故意絆倒她讓她摔跤,類似這樣。喜歡她就欺負她。”    “是嗎?”沈垣見過這樣的情況,但還是沒辦法往王子欽和自己的身上想,他怎麽想都覺得不對,“我還是覺得你瞎想,就算是這樣,可他還當著我的麵和別的女孩親親我我欸!在喜歡的人麵前能這樣嗎?有回他淩晨一點多,讓我去成人-用-品店買避-孕-套和潤-滑-劑送去酒店給他,酒店不是沒有,他嫌棄沒有他想要的款式和味道。搞得我跑了好多店,特別尷尬,路過一家洗-頭-店還差點被一個大媽拉進去了。”    沈垣想想就來氣:“他要是喜歡我,他能幹出這麽缺心眼的事嗎?”    因為王子欽當時還不想承認自己喜歡一個男人吧。喬海樓想,但他看沈垣嫌棄到都不想承認,他也沒有非要別人承認自己觀點不可的習慣,沒必要逼著沈垣承認他討厭的事:“那你覺得不是就不是吧。”    “什麽叫我覺得不是就不是吧。”沈垣氣鼓鼓地說,“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待他好才是,哪能一直欺負人家呢,反正我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是喜歡。”    喬海樓笑了笑,頷首:“對,我們阿笨說得對,喜歡一個人就要待他好。就像我對你一樣。”    沈垣紅了紅臉,他懟喬海樓懟成慣性了,下意識就胡咧咧:“你對我才……才……”    沈垣說了一半,卡住了,因為他仔細想想,硬要說喬海樓對他不好,那也太牽強了,喬叔叔說給他換崗位就換崗位,王子欽欺負他,喬叔叔就給他出氣報複,他寫作業喬海樓都幫他指點一二,還聽他發牢騷、背後說人壞話還陪他一起說壞話,可以說是要什麽就給什麽了。這樣他還要說喬海樓對他不好的話,好像是有點太沒良心了。    沈垣憋了一會兒,別扭地說:“你對我……是挺好的。”    喬海樓怔了怔,笑了:“是嗎?你這個小沒良心,終於知道你喬叔叔對你好了啊?”    沈垣哼唧哼唧地說:“我又沒有不知道,隻是我平時不說而已。你幹嘛?你難道想到我平時無時不刻不對你感恩戴德啊?我才不呢。”    話是這麽說,其實沈垣還有些懷疑喬海樓對沈暄文做了什麽,他並不覺得自己上次放了狠話就沒有後顧之憂了,上次給的一千多塊錢沈暄文應該早就花完了,卻一直沒有再來找他。不過沈垣也沒有問,喬海樓每次都是處理妥當有結果了,才會把事情告訴他,免得他擔心。    不管怎麽想,喬海樓想對付個沈暄文,那不是手到擒來嗎?    且說沈暄文那日從沈垣那裏要到一千五百塊錢,回去以後全部拿“貨”用完了,之前沒錢了,斷了一段時間,難受得緊。他心裏想著等買到的這些吃完了,再去找沈垣要,反正沈垣有錢,他幾百幾千小打小鬧地要,沈垣不會不給的。    他拿了新貨以後,剛回到家,剛點上,還沒抽呢,警察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舉報,破門而入,當場人贓並獲,他向來小心,這是他第二次被抓,因為數量並不多,被押送到戒毒所強製戒毒。這下好了,倒是不愁錢吃飯,不至於被餓死,但這生不如死啊。    他開始吸-食-毒-品差不多也有十年了,沈垣六歲那年被前妻那邊的人接走以後,他過得更加肆無忌憚,那時他三十歲左右,還算風華正茂,和更年輕的男人比更有韻味更會討女人開心,和比他更老或者年紀差不多的男人比則顯得更清爽白淨、並不油膩,所以當時他還是很受有錢女人的歡迎的。就算被上一個富婆甩了,他馬上就能勾搭上下一個。    他沒那麽蠢,當然知道吸-毒的危害,從沒有主動去碰過。可是其中一回他著了道,本來是他想吊著一個富婆,結果對方反想控製他,設計讓他染上毒-癮。毒-癮發作起來太難受了,他原就不是意誌力堅定的人,每回癮上來了,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自尊和理智,對方要他做什麽就做什麽,讓他不穿衣服當狗爬都是常事,那個富婆特別會玩,手段層出不窮,他沒被玩進醫院,都算是他機敏。後來因為他年老色衰、體力也越來越差,就算他低聲下氣地奉承,還是被無情地掃地出門。    他年過四十,一分錢積蓄都沒有,流落街頭。    人真被逼到了那份上,連飯都吃不起了,自然也顧不上別的了。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了,連路過街邊的小店時,都不敢去看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樣,太醜了……他連唯一引以為豪的英俊臉蛋都沒有了。    如今他隻想著活著一天算一天,隻要能讓他多活一天,他什麽都願意做。    戒-毒是生不如死,但起碼管飯,他還認識了一群人,全都是和他一樣的人渣敗類,清醒時大家還能一起吹牛打屁,聊聊曾經日子過得有多好、現在混得有多慘,再交流交流買-貨的渠道,本來他還不知道這麽多,現在全都知道了。通過這幫人渣同伴,他還知道了幾家賣得更便宜的,準備到時候出去以後去那家買。    經過這一次教訓……他一點都沒有反省,嘴巴倒是說地很好聽,但每日磨洋工消耗時間,心裏無賴地想著,沒錢就沒錢唄,等到時候出去了,他去管他兒子要,他兒子可有的是錢,供他綽綽有餘吧。    雖然很多年沒見了,但他大概還是了解他那個兒子的——沈垣怕他。    別看沈垣還跟他說了很多什麽“盡管去法院起訴”的混賬話,其實沈垣還是怕他,他從小就有那個小動作,一害怕就會用手揪著衣角。    沈垣怕給人添麻煩,不會告訴黎宸的,黎宸知道了再想辦法。那男人可真是個衣冠-禽-獸,看上去斯斯文文,實則心狠手辣,要是那個女人死的時候,沈垣跟了他,他好好做生意,何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磨著吧,磨到他死那天為止。    辦公室裏,喬海樓正在與某個人通話,平靜而冷酷地說:“……好,錢已經打到你卡上了,你繼續盯著他。他出去以後肯定會複吸,盯緊點,他一有動作就送他進戒毒所,最好找到他更多違法犯罪的證據,能送進牢裏,我給你一百萬。”    喬海樓說完,掛了電話,看沈垣父母的詳細調查資料。說實話,和沈垣的親生父親比起來,他甚至覺得他們家老頭子還算可以了,起碼還算是個人,而沈暄文已經不算是個人了,他對父母不孝,對孩子不仁,對妻子不忠,因為吸-毒已經把房子賣了,還被家裏人斷絕了關係。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正是因為他什麽都沒有了,所以才會更加不顧一切,瘋子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    沈垣還小,讓他知道了,他肯定會害怕,而且不管再怎麽說,這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會覺得難堪的。    所以喬海樓不打算讓沈垣知道這件事,也不打算讓沈垣知道他知道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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