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盛夏過去,臨近秋季,武漢的天氣漸漸有些陰冷。


    這天晚上,我燙了壺茅台酒,備了些小菜,正優哉遊哉的邊喝邊翻書,耳邊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我往嘴裏扔了顆花生米,高聲叫道。


    房門一開,走進來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


    他走進門來,下意識的回頭望了望,隨即緊緊的帶上了門。


    他個頭很高,卻很瘦弱,架著一副瓶底般的厚鏡片。西裝剪裁的很得體,顯然價值不菲,可卻胡子拉碴的,頭發也亂成一團,兩眼周圍全是濃重的黑眼圈,滿臉的疲倦之色。


    他神情慌張的左瞄又看,一見店裏就我一個人,當下試探性的問道:“請問,您就是張九麟張大師吧?”


    “是我。”我點了點頭道:“你別慌,有什麽事坐下來慢慢說。”


    看這神色我就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什麽邪門的事,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已經受到了摧殘,把我當成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他應了一聲坐下身來,很不放心的又朝古董店外望去。


    “放心吧!妖魔鬼怪還不敢踏入這扇門,你到底遇到了什麽事,隻管說就是。”我見他神色慌張,趕緊安慰道。


    “哦,好好。”聽我這麽一說,他好似也稍稍放下心來,略略頓了下,慢慢說起了原由。


    他自報家門,說他叫馬紅軍,是一個收藏家,而且是專門收藏古錢幣的。


    可這陣子,他卻不敢回家,甚至連覺都睡不安穩,更不敢在人少的地方呆著。


    這些天來,他隻能輾轉窩在大商場,超市,火車站,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他感覺再這樣耗下去,就離死不遠了……


    “你就直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怕成這樣?”我見他仍是有些忌憚,就又拿了一個酒杯,倒滿推到他麵前。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馬紅軍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一飲而盡,但隨即就嗆的直咳嗽。


    看的出來,他不善酒力,可這個動作也明確的展現出了他此時的想法——反正是個死,幹脆拚了!


    馬紅軍使勁的擦了下沾滿酒水的嘴巴,咬牙道:“我老婆死的早,兒女都在外地,家裏就我一個人。可是最近,我們家卻莫名其妙的多出來一個人來——每到大半夜,沙發上都會突然出現一個老太太!”


    “哦?你再說的詳細點。”我衝他點了點頭。


    他見我聽了這話非但沒露出半點驚恐,還非常感興趣,頓時打消了幾分顧慮,繼續說起來。


    十幾天前,他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開始他以為是屋裏進了老鼠,就拍了幾下手,想把老鼠嚇走,等天亮再想辦法。


    可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拍手的聲音剛停,客廳裏就同樣響起了一陣拍手聲。


    那聲音非常的響亮,好像有什麽人就坐在那裏跟他學一樣!


    他頓時嚇的一激靈,迷迷糊糊的睡意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等他按亮了燈,慢慢的打開了臥室的門,偷偷一瞧,立馬被嚇的猛一下跌坐在地上。


    客廳裏居然多了一個陌生人!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就盤腿坐在沙發上,兩手不停的拍打著,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清響。


    朦朦朧朧的月光,穿窗而入,照在老太太煞白煞白的臉上。


    老太太甚至還朝他這邊幽幽的望過來,一邊拍著手,一邊露出一絲滲人的笑容,仿佛再說:“來啊,一起拍啊?怎麽不拍了?”


    馬紅軍嚇的冷汗直冒,差點尿了褲子,趕緊死死的鎖住了門,蒙起被子蜷成一團,不住的瑟瑟發抖!


    他極為擔心,老太太會破門而出,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好在老太太就一直坐在客廳裏拍手,除此之外,不再有什麽其他的動作。


    可馬紅軍卻被嚇的不輕,冷汗在被子上浸透了好大一片。


    直到天亮,拍手聲消失之後,馬紅軍戰戰兢兢的打開臥室門,露出一條小縫向外看去,確認老太太不見了,這才趕緊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他在外邊轉悠了一整天,越想越不對勁。想到後來,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神經出了什麽問題,得妄想症了?或者,就是睡覺做夢犯糊塗了?


    晚上的時候,他找了間酒吧故意喝到很晚,借著酒意壯膽。


    可回家時,打開房門的一刹那,他立馬又被嚇倒在地,老太太又來了!


    而且還帶來一個黑皮小包袱,正盤腿坐在那納鞋底!


    慘白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令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太太好似也聽見了門響,抬起頭看了看他,仿佛在說:“愣什麽呢,進來啊。”


    馬紅軍哪敢進去?滿肚子的酒水都化成冷汗一下子冒了個涼透。


    他猛然驚醒,爬起來之後慌慌張張的下了樓,離開小區後,正巧對麵來了輛出租車,他趕緊衝了過去。


    可他拉開車門還沒等坐上去,又趕忙‘咣’的一下摔上車門,撒腿就跑!


    原來,他打開車門剛要坐,卻發現客廳裏的老太太鬼魅般的出現在了出租車的後座上,依舊盤著腿,納著鞋底,見他開門還往裏挪了挪,好像在給他讓地方。


    馬紅軍沒命似的狂奔,實在累得不行了,剛扶著路燈喘口氣,突然發現那老太太就坐在路燈的陰影下,一隻鞋底好像已經納完,正在低頭咬線。


    馬紅軍叫苦不迭,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又是一路狂跑。


    直到他跑進了一家酒吧裏,老太太才終於失去了蹤影……


    他連灌了好幾杯冰水,還往腦袋上澆了好幾下,這才徹底醒過神來。


    不過,他也徹底確信,自己看到的絕對不是幻覺,也不是他神經出了問題,而是真的碰上什麽髒東西了。


    他再也不敢回家,無論白天黑夜,都不敢單獨呆著——白天時,就坐在最熱鬧的大商場裏,晚上,則去酒吧買醉。


    再後來他發現,人家酒吧臨天亮的時候也是要關門的,他怕那老太太再追來,索性就一直蹲在火車站裏。


    再再後來,他實在忍無可忍,這才四處打聽這方麵的能人,通過圈子裏的關係找到了我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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