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簡單,無論是東皇太一還是祖巫祝融,一旦他們散去自己的力量,那麽那尚在孕育當中那神聖,必然便會被另一方的力量所浸透,成為另一方的臂助——這無疑是等同於給自己這一方增加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大敵。


    無論是哪一方,都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於是乎,對峙當中的雙方,都是不約而同的再度催發了自己的力量,想要將對方給徹底的壓製。


    “動用大軍吧。”血氣當中,十二祖巫的想法,轉瞬之間就達成了一致——他們特意帶著大軍而來,他們麾下按無邊無際的大軍,可不是帶到東海來觀光的。


    “還好帶了大軍前來,若不然的話,這一行隻怕真的是要無功而返。”祝融暗自想道。


    周天星辰皆動,天上天顯化於眾位太乙道君們的眼前。


    在察覺到天上天的門戶在這東海的時候,十二祖巫當中並非是沒有人提議,直接孤身而動,撕開空間前往東海——在這樣的情況下,東海的定止軍也未必就能夠擋得住十二祖巫的腳步。


    但這個提議被水之祖巫共工所否決,共工認為,這一次天上天的出現,有極大的可能會是將這天地之間所有的太乙道君們都卷入其間的一場混戰的契機,他們巫族想要威亞洪荒,想要將那天上天納入自家的掌控當中,便必須要竭盡所能的彰顯出自己的強大,要令他們的這一行十拿九穩。


    最後,共工說服了眾位祖巫,於是十二祖巫這才是帶著麾下距離東海比較近的巫族戰士,齊齊朝著東海殺了過來。


    而現在,正是到了要用到這些戰士們的時候。


    “起陣!”祝融的聲音響徹與東海之濱,伴隨著火焰所化的騰蛇在半空當中舞動,在那些巫族戰士們的頭頂上卷過。


    “呼……”


    “喝!”悠長無比的呼喝聲在這天地之間響起,聲如雷霆撼動天地,那強絕無比的呼喝聲響起的時候,便是一種太乙道君以及雲中君麾下的這一支大軍,都有一種自己的骨骼血脈,三魂七魄都要在那呼喝聲中被震散的感覺。


    夾雜了無窮血色的軍氣,彌散於天地之間。


    這一刻,東海之濱所有的太乙道君們,他們的感知都被徹底的遮斷,他們所能見到的,所能感覺到的,除了他們眼前所看到的火光天幕,除了這十二祖巫以及那沛然的血色軍氣之外,便是什麽也沒有。


    “雲道友,有把握嗎?”巫族大軍的軍氣升騰而起的時候,白澤的聲音也是隨之響起——對於東海而言,雲中君的存在,更近似於一種符號,若是沒有足夠的把握,白澤絕對不會讓雲中君輕易的出手。


    “不過隻是攔截軍氣而已。”雲中君不在意的笑了笑。


    自那些太乙道君們動手以來,雲中君便是一直都看著巫族的動向,他目光當中,盈盈的紫意從來都不曾消散過。


    望氣術之下,十二祖巫的氣運相互勾連,不分彼此,而在巫族的軍氣升騰起來的時候,那無窮無盡的巫族的氣運,亦是朝著十二祖巫的氣運而去,要與之融為一體。


    “巫族對大軍的駕馭,似乎是和神庭的軍氣體係,有些區別。”雲中君皺了皺眉,雖然有些奇怪,但他手上的動作卻不曾停下。


    隨著他的心念一動,定止軍中,所有的士卒的心意,都在這刹那之間合於一處,千餘億的大軍,進退之間,宛如一人一般,上下的氣機,更是混元一處,令人找不出絲毫的破綻來——原本在這軍陣當中保護雲中君不受人暗算的白澤,堂堂一位太乙道君,竟是直接就被那浩蕩無比的軍氣從這軍陣當中給排擠了出去。


    在白澤的目光當中,這東海之濱的景象,已然是和當初截然不同。


    ——那孕育了神聖的火光天幕,便如同是一個有著極致燦爛的明珠,而在這明珠的兩側,那熔漿和昊陽,便是爭奪這明珠的騰蛇與神鳥。


    當巫族的軍氣勾連於一處的時候,恰如那爭奪明珠的騰蛇陡然之間展開了雙翼一般,遮天蔽日,將那神鳥騰挪的空間給徹底的封死。


    就在那騰蛇朝著那神鳥卷過去的時候,那神鳥的另一邊,一個龐大無比的巨人浮現出來,然後伸手捉住騰蛇的翅膀,用力一撕——卻是雲中君麾下那定止軍的軍氣,已然是升騰而起,在這東海之濱縈繞,便如同是天地之間最為鋒利的神兵一般,橫在十二祖巫和他們背後的大軍之間,將巫族的軍氣給截斷。


    在這刹那之間,雲中君以及他麾下這一支定止軍的意識,亦是清清楚楚的與那無窮無盡的巫族的意誌觸碰在一起。


    這刹那之間,雲中君竟是有了一種又回到了那雷暴海,在那雷暴海中直麵那浩浩蕩蕩的天威的感覺——或者說,此時他所麵對著的,這無數的巫族大軍合於一處的意誌,比起當初他在雷暴海中所感受到的浩蕩天威,還要來的強橫。


    但好在,白術本身的實力,已經是今非昔比,他所率領的這一支定止軍,更是遠超從前。


    是以,當他麾下這定止軍的軍氣橫貫於這東海之濱,隻守不攻的時候,便如同是一道永不潰滅的堤壩一般,任由那巫族大軍的軍氣,任由那無數巫族的意誌如同的湧動,都是被這堤壩死死的鎖在堤壩之下,難以落到十二祖巫的身上。


    “原來,巫族的軍陣體係,是這麽一回事!”而在這直觀無比的接觸之下,雲中君亦是窺得了巫族軍陣和神庭軍陣之間的差異之所在。


    雖然巫族的軍陣同樣是起源於神庭的軍陣,但到如今,十二祖巫已經是根據巫族獨特的修行體係,將那軍陣,或者說是軍氣體係,給推陳出新。


    天地之間,每一個修行者的法力,都帶著獨特無比的個人的印記,而天地萬族的軍陣,便是以士卒的意誌,以士卒的心念作為根本,將其合於一處,然後以這共同的意誌統合無數士卒的法力,令其井然有序的凝結成一個體係,歸於一處——這便是大軍的軍氣,是以,大軍當中,士卒彼此之間的協調性越強,士卒的戰心越盛,軍氣的威能,便是越發的熾烈,越發的不可阻擋。


    而巫族的軍陣,卻是走的另一個路子——在巫族的軍陣體係當中,作為核心的,並非是巫族戰士們的意誌,而是那些巫族戰士周山上下所湧動的血氣,在巫族的軍陣當中,那無數士卒的意誌,不是為了催發那血氣為威能,而是要壓製那血氣的特性。


    在那些巫族戰士們的血氣從他們的身上逸散出來之後,那血氣便是化作了天地元氣一般的東西,乃是最為純粹的生機的具現。


    而後,巫族的主帥以自己的意誌貫通這血氣,將這些血氣納入自己的掌控當中,如此,便形成了巫族大軍的軍氣。


    這種體係的出現,究其根本,是因為巫族本身的修行體係,便是將三魂七魄化入肉身,舍棄氣與神而獨修精元所導致——沒有三魂七魄,那些尋常巫人的意誌心念,便不能脫體而出,不可能融為一體。


    而同樣的,十二祖巫推陳出新之後的軍氣體係,正是揚長避短,將巫族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處。


    “巫族的軍氣,乃是以血氣作為根基,其間的變化,應該不止於此才對!”雲中君駕馭著定止軍的軍氣攔住巫族軍氣和十二祖巫之間溝通的同時,心中無數的念頭也是飛快的轉動著。


    一位又一位的太乙道君在這戰場上相互碰撞,激蕩無比的紫運在這戰場上飛散,然後被雲中君以神通拘束起來——雲中君當前的實力,雖然不能直接的煉化這無數的紫運,但以這無主的紫運為燃料,點燃那氣運之火,卻還是辦得到的。


    在這紫運的激蕩之下,那無形無相的氣運之火,竟幾乎是要被那紫運浸透,染出斑斑紫意,由虛化實顯現在無數人的眼前一般。


    在這氣運之火的燃燒之下,無數的靈感,在雲中君的腦海當中綻放出璀璨無比的光華。


    “巫族的軍氣以血氣為根本,由其統帥將意誌貫通其間而成。”


    “這也即是說,巫族大軍結成軍陣的時候,這軍陣當中所遊離不定的血氣,全數在其統帥的掌控之下,與他們自身的力量,並無什麽區別。”


    “如此的話,巫族軍氣的極致變化,便不是如同定止軍一般,將無窮士卒的力量,意誌統合於一處,而是由其主帥直接吞吐這強大無比的力量,將這龐大無比的力量加諸於他們主帥的身上,從而是令他們的主帥展現出遠超於境界的實力來,不,不僅僅如此!”


    “巫族的軍陣體係若真的是到了極致,那麽那無數的巫人在星辰軍陣之後,都有可能被他們的主帥收入到自己的身軀之內,成為其肉身的構成之一,到了那個時候,巫族的那些統帥們,即是強大無比的修行者,又是軍陣本身!”


    這和神庭軍陣體係的發展,恰好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巫族軍陣的極致變化,是合萬為一,將無窮大軍的力量融入一人之身。


    而神庭軍陣的極致變化,雖然同樣也是合萬為一,但那軍陣的力量卻依舊隻是軍陣的力量,與主帥的力量沒有任何的關聯——和巫族軍陣的極致變化相比,雖然在力量的層次上不分軒輊,但巫族軍陣的極致變化,卻是顯得更加的隱秘,更加的自如,也更加的靈活。


    腦海當中燦爛的靈光化作實質的想法的時候,遊離於這東海之濱的血氣,便是落入了雲中君的眼簾——雖然巫族大軍的軍氣已經是被雲中君以定止軍的軍氣截住,但源自於巫族軍陣當中的那濃烈無比的血氣,卻依舊是在這東海之濱縈繞,想要滲透雲中君所指引的軍氣的阻隔,落入到正在和東皇太一對峙的十二祖巫的身上。


    看著那湧動的血氣,本能的,雲中君便是想要以這大軍的意誌在那血氣當中重刷一遍,將這無主之血氣攪得駁雜無比,從而是令十二祖巫就算是得這血氣加身,也沒什麽益處。


    但這念頭才起,雲中君腦海當中便是一抹刀光浮現出來,將之斬滅於無形。


    ——他看巫族軍陣的模樣,雖然這血氣體係已經是初有成就,自成一體,但很顯然,這血氣體係還不曾衍化到最為登峰造極的狀態,也即是那合眾人之力以為一己之力,以己身化天地而容軍陣的地步。


    若是他今次陡然出手攔截這血氣,能有幾分效果姑且不論,若是反而是提醒了十二祖巫令他們察覺到這血氣之間的玄妙,戳破這一層窗膜,將巫族的血氣軍陣體係推演到最為巔峰的狀態,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暫且旁觀便是。”雲中君目光環視了一圈,確認這些血氣都隻是鬆鬆散散的遊離於這天地之間,隻是從那軍陣當中偶爾泄露過去,而非是巫族大軍有意將之調動往十二祖巫的身上,這才是狠了狠心,當看不到這些血氣一般,隻一心一意的將這無數巫族大軍的軍氣攔在東海之濱以外。


    遠遠望去,這東海之濱,便如同是一個個高台,高台上,神鳥與騰蛇圍繞著一顆明珠爭鬥不休。


    高台之外,有氤氳的血氣無時不刻的象牙湧入到那高台之上化作騰蛇周身的雲霧,令那騰蛇揮動雙翅,承雲而起。


    但在這高台和血氣之間,又有一個巨人伸出雙臂將那高台抱住,任是高台之外的血氣如何的衝擊,都是巍然不動。


    ……


    “天下無雙,後天第一。”


    “東海無雙神君,果然是名不虛傳。”


    東海之濱,見巫族大軍的軍氣遲遲不能衝破雲中君的防守,那漫山遍野的火光便是在倏忽之間化作一片令人見之便心驚肉跳的黑色,黑色當中,又有一根一根森白的骨刺拔地而起。


    卻是合力的十二祖巫,他們當中的主導者已然是從火之祖巫換做了死亡之祖巫,玄冥。


    “太一道友,如今你我麾下之大軍,彼此牽製,都動彈不得。”


    “而你我兩方,更是相持不下,再熬下去的話,隻怕你我都做他人嫁衣,白白叫那七情迷心火中的神聖得了漁翁之利,不若你我各退一步,就此罷鬥如何?”玄冥朝著太一道——所謂的七情迷心火,便是那十二祖巫根據那七色火焰的特性,臨時給其起的一個名字。


    “罷鬥之事到還好說,但那天上天之事,當如何分說?”太一麵色不動,言語之間雖也有罷鬥之意,但落入那七情迷心火當中的力量,卻不曾有任何的削弱。


    若是可能的話,他當然不願意再和巫族廝殺下去,他們雙方的力量,可謂是半斤八兩,此時誰也壓不下誰,而那七情迷心火當中孕育的神聖,已然是越發的要瀕臨誕生的那一刻——若是繼續僵持下去,那等到七情迷心火當中的神聖孕育出來之後,在場的太乙道君,以及十二祖巫,難免都會坐蠟。


    “那天上天,既然是你們這些太乙道君發現,那你們這些太乙道君自行處置便是,我等巫族就不插手了。”


    “諸位道友以為如何?”玄冥問道——而這一次,她問的卻不是太一道人,而是在場所有的太乙道君。


    東皇太一想要借此機會,定下那星空之界的歸屬權,但玄冥自然也不傻,她雖然因為局勢所迫,願意後退一步,約束巫族不入星空,但卻不願意遂了東皇太一的願,令那天上天輕而易舉的落入到東皇太一的掌控之下,是以,她的回應,卻是直接將所有的太乙道君們都卷入其間。


    聽得玄冥此言,東海之外的那一眾太乙道君們,立刻便是心頭一鬆,然後不約而同的就開始收斂自身的力量。


    東皇太一和十二祖巫提及那天上天歸屬的時候,他們這些先天神聖險些便按捺不住激蕩的心緒,畢竟,一旦太一道人和十二祖巫形成了默契,彼此之間,一者占據九幽之界,一者占據天上天的話,他們這些太乙道君,是絕對不可能改變這樣的大局的。


    但眼下,玄冥的回應,對於這些太乙道君們而言,卻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退,能夠避免十二祖巫對那天上天起了覬覦之心,進,又能夠保留他們從東皇太一的手上爭奪那天上天的希望。


    感受著七情迷心火另一邊的力量開始削弱,玄冥心中也不由得大定,但她依舊是冷靜無比的維係著那七情迷心火的方位不動,絲毫沒有推動那七情迷心火往東海而去的想法——這是她在那些太乙道君們麵前表現出來的誠意,她越是沒有咄咄逼人之態,東海之外的那些太乙道君們從這一場爭端當中抽身而退的心思,才會越發的堅定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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