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以說是天地之間的任何一位神聖都不曾想到的事——事關整個天地未來無數萬年的大勢,事關無數修行者,無數神聖的身家性命,一眾大羅執掌,盡皆被卷入其中,且雙方的中堅力量,都是堪比掌之境的身上——如此龐大的戰局,竟隻是因為一位神聖的一式神通而發生徹底的偏轉。


    這是何其荒謬,何其不可思議之事?


    但如此荒謬,如此不可思議的事,卻又是真真切切的發生在每一位神聖的麵前——原本那對天庭越來越不利的戰局,便真的是在雲中君的那一刀之下,直接發生了偏轉。


    “道兄,該怎麽辦?”準提道君轉過身看著接引道君,目光當中,有著從未有過的倉促——若是沒有辦法重新調整局勢的話,那麽他幾乎是已經看到了未來局勢的走向。


    在天庭這些神聖們的拚死守護之下,天帝太一傷愈,重新取回自己的力量,而後以橫絕當世的實力,鎮壓一切的變數,收束一切的可能,令天地大勢,重新的落於天庭的身上。


    至於說他們這些大羅執掌的下場,嘿,紅雲道君的隕落,那大羅之機的失蹤,早已是證明,就算是他們這些號稱貴不可言的大羅執掌,在天庭的麵前,也未必就見得有多麽的安穩——隻要天庭願意,那在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之後,也不是不能將他們給撲殺。


    而天庭最後會不會這麽做,準提道君自問,在這樣的一場戰爭之後,在天庭付出了幾乎是直接墜落的慘重代價之後,就算是天帝太一依舊是保持著曠達且公正的心胸,對他們這些神聖們‘既往不咎’,但天庭的那些神聖們,也必然會駁回天帝的決議,對他們這些神聖們進行報複。


    “無妨。”看著麵前的這一幕,看著那些逐漸擺脫了充斥於天地之間的殺意的影響,看著那些逐漸恢複了清明,目光當中也隱隱的有了退意的接引道君也是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所執掌的權柄,直接衍化做最為純粹的生機彌散於天地之間,在那生機的起伏之間,生靈最為原始的情緒,亦是隨之被勾動——那是,毀滅一切的衝動和憤怒。


    這,才是接引道君隱藏的最深的底牌,也是他所秉承的修持當中,最為根本,最為核心的東西,是他真正的力量之所在。


    當這屬於憤怒的力量被引動之後,整個洪荒天地之間,便再一次被蒙蒙的霧氣所籠蓋,霧氣當中所湧動著的,不再是森冷的殺意,而是那灼熱無比的憤怒和衝動。


    在這樣的憤怒和衝動之下,天意和人意,再一次的凝聚為一,雖然接引道君不曾以這憤怒的力量引導那些登臨了太乙之境的神聖們,但當著天意和人意再度合而為一的時候,那些神聖們,又豈能置身事外而不受那憤怒所影響?


    不過,接下來天地之間局勢的發展,卻不再是如同先前那般,無數的神聖們對天庭一眾神聖們的圍攻,而是另外的一重變化。


    那無數的生靈,無數的神聖們,在被那憤怒衝昏了理智之後,便是直接和接引道君發生了冥冥之間的聯係,成為了接引道君的‘一部分’,他們的每一次吞吐,每一個舉動,甚至於他們念頭的閃爍明滅,都會映照於接引道君的身上,化作了沛然無比的力量。


    然後接引道君右手握拳,猛然朝著麵前一砸。


    恍惚之間,如同是天地之間一切的權柄,都在這一拳之下崩潰一般——那拳勢尚未及身,天庭的不少神聖們,便已經是受那拳勢所震懾,周身的法力,氣息,都是隨之凝滯了起來,甚至於一些在之前就受到了嚴重傷勢的,更是直接在那拳勢的壓迫之下,筋斷骨折。


    這天地之間的神聖們,從未有這一刻的對那‘力量’的威能,有如此深切的體悟——十二祖巫當中,力量之祖巫強良,執掌力量的權柄,是洪荒眾神所公認的,天地之間第一力量強大的人,那裁雲劍,以及最初的破日刀,還有後來那射落金烏的十支箭矢,便都是強良以自身那強絕無比的力量揮動鍛錘,練假成真而來。


    虛實之變,本是巫族最不擅長的東西,但強良卻是硬生生的以自身的力量,將那虛無縹緲的詛咒給壓縮成實質,化作看得見摸得著的神兵——強良的力量之強,可見一般。


    但就算是強良的力量,相比於此刻接引道君所展現出來的力量,也隻能說是用不值一提來形容。


    沒有絲毫猶豫的,接引道君便是一連三拳砸落下來——第一拳落下的時候,直直的砸中最前麵的師北海,而在這一拳之下,縈繞於師北海身上的,那沛然無比的軍氣,便是直接的潰散,拳勢的餘波,更是通過那軍氣直接的滲透到師北海麾下的大軍身上,令那些士卒們的意識,直接的堙滅。


    還未等天庭的神聖們有所反應,接引道君的第二拳,便已經是再次落了下來,將他第一拳的餘勢收束於其間,繼續朝著師北海砸落下去——這第二拳之下,師北海的身形一搖,便是直接的橫飛出去,以陰陽之勢纏繞於那背後的那若即若離的鵬鳥和鯤魚的神形,亦是直接的被分開,再然後,第二拳的威能才是繼續朝著天庭其他的神聖們而去,將那些神聖們周身的軍氣打散,令那些神聖們都是處於孤立無援的地步。


    在緊接著,接引道君的第三拳砸落——這一拳,洞穿一切真幻虛實之變化,撕裂一切的可能,同時也將天庭的那些神聖們直接打到了重傷垂死的地步,更是將還在恢複元氣的天帝太一給驚醒過來,將雲中君還在竭盡所能的維係著這神通,給驅散大半,令絕大多數神聖們的氣運,重新恢複了獨立的狀態,同時也是令天帝太一毫無阻礙的出現在眾位神聖們的麵前。


    接連三拳過後,接引道君便是再沒有了絲毫的餘力,直接在準提道君到底掩護之下,離開了這戰場回返了須彌山——這個時候,天庭之外的那些神聖們,他們的理智,才是重新的回到了腦海當中,而令人驚愕的是,對於之前的刹那之間的變化,他們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的記憶,沒有任何人明白,為什麽隻是恍惚了一下,他們麵前的天帝太一,便已經是徹底的‘空門大開’,毫無防備的出現在了眾位神聖們的麵前,原本還緊守於天帝太一麵前的,天庭的一眾神聖們,莫名其妙的,便都是重傷著,無法在守護他們麵前的天帝太一,就好似這些神聖們的時間,都被莫名的力量給抽走了一般。


    “機會。”


    “前所未有的機會。”


    “唯一的機會。”但就算是如此,這些神聖們,也並不曾深究這其間的緣由,此刻,他們的心頭,便隻剩下了那還在試圖恢複元氣,周身上下都是幹涸無比,隻有些許法力支撐的天帝太一的身上。


    隻要撲殺了麵前的天帝太一,那麽天庭當中沒有了能夠壓服眾人之輩,天庭當中的無數神聖,必然會因為那天帝之位的歸屬而相互爭鬥,就算此時天庭不曾墜落於眾位神聖們之手,但隻要天庭的那些神聖們相互爭鬥起來,那天庭之外的神聖們,自然便能夠穩坐雲端,從容的把控天庭內部的爭端,進而將天地的大勢把持於自己的手中。


    “殺太一!”這刹那之間,每一位神聖們的腦海當中,都生出了同樣的念頭來,天庭之外其他的神聖們,他們隕落之後會不會波及到自己的身上,這些神聖們並沒有絲毫的把握,但所有的神聖都能夠確定,天帝太一的身上,並不曾有那所謂的‘同命相連’之類的險惡咒法,故而,他們在斬殺這‘失德’的天地的時候,並不會有任何的後患——這些神聖們甚至是能夠看到,依舊是縈繞於天帝太一身上的那濃烈無比的業力。


    有如此的業力在身,就算是他身為天帝,將他斬殺之後,也隻會受到功德的‘嘉獎’,而不會受到任何的反噬。


    ——斬道的時候,天帝太一便已經是摒除了那氣運對自己的影響,故而雲中君那勾連氣運的一刀,自然是無法落於天帝太一的身上,無法對天帝太一造成任何的影響。


    而看著那無數的殺過來的神聖,麵對著這樣的近乎是十死無生的死局,天帝太一的臉上,卻依舊是從容無比,不見有任何的慌亂,不見有絲毫的倉惶,在那無數的神通朝著他殺過來的時候,他的心神,便是在這刹那之間放空。


    這一刻,鴻鈞道祖於紫霄宮中的言語,再度在天帝太一的腦海當中浮現了出來。


    ……


    “雲道友,你們輸了。”誅仙劍陣當中,看著那接引道君引動大羅之妙,引動最終的底牌,引動那憤怒的力量,將天意人意合於一身,強行摧毀了天庭的防衛之後,三清道君也忍不住是神色複雜,然後將目光落到了重新被誅仙劍陣卷入的雲中君身上——此刻,因為那兩儀天的關係,因為那氣運反噬的原因,雲中君身上,無數的血肉,還在潰爛著,他身上的氣機,也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垂死的感覺。


    “大勢如此,就算是雲道友你神通玄妙,但終究,神通難敵天數。”


    玉清道君的聲音,在誅仙劍陣當中響了起來,“雲道友,你若是此刻撤回了神通的話,或許還有可能在我等的庇護之下,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這無數萬年的修為。”


    “神通難敵天數?”誅仙劍陣當中,雲中君垂著頭低聲的道,言語當中,也不知到底是不屑還是感慨,“三位道友當真就以為,這一戰天庭已經輸定了,我已經輸定了吧?”雲中君的聲音虛弱無比,但聲音當中,卻沒有絲毫的猶疑和後悔。


    “陛下雖然第一次以力證道失敗,以至於法力大損,但就算是如此,陛下也依舊臻至了掌之境極限的絕世強者,兩度而證大羅,又兩度失敗,說他是這天地之間,最為接近大羅之人,想來三位道友都不會反對的吧。”


    “那又如何呢?”玉清道君沉聲道,“對於修行者而言,法力,是一切的基石,在麵對著同樣層次的太乙道君的時候,沒有了法力作為基石,那再如何高深的道行,也沒有發揮的餘地,隻能是任人宰割而已。”


    “當初在紫霄宮中的時候,道祖曾言,想要以力證道,變得要有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酣戰一場,然後至於無法無念之境——這天地之間,勢均力敵的對手難得,故而陛下才是悍然將天地之間所有的神聖,都卷了大戰當中,要以天地之間所有的神聖作為砥礪,以登臨無法無念之境。”


    “可他失敗了!”玉清道君的心頭一跳,隱隱的浮現出一抹不妙的感覺來,急忙便是出聲,似乎是想要阻止雲中君的言語。


    “但實際上,鴻鈞道祖所說的以力證道的辦法,其實還有另外的一種可能——彼此之間勢均力敵的對手,能夠令修行者在廝殺的時候,登臨那無法無念之境,那若是修行者在臻至了掌之境的極致以後,在麵對著比自己更加強大的對手的時候,又能夠以此登臨那無法無念之境呢?”


    “必然是可以的。”雲中君低沉無比的道。


    麵對比自己更強的對手。


    正常情況下,對於那些臻至了掌之境極致的修行者而言,幾乎是無法想象的情況,畢竟,那些掌之境極致的存在,已經可以說是大羅至尊以下無敵的存在,比他們更強的對手,隻有一種,那就是已經登臨了大羅至尊的存在——而以太乙道君之境逆伐大羅至尊,這是天地之間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事,就算是有這先天至寶在手,就算時候再如何的天資縱橫,才情驚豔,也絕對不可能做到這樣的事,就算是鴻鈞道祖,也不可能做得到。


    故此,雖然有雲中君所說的這種可能存在,但實際上,這種可能,是完全不存在的。


    但眼下的情況不同——一身的法力都隨之枯竭以後,天帝太一雖然依舊是距離大羅至尊之境最近的修行者,但他的實力,卻已經是跌落到了有史以來,最為弱小的時候,那戰場上天庭之外的神聖們,絕大多數的存在,他們的實力都已經是超過了此時的天帝太一。


    也即是說,在這個時候,天帝太一完全有可能再一次以那以力證道之法,第三次對那大羅至尊之境發起衝擊。


    言語之間,雲中君已經是垂下了目光——誠然,他那名為兩儀天的神通,影響不到天帝太一,但此刻天庭還在,這一刀之下,天庭那快要崩塌的氣運隨之增長,穩定,那作為天帝,作為與天庭氣運之勾連最深的人,天帝太一自然也會受到正麵的反饋。


    雲中君相信,在這樣的反饋之下,以天帝太一的智慧,他必然是能夠在這絕境當中,找到那真正的勝機之所在。


    ——也即是那大羅至尊之境。


    若是這樣的勝機,都還不能領天庭在這一次戰局當中反敗為勝,那才是輪到雲中君所不住的最後一道後手發揮用處的時候。


    ……


    “無法無念之境?”另一邊的戰場上,當天帝太一在這無數神聖們的虎視眈眈之下,氣機忽的再度變得虛無縹緲起來的時候,那所有的神聖們,不由得都在這一刻,豁然色變。


    沒有任何人能想到,在這關鍵的時候,天帝太一在接連兩次登臨大羅失敗以後,竟是在這關鍵的時候,再一次的找到了登臨大羅之境的契機——先前的時候,因為幾位大羅至尊的突然收手,以至於天帝太一的大羅之路中途而止,但現在,這天地之間的絕大多數神聖們,在明麵上的實力,都超過了正在登臨大羅至尊之境的天帝太一,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能怎樣阻止天帝太一第三次登臨大羅至尊之境?難道還要如同之前那般,自縛手腳?可誰能保證,在他們自縛手腳之後,逆勢破局的天帝太一,會不會就此踏破大羅至尊的界限,直接登臨大羅至尊之境?


    “而今之計,便是不計代價,在其登臨大羅之前將之撲殺於當場,諸位道友,這緊要關頭,生死之境,若是還有什麽底牌的話,就不要再藏了吧。”


    準提道君冷靜無比的聲音響起,“還有巫族的道友們,莫非你們還真的打算是看著天庭再一次逆勢破局?”


    “天地萬物,可一可二難得再三,若是這一次不竭盡全力的話,隻怕天帝當真便是當真要以此之勢登臨大羅,屆時天庭永固,我等諸位,或許還有辦法苟全性命,但巫族傳承斷絕之禍,卻是定然不可避免的。”


    “登臨大羅?”看著在眾位神聖們的壓迫之下,氣機與那昊昊太陽結合的越發緊密,似乎是要徹底取代那太陽的存在,令自己的光芒代替那日月星辰,永照於洪荒天地的太一,共工的目光當中,亦是有狠戾無比的神色浮現了出來。


    “怎麽可能令天庭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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