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啦?!」慶蒔發了脾氣,猛地抬頭,沒想到梅崗的臉竟在瞬間靠近,微張著薄唇,就把自己的嘴給吃了進去?!


    他、他、他……他親她?!


    還大剌剌地用他那團軟綿的唇吸吮她?摩挲她?


    嗚……真是、真是——


    可惡、可惡、可惡透頂的男人!


    梅崗本來很投入這吻,眼睛都陶醉地閉上了,不過沒多久,隻見他恐懼地睜開眼,瞪著眼前的小人兒。


    天!這小東西的嘴竟像魚鉤子一樣?!


    他被咬得嗚嗚亂叫——


    慶蒔趕緊把他推開,當著他的麵連呸數聲,慌亂地瞪著他。「我告訴你!你再給我亂來試試看,我就、我就……」她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有人報恩像你這樣報的嗎?有嗎?有嗎?啊?啊?」


    梅崗痛得說不出話,歇了好一會兒,竟又裝著無辜的表情說:「花妖的真氣對人的身體還有心靈,都很好。傳遞真氣的方式,就是這樣啊……」


    「什麽?」慶蒔歪著眼。「你又在胡說什麽啦?」


    「我不懂你為什麽在說反話。」梅崗說。「所以想說,給你一些真氣,或許可以讓你的心胸開闊一點……」


    慶蒔哼氣。「誰跟你說反話?我說的都是真話!」


    「十年,我每天都在看著你,慶蒔。」梅崗正色說:「你是個很善良的女孩,你明明不是這麽想的,就別再說那種惹人厭的話。」


    慶蒔被他說得臉紅,別開眼不看他。


    但梅崗還是牢牢地凝視她,像是想把她給看穿似的。


    最後,他啊了一聲,說:「慶蒔是不是怕我是幻影?怕我很快就消失了?怕你自己根本受不起這等好運?」


    慶蒔一愣,奇怪,她想什麽,梅崗好像都知道。


    「你不用擔心。你剛剛也捏過我了,還說我是個騙不了你的真人,不是嗎?」


    慶蒔不甘心。「哼,對啦!」可她還是偷偷地看了一下他的手臂,她捏的地方仍紅腫著。她有點小愧疚,自己下手太重。


    「慶蒔別說得那麽勉強,如果慶蒔還是怕,那麽……」說著,他牽起慶蒔的雙手,就往自己的身體上摸去。「你可以再多摸摸我,看看我有多真實。」


    慶蒔趕緊把手抽走。


    「很真實吧?我幻化成人的功力可不是泛泛的!」他語氣還有點小得意。


    慶蒔不回話。梅崗苦笑,又牽起她的手,再摸他的身體。「一定是不夠真實,所以你才不回話。沒關係,我讓你摸個夠,直到你相信我就像個正常人一樣為止。你摸,我的皮膚是熱的,多真實的存在啊!慶蒔。」


    慶蒔哇哇大叫。「夠了,夠了,很真實,是個真人!」一個虛幻的影子,才不會這麽纏人呢!


    「承認了?」梅崗試探地問。慶蒔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好,那我們來談正事吧!」他將慶蒔牽回炕床上,讓她坐在上頭取暖,自己則蹲在她麵前,與她縮著的小頭平視。


    他說:「救我的,是你娘,但這十年將我照顧茁壯的,確實是你。這沒有錯,你不要懷疑——要讓我付出所有的對象,就是你。」


    慶蒔想了想,還是很沒信心地搖頭,告訴梅崗,他錯了。


    梅崗抿了抿嘴,想了一下,說:「你知道嗎?我應該可以更早一些出現在你麵前的,如果你不是那麽堅強、不是那麽會容忍的話。這樣,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什麽都不相信。」梅崗露出了堅定的表情,讓人有一種不容反駁的力道。「十年前,你在我麵前哭著喊娘,你哭得好難過,我也好難過。但那時候我還很虛弱,根本沒法化成人形,讓你看見我。不過,我對自己發誓,如果哪天,你再哭得那麽傷心,我絕對要讓你看得到我、摸得到我,我要讓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有人會永遠地陪在你身邊……」


    說著,梅崗苦笑了一下。「沒想到,這一等,你就讓我等了十年。因為你不曾哭過,總是很堅強,即使遇到再難過的事,你也隻是靠著我,悶不吭聲地忍耐了一切。我喜歡你的堅強,但是我不喜歡你用容忍傷害自己。」


    梅崗握上慶蒔的手,她想掙脫,但這次好脾氣的梅崗也硬了起來,不放開她。他很認真地對她說:「告訴你,慶蒔,既然我已經在你身邊了,就永遠不會再放開你。」他加重手上的力道,要讓慶蒔知道這承諾的分量。「相信我,我是一個已經聚集了兩千年真氣的梅花妖,很多事情對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我絕對不是虛幻的好運,更不是曇花一夢,而是一個真的能將你帶出苦難的人。」


    慶蒔顫抖了一下,深吸口氣,問他:「又不是什麽大恩情,隻是照顧你十年而已,有必要纏我纏成這樣嗎?」


    「十年前,我本該一無所有,生命荒涼得像一片沙漠。」說到這兒,梅崗竟露出了一種滄桑的眼神。「但是因為慶蒔,讓我的記憶中,終於有了一點溫度與執著的存在——我想要對一直照顧我的你付出,讓你幸福、快樂,這十年,我一直這麽想。它甚至是我活了兩千年,從沒體會過的堅持。」


    慶蒔看上他的臉,他眼裏的滄桑,嘴邊淒涼的笑,讓她終於願意開始一點、一點地相信,這些話的真誠。


    「從此,保護你,就是我的信念。你就讓我為你做些什麽吧?」梅崗又回複那種開朗、毫無雜質的笑了。「如果我的懷抱,可以使你夢到娘,你就讓我抱著你入睡。如果我能為你禦寒,你也不要老是把我推開,讓我抱抱你。慶蒔,我要報恩的對象,的確是你,不要再質疑我,還有質疑你自己。你要相信,我是你的,屬於你的好運,真的已經來了。」


    「我真的可以……接受嗎?」她吞吐地說。但她更想直接說出口的是:你不是夢吧?真的不是夢吧?


    「接受我吧!慶蒔。」梅崗的笑容更大了。「我是你的,千真萬確。」


    慶蒔抿抿嘴。「你那麽有誠意,我還能說什麽呢?」她臉皮薄,即使感動,還是假裝很勉強地說:「那就……好吧!可是,我要你做什麽事,你都要做!」


    「當然!任何事,都有我跟你一起擔。」梅崗拍拍手,站了起來。「不過,還有一件事要做。」


    慶蒔以為他站起來是要去哪兒,沒想到他的健腿一跨,竟然上了炕,坐在她身後,大掌輕輕地將她的臉轉來,眼神迷蒙地看著她,嘴唇的熱氣都噴拂在她敏感的頸項邊。慶蒔感到一陣顫栗,緊張問著:「你、你又要幹嘛?」


    「我要確定你是快快樂樂的,而且心裏不要有任何灰暗的東西。」他的臉越來越靠近了,聲音越來越低啞、性感了……


    「所以,吃我吧!慶蒔……」他說,然後張開了口,罩住了慶蒔的小唇。


    他積累了千年、用寂寞與孤單換取而來的真氣,甘願與她分享。他好希望慶蒔可以真正體會到,他這份付出對一個花妖來說,是多麽誠摯與巨大。


    隻不過……


    沒多久,這後罩房裏,又傳來了一個男人可憐兮兮的嗚嗚叫。


    寅時末,趙嬤嬤已在廚房裏滾粥煮茶。


    她聽見開門的聲響,看到從後罩房走出的慶蒔。


    她想起昨夜她躲在廂房外偷聽來的事。


    可憐啊!這孩子被許了這種婚。


    雖然她倔強,總是僵冷的嘴臉不討人喜歡,但是趙嬤嬤想,多付出些同情、做些善事,還是會得佛祖保佑的。


    所以她走出廚房,想要叫住她,說些體麵話安慰她。


    可她僵住了。


    慶蒔的身後,竟跟出了個高大的男人?!


    趙嬤嬤揉揉老眼,又把那男人給瞧個仔細。是個身材健壯、皮膚黝黑,但五官俊朗的男人,他穿著洗白的藍布衫,用黑帶子束緊腰身,身下著套褲︵注二︶,長辮子環在脖頸上,一副就是幹長工、做苦力的模樣。可這王家除了請她趙嬤嬤外,沒再請其它的仆役了。這慶蒔的房裏怎會有這樣的男人?


    難道是偷漢子?!


    天!


    虧她還覺得她可憐,要被她爹娘用三家分號賣掉了……


    這麽一想,趙嬤嬤收起她的佛祖,披上了禮義廉恥道德心,氣衝衝地正要叫住她,沒想到慶蒔就自個兒轉過身來,笑臉迎人,好像早就知道有人會叫住她——而且也非常期待有人叫住她似的。


    「早,趙嬤嬤。」慶蒔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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