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璿,經理叫你進去。”婷婷喊她。


    “我又做錯事?”


    有些緊張,聽說經濟不景氣,被裁員很容易,予璿希望,自己不在下一份裁員名單裏。


    “誰曉得?”聳聳肩,婷婷走進廚房。


    是她眼花?婷婷的眼光讓人不愉快。


    予璿抿唇,不管了,經理還在等她,加油吧,挨罵也沒辦法,本來嘛,獨立生活很辛苦,工作沒有想象中簡單,這些話,阿航全警告過她。


    硬著頭皮,她敲敲經理的門。


    “進來。”


    “是。”


    推開門,她站到經理麵前,手在圍裙邊握拳,吞吞口水,有幾分緊張。


    餐廳經理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說話溫文儒雅,態度和善。有員工在背後批評他,說他是花心大蘿卜。


    聽說他已婚,小孩子上高中了,還自命風流,常在外麵撚花惹草,最八卦的說法是,前一任領班就是為了和經理的感情鬧出問題,割腕自殺。領班沒死成,但事後鬧進法庭,還上過社會版新聞。


    他長得好看嗎?以前沒仔細觀察,趁現在多看兩眼。


    嗯,憑心說,是還不錯,尤其那對擁有雙眼皮的眼睛,若不是頂上微禿的話,還真的不難看,當然,比起他們家阿健,還有段很大很大的落差。


    “予璿,你來這裏工作多久?”


    “到明天就滿一個月。”她必恭必敬回答。


    想到領薪水日子將至,忍不住地,驕傲湧上,這是她人生第一份薪水,是她花下勞力賺來的,明天,她要拿薪水袋跑到阿健麵前,告訴他:“看吧,距離你的要求,我又向前邁進一大步。”


    “各方麵都還習慣嗎?”經理聲音很柔和,他起身,走到予璿身邊,笑得滿臉油光。


    “嗯,剛開始有點辛苦,現在好多了。”


    低頭,不敢正眼瞧人,不確定哪裏出錯,她居然覺得經理長得像大野狼。


    “同事相處得如何?有沒有人欺負菜鳥?”


    他又更接近了,近得予璿可以聽見他的呼吸。


    “謝謝經理關心,大家都很幫忙。”她回答。


    “那就好,有任何問題,一定要來找經理,我會幫你的,知不知道?”


    “是,謝謝經理。”


    “我發覺你很喜歡穿高跟鞋。”他低頭看她的腿,手伸到裙邊,輕輕撩起一角。


    下意識地,她退開兩步。


    是敏感嗎?她在經理眼裏看見猥褻。


    “嗯,我穿習慣了,不穿反而覺得很奇怪。”


    “你有一雙美麗的小腿,穿高跟鞋很好。”這次,他的手直接碰上她的小腿。


    不是敏感!尖叫一聲,予璿縮開腳,往後退。


    大手拉開,他的身子像一張網,朝予璿罩下。


    “聽說你還是學生?”


    眼睛往上調,這回她看見猥瑣眼光落到她胸口,予璿想奪門而出,但門在另一端,而眼前的路讓經理擋住。


    死盯辦公室門扇,她好希望這時候有人進來。


    怎麽辦?怎麽辦?頭腦變成漿糊,糜爛得整理不出半條思緒。


    “缺不缺錢用啊?經理可以幫忙呦!”


    說著,他湊上前,趁她不注意時,抓住她的腰,強吻她的唇。最後一刻,她回過神,別開臉閃過,吻落在她頰邊,流下一攤口水。


    “你在做什麽?”她大叫。


    “你說呢?”他的身體靠上來,壓住她全身,右手撫上她的後背。


    “放開我,我要叫了!”


    “放心,這裏的隔音設備不錯,外麵聽不見的。”


    她想吐!


    用手臂架開經理的脖子,予璿隨手抓起桌上的煙灰缸,朝他頭砸過去,趁他痛得彎腰時,予璿掙脫。


    臨行一眼,她看見鮮血從經理額頂冒出來,殺人……她殺死人了?


    幾秒鍾怔愣後,直覺地,她衝出經理辦公室,不顧同事詫異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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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璿沒有帶走包包,沒換回自己的衣服,她有的,隻是口袋裏的一枝筆和一疊點菜單。


    她在餐廳外徘徊,經理流血的那幕在腦間反複上演。


    幾百個猜測在胸口,壓得她呼吸不順,會不會他暈厥?會不會他失血過度,心髒衰竭?會不會等到鮮血漫出辦公室,他才會被發現?


    天呐……她衝出經理室時,到底有沒有把門關上?沒有吧,一定沒有,她那麽驚慌,怎麽會注意到把門關好?


    怎麽辦?她殺人了,救護車、警車就要奔馳而來,馬上馬上,警察會到家裏和出租公寓抓她,康予璿成了通緝犯,四處貼起她的大頭照。


    她將在監獄裏度過下半生,她當不了女強人,她失去阿健,她成為父母親永遠的恥辱,她……再也沒有未來與人生。


    害怕、恐懼,她從沒碰過這麽齷齪可怖的事,美美的粉紅色世界,被經理的鹹豬手撕裂,心髒在胸口狂跳,她的臉色青白交加。


    應該遠遠跑開的,可她嚇得站不穩,哪有力氣逃跑。


    淚在滑,手在抖,鼻水一滴一滴衝出鼻腔,她拚命吸,卻怎麽吸都吸不幹淨。


    低頭,張開雙手,她仿佛在手心間看見紅血球……血在掌心擴大,一遍遍提醒她,她是殺人凶手……


    靠在電話亭邊,看著打電話的人一個個進出,緊咬的下唇,咬出深刻齒痕。


    好久,她再沒辦法止住心悸:好久,她的淚水泛濫成災;好久……她花好久的時間鼓起勇氣,想打電話向警察自首。


    “小姐,你怎麽了?”甫從電話亭裏麵走出來的年輕女生問。


    “我……”


    怎麽回答?說她剛殺了人,說她想打報警電話,把自己送進監獄、坐上電椅,二十年後重做好漢?說不出口,她不懂,搞獨立怎麽會把自己搞得血流成河。


    予璿的眼淚讓對方緊張。


    “你還好嗎?要不要我替你打電話找人幫忙?”


    幫忙?誰能幫她?律師嗎?把重點放在過失殺人,罪會不會輕一點?也許關個五十年,牙齒尚未全數脫落前,會被釋放出來。


    “還是,你想打電話卻沒電話卡?”


    見予璿不回答,好心女孩又問。


    “是。”她用力點頭。


    女孩鬆口氣,把電話卡交給予璿。“拿去吧,不用還我了。”


    “謝謝、謝謝……”她拚命感恩。


    衝進電話亭,插進卡片,應該打110的,但她撥出的卻是阿健的手機號碼。


    被製約了,拿起電話,她隻想得起阿健的手機號碼。


    電話那頭,阿健正和阿航討論企畫案,看見螢幕顯示,阿健沒有太多訝異,他習慣予璿的每日callin。


    接起電話,他笑問:“今天過得怎麽樣?”


    “不太好。”咬唇,吞口水,她努力把嬌驕女收藏妥當,努力表現出女強人。


    “誰欺負你?”她的音調不對,阿健聽出端倪。


    “餐廳經理。”


    話出口,淚飆出一大串,那個惡心嚇人的禿頭經理……嘴唇抖得厲害,他的口水貼附在她頰邊,永遠都擦不幹……


    “要忍耐啊,工作本來就很辛苦,你有聽說過哪個上班族說賺錢很輕鬆?”他笑笑,沒把她的委屈放進心底。


    “知道……可是,我現在很想看到你。”


    “不行,我還在工作,你要乖。”


    “可是……”


    “可是什麽?”


    他並沒有太專心,拿起鋼筆,在企畫案上麵打幾個圈圈,勾選出重點處。


    “可是我今天不想乖。”


    “又想當耍賴小孩?”阿健笑笑。


    “我要見你、我要見你、我現在馬上要見你!”精神繃到極點,她失控。


    “予璿,你這樣我會覺得很累……”


    他說很累?不管她多盡力,還是讓他覺得累嗎?


    她以為,愛情是兩個想時刻在一起的男女創造出來的;她以為,愛情是不管哪一方有難,另外一個會感同身受。


    是不是她想錯了?是不是她沒弄懂現代愛情守則,才會怎麽說、怎麽做都錯?


    沒說話,她在電話這頭哭,嗚嗚咽咽。


    “予璿?”聽見她的哭聲,阿健眉頭皺起。


    “我、要、見、你——馬上!”


    “你在耍任性?”


    “對……”


    她還想往下說,但電話卡用光了,嘟一聲,跳出電話機。


    “予璿怎麽了?”阿航問。


    “不曉得,大概工作不顧利,情緒低落,有些鬧別扭。”


    “隻是在鬧別扭?”


    阿航不相信,很久了,她的任性撒嬌不敢在阿健麵前上演,她盡全力改變自己,企圖當個滿分情人,她沒道理在邁向成功的半途上鬧別扭,毀掉自己精心計畫的一切。


    “我不確定,不過,就算碰到困難,予璿必須學著自己處理,她夠大了。”


    歎氣、搖頭,阿健這個“男朋友”當得很敷衍。


    阿航拿起電話,撥出予璿的手機號碼,手機那頭始終沒人接聽。拿過車鑰匙,他丟下一句:“企畫案有問題的話,明天再討論。”


    “你要去找予璿嗎?”


    “對。”


    “你會把她寵壞的。”


    “寵壞女人,不是身為男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嗎?”搖頭,臨行前,阿航補上一句:“我不介意把她寵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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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航進餐廳,同事說予璿從經理辦公室匆匆忙忙跑出去,不曉得去了哪裏。


    於是,他進辦公室,找經理問清楚。


    頭頂壓著毛巾的經理很光火,他不斷指責予璿的工作態度有多差,還說她是千金小姐脾氣,做錯事連說都不能說,拿了煙灰缸就往上司頭頂砸,這種員工誰敢用?


    對於經理的話,阿航不予置評,拿回予璿來不及帶走的包包和衣服,離開餐廳。


    他打兩通電話,一通到康家,一通到公寓,兩邊都說她不在,他想不出予璿會跑到哪裏去,坐上轎車,他好擔心。


    發動車子,他在腦海間尋找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幸而未踩油門,他在前方的電話亭邊看見一個蜷縮身影,是她?


    熄火,以航下車。


    前進十公尺,他看見了,的的確確是予璿,她坐在電話亭邊,頭埋進膝間,弓起身子,啜泣。


    小小的肩頭抖動,長長的頭發在頰邊造反,誰說她隻是任性鬧別扭?要不是受了莫大委屈,愛漂亮的她,怎會舍棄形象,坐在路邊哭泣?


    放輕腳步,他蹲到她身旁。


    “發生什麽事情?”


    拾眸,腫得像核桃的眼睛對上他的心急,光線很差,她的視力因大哭,損失了一部分,但她還是沒做出錯誤分辨,隻消一眼,她認出他是誰。


    “阿航……”投進他懷裏,全身都在發抖,她完了,徹徹底底完了。


    “沒事,別怕。”輕拍她的背,安撫她像安撫剛出生的小嬰兒,他小心仔細。


    “有事,很大的事。”她放聲大哭。


    “說說看,發生什麽大事,看我能不能替你解決。”從不哄人的杜以航,柔聲地哄起懷中女人,很自然,沒有半分勉強。


    “沒人能替我解決,我的人生完蛋了。”抱緊他,她的頭埋進他懷裏,打死不拔出來。埋著好,就算埋過頭會窒息,也比死在監獄強,首度,她理解鴕鳥的安全感。


    “那麽嚴重?”他想笑,不過是丟掉一個工作,如果她真那麽在意獨立問題,他可以提供她五個、十個,甚至上百個工作。


    “我殺人了!”


    四個字出口,牢飯、犯人服、電椅……所有和監獄有關的東西全浮上腦袋正中央。


    “你殺誰?”


    他敢打賭,就是把雞綁住,逼她拿刀割雞脖子,她都會割個半死不死,這種女人想殺死人,不僅有理論上困難,也有行動上的困難。


    “餐廳經理。”予璿想到他頭上的血,忍不住,淚水搭上溜滑梯,滴滴答答滾下。


    恍然大悟,阿航終於理解,餐廳經理為什麽在頭上壓毛巾。


    “你為什麽殺他?”阿航勾起她的臉,拭去她的淚。


    明曉得他沒辦法替自己去坐牢,還是覺得心安,吸吸鼻水,不哭了。


    “他很可怕。”說著,予璿不自覺地拉起他的袖子,在頰邊擦兩下。


    “他做很可怕的事?”嚴肅攀上他的臉,兩道眉毛在額頂糾結。


    “他把我叫進去辦公室,先是問我有沒有工作上的問題,然後說我穿高跟鞋很好看,然後就、就摸我的腿……”說到這裏,聲音再度出現哽咽。


    “然後呢?”他不是對她凶,但口氣忍不住高昂。


    “他壓在我身上,摸我的背,還、還……”


    “還怎樣?”口氣急促,他想重回餐廳,把沒死成的經理再殺個徹底。


    “他還……親我的臉……惡心,我想吐……”予璿放聲大哭,環住他的腰,扣得老緊。


    “該死!”


    “對啊,他好該死,可是,我真的沒存心殺死他。”


    “你有什麽能力殺人?”


    原來她為這個傷心。


    順過她的頭發,用五根指頭替她梳開糾纏,她很愛漂亮的,居然為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將自己搞得狼狽。


    舍不得……她圈他的腰,他擁她的背,慢慢劃、慢慢圈,他要把那個爛人在她身上製造出的不愉快消滅。


    “我真的殺死他了,我把煙灰缸砸在他頭上。”


    “煙灰缸砸不死人。”他否定她的說辭。


    “煙灰缸是大理石做的。”


    “那隻會很痛,不會死掉。”


    “可是他流血了。”


    “禽獸身上有好幾萬毫升的鮮血,流一點血,隻是在幫助新陳代謝。”


    “可是……”


    “我剛才進去餐廳找你,那個沒死成的經理坐在辦公室,狠狠臭罵你一頓。”他居然那麽有風度,罵不還口?該死的風度、該死的紳士,他寧願自己是流氓。


    “他沒死?喜出望外,她不必當凶手了。


    “除非對著我叫的是鬼魂。”


    “太好了,他沒死,我不必被判刑。”


    “誰敢判你刑?走,再進餐廳,我去狠狠教訓他一頓,教他眼睛放亮點,看清楚自己惹的是誰。”


    說!為什麽殺人有罪?就是有人欠扁欠砍,不砍他幾刀,豈非對不起百姓蒼生?他要改行當立法委員,立下法律,殺人不必被判刑,他要當思想家,鼓吹殺人無罪論,他要、要……歎氣,他要好好安撫胸前的小女生,撫去她恐懼的淚水。


    “不要。”猛搖頭,她才不要再看見那個大壞人。


    “為什麽不要?不想出氣?”


    “我不喜歡你把手弄髒,你的手是我要牽的。”


    予璿沒想過這句話代表的定義,沒想過自己會不會讓阿航誤解心意,因為,她明白,阿航懂她,一直都懂。


    離開阿航懷抱,她抓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拙緊、扣鬆,扣緊、扣鬆,那是她的,不準誰把它們弄肮髒。


    “弄髒了,洗掉就好。”


    他喜歡她的動作,喜歡她把他納為自己所有,當然,他會“正解”她的心意,不至於弄擰她的語意,他心底非常清楚,予璿的夢一天不醒,就一天不會正視兩人的關係。


    那麽他要不要殘忍地把事實掀開,讓她明白夢隻存在黑夜虛構間,不會在白天實現?


    不!答案很簡單,因為他舍不得她心痛。


    “洗不掉。”


    說著,她又搓搓自己的臉頰,這時,他才發覺她臉上有一大塊紅右誤。


    “他打你?”


    維蘇威火山爆發,火山灰淹沒大街小巷,可憐的龐貝人來不及躲避,被砸得頭破血流的色狼經理也來不及逃,將要可憐地失去他花一輩子努力,汲汲營營掙來的微末成績。


    “不是。”


    “你自己搓的?”


    “對。”


    “為什麽?”


    “他親我這裏,很髒。”


    “怎麽會?明明很幹淨。”阿航拿出手帕,在上麵抹幾下。“感覺好一點沒有?”


    “沒有。”


    伸出粗礪的食指,在她臉頰輕輕劃圈,劃開她緊繃的肌肉。“好一點沒?”


    “還是髒。”


    他莞爾,輕輕地,他在她頰邊印上一吻,不重、沒有口水,隻有溫潤。


    “有沒有好一點?”


    爆竹炸上她的臉,紅色撲殺過來,染出她滿臉滿頭的紼紅。


    “好一點沒有?”他催促她的答案。


    “有啦、有啦。”


    推推他,哪有人這樣做清掃工作?那麽行,下次叫他用嘴巴幫忙拖地。


    “那就好,我送你回家。”


    “好。”


    她拉著他,想站直,但身體蜷縮太久,居然站不起來。


    阿航沒說話,蹲下身,拉起她的雙臂,將她背起。


    小小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她的臉貼在他的後頸間,她歎氣,很長的一口。


    “又怎麽了?還是害怕?”


    手扶著她的屁股,他盡力讓她靠得安穩。


    予璿沒回答他的問話,他也不強迫她答,他們安安靜靜地走了一段路,然後她開口說:“阿航……”


    “什麽事?”


    “我知道獨立不是件容易的事。”


    “沒有人說它容易。”


    笑開,他沒要求過她獨立,對她要求的人是阿健。


    “這個月,我吃很多苦頭。”再回想,她覺得自己真了不起,竟然能一件件承擔。


    “我想也是。”杜以航同意。


    她明顯黑了、瘦了,不管是生活、工作或課業,肯定造成她不少壓力。


    “端菜被燙傷了,我沒告狀。”


    “嗯。”她沒告狀,他心疼。


    “媽媽看見我瘦兩圈,一直開出條件,要我搬回家住。可是,我沒有妥協。”


    “嗯。”她應該妥協的,阿健沒有那麽偉大,愛情也沒有那麽不得了。


    “我很久沒耍賴任性。”


    “嗯。”知道、知道,他全知道,知道她對待阿健,有多麽專心。


    “可是不管我做再多,阿健都看不見。”


    阿航答不出話了。他明白,阿健之所以看不見,是因為心不在她身上。


    “今天晚上,我希望在身邊的人是他,安慰我的人是他,更希望背我走這段路的人是他,可是他說我不該任性,還說我讓他很累。我很難受,很想哭,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我太累了,累得再也擠不出半滴淚水,明天吧,把傷心留到明天。今天……可不可以……”


    話止住,她曉得接下去的話不合宜,可她真的累慘了。


    “說下去。”他命令。


    “可不可以,我躺在你的背上睡一下下。”


    這麽簡單的要求,有什麽問題?


    “睡吧!”阿航說.


    他左右搖晃身體,也搖晃起背上的小女生。


    他走很遠,經過自己的車子,繞進一條小路,他走著、走著,兩條長腿交互前進,沒有多想些什麽,單純走路。


    聽見背上傳來微微的鼾聲時,他微笑;感受到用力圈住自己的小手鬆了套,他也微笑。他知道,他的笨予璿睡著了。


    他走一個小時或者更久,走回她租的公寓前麵,按電鈴,可惡的緯翔來開門,酸了杜以航兩句:


    “請問你是帥一點、溫柔一點、聰明一點的阿健,還是什麽都差一點點的阿航?”


    杜以航沒同他生氣,因為,予璿就在他的背上,睡得好安心。


    三個星期後,予璿工作不滿一個月的餐廳,換了新東家,聽說色狼經理背負滿身債,逃往中南部。


    後來怎樣,沒人曉得,隻大約聽過,他的妻子同他離婚,拿到一筆不錯的贍養費,奇怪吧?色狼經理明明背債務,哪裏有錢付贍養費?


    不過啊,夫妻間的事,哪裏是我們這種外人能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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