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夏爸歎了一口氣。


    他對大少爺突然要到台灣按去的目的感到忐忑不安。


    坐在司機座位觀察宋家人多年,他知道他們的習性,特別是大少爺的。


    數百億美圓的事業體是大少爺的生活重心。老爺在世時,每年七月到十二月的滑雪是宋家固定的假日,但大少爺自二十歲就拒絕度假,而這次居然說要去台灣度假……


    他懷疑其中必有隱情,大少爺去台灣會不會跟綠蒂有關係!下午在門外的偷聽者會是大少爺嗎?雖然他心中有疑問,不過一個接受過嚴格訓練的私人司機和計程車司機最大的不同就在於謹守開車不說話的本分。


    除非主人允許他說話。


    “唉……"他重重地歎氣,希望能引起大少爺的注意。


    大少爺這個人,說他心狠手辣一點都不為過。這幾年不知有多少人協家帶眷,聲淚俱下地跪在大門口,甚至絕食抗議大少爺剝奪他們就業的機會,大少爺一點也不在乎他們,並叫當地警察將他們以妨礙住家安寧為由把他們拘留起來。


    像這樣的冷血動物,怎麽可能在意司機的歎氣?


    “唉……"夏爸第三次歎氣。


    “你說吧。"換作是別人在他麵前唉聲歎氣,宋常邑才不理,但夏爸不一樣,他是綠蒂的爸爸。所有的煩惱一定跟綠蒂有關,宋常邑是關心綠蒂才開口的。


    “綠蒂考上大學了。”夏爸是聰明人,先從好事著手。


    “恭喜。"宋常邑盡量讓聲音像平常一樣淡薄。


    “她下個星期回來。"夏爸一臉難掩的喜悅。


    “歡迎。"宋常邑眸內沒有一絲異樣,眼光冷冰冰的。


    “我想我一年前做的決定是對的。"夏爸以欣慰的口氣說。


    “嗯。"宋常邑提高警覺,自從一年前那次不太愉快的交談後夏爸一直回避擔任他司機的工作,這次主動送他去機場,意味有點不尋常。


    夏爸試探地說:“大少爺這次去台灣是……”


    “走走。"宋常己感到不對勁,一個平常不多嘴的人突然活多,事出必有因。


    “聽說天祥和太魯閣的風景不錯,大少爺可要好好看看。”


    “我不是去玩。"宋常邑從後視鏡瞪了夏爸一眼。


    “大少爺會去台北嗎?”為了女兒的安全,夏爸不惜追根究底。


    “一定會。


    “住五星級飯店?”


    家常邑非常不滿意更爸問東問西,但他忍下火氣。"安和路的房子。”


    “哦叫綠蒂搬走,免得打擾大少爺工作。"夏爸自作主張。


    “夏爸你是什麽意思?"宋常邑火冒三丈高,他清楚地知道夏爸的想法。


    “大少爺你誤會了……"夏爸支支吾吾。


    “我有沒有誤會,你心裏有數。"宋常邑額角的青筋隱隱若現。


    “對不起,我失態了。”夏爸天地自容地道歉。


    很多人都說酷男人有讀心術,夏爸本來以為這是謠言,但現在深信不疑了。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本來就不好,一年前大少爺反常的言行舉止夏爸至今仍舊耿耿於懷,他一直反對綠蒂和宋家男人接近,光是他們的外號,酷、壞、色、臭,就夠讓天下有女兒的父母擔心不已,而小綠蒂是那麽地討人喜歡,他真怕發生意外……


    他不認為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酷男人雖然無情,但他不是同性戀,隻要他對女性有一絲興趣,做父親的就不得不替女兒憂心,這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大少爺是主,綠蒂是仆,主對仆有絕對的權力。


    不,應該不會的,他應該要相信大少爺的人格。


    但他還是決定偷打一通國際電話給綠蒂,提醒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尤其是,晚上睡覺一定要鎖門。


    機場在即,宋常邑出乎意料地原諒夏爸護女心切,並打破沉默地說:“路易本來上個月要結婚,因為突然出現小麻煩而取消,這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和一封信有關。"夏爸小心謹慎的回答。


    “那是封恐嚇信,是聞雪兒寄來的。"宋常邑透露道。


    “趙媽的雪兒!"夏爸大吃一驚。


    “沒錯,她下藥設計路易,拍了一卷不堪入目的錄影帶,並讓自己懷孕,堅持要路易娶她,否則要把錄影帶公諸於世。"宋常邑把過程大概說了一遍。


    “她現在人在台灣?"夏爸一猜就中。


    “跟綠蒂住一起。"宋常邑暗自佩服夏爸頭腦不錯。


    “大少爺要怎麽處置綠蒂?"夏爸擔憂綠蒂會因包庇雪兒而連帶受過。


    “不關她的事,我想她到現在還不知情。"宋常邑篤定的說。


    “大少爺明察秋毫。"夏爸鬆了一口氣,酷男人的仁慈,比發現龍還要希奇。


    “車停妥後,家常邑沒有馬上做出下車的動作,他看了看手表,離上機時間綽綽有餘,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說:“綠蒂喜歡什麽?”


    “我也不知道。"夏爸想說的是路易,但怎麽能說!


    “送她一支表祝賀她金榜題名,你覺得如何?"宋常邑省略一個鑽表的鑽。


    “她會很高興。"夏爸代女兒道謝。


    “你打電話給她時,千萬要裝作不知道雪兒的事。"宋常邑突如其來的說。


    “是。"大少爺神通廣大,居然看出他要打電話給綠蒂,讓夏爸佩服的五體投地!


    “還有在我回來之前,雪兒的事,不要讓別人知道。”


    “我懂。"夏爸會一直裝作不知道,免得趙媽怪他不救她女兒。


    “路易下星期訂婚,聞雪兒的壞事計劃將到此為止。"宋常邑十分有把握。


    “太好了。”夏爸更高興,綠蒂身上的緊箍咒總算解除了。


    夏爸提著行李箱,跟在宋常邑身後進機場,心情越想越沉重,路易再過一個星期就要訂婚的事,絕對不能告訴綠蒂,她才正在享受金榜提名的喜悅,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他寧願封鎖消息,晚一天讓她知道她就多一天快樂。


    可是綠蒂一定會情不自禁地向大少爺打探路易,她可以說是全城堡中最不怕酷男人的了。或許是唯一的一個。他再歎口氣,他該如何開口向大少爺懇求,不要把路易訂婚的消息告訴綠蒂?


    “又有什麽話要說?"家常邑停住腳步。


    “懇請人少爺暫時不要把路易訂婚的事告訴綠蒂。"夏爸鼓起勇氣說。


    “我像多嘴的人嗎?”家常邑眉毛立了起來。


    “對不起,我隻是……"夏爸笨拙地咬到自己舌頭。


    “不用解釋。"宋常邑清古怪地說:“綠蒂是不是很喜歡路易?”


    夏爸趕緊解釋說:“一點點而且。"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說謊的本事一向不高明。


    “我希望綠蒂別學聞雪兒。"宋常邑果然不信,並鄭重警告。


    “她不會的,她不善於心計。"夏爸拚命地搖頭。


    “喜歡路易……"宋常邑眼中燃燒怒火說:“哼,你勸她早點死了這條心。”


    “我一直都在勸。"夏爸呐呐的說。


    “不用送我了。”宋常邑從夏爸手上搶過行李箱,大步邁向候機室。


    坦白說,夏爸根本搞不清楚大少爺在生誰的氣?他?雪兒?路易?還是綠蒂?


    不論是生誰的氣,讓夏爸尋味的是,大少爺為什麽生氣?


    綠蒂剛洗完澡,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看著美食節目,一邊捧著泡麵吃。


    助人為快樂之本,是她初來台灣時聽人說這是青年守則第一條,她覺得滿有道理的,所以她不惜提領爸爸寄給她的生活費五萬元,讓雪兒去日本玩,自己則靠泡麵裹腹,現在讓雪兒快樂起來比什麽都重要。


    之前雪兒的情緒不穩,令她相當煩憂,特別是在她考前三天,雪兒又吵又鬧又喝酒,讓她無法人睡,到了考試當天她差一點昏倒,所幸她靠著意誌力和綠油精戰勝了疲倦,順利地完成考試。


    考完試後雪兒並沒有再鬧脾氣,據雪兒解釋孕婦都是這樣,心情時好時壞,雪兒甚至向她道歉,說她若是名落孫山,雪兒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多麽善良的雪兒,她不明白老天怎麽忍心讓雪兒遭逢遇人不淑慘境?


    老天真是太不長眼睛了!


    門鈴適時響起,綠蒂放下吃到~半的泡麵,拿起跟樓下管理站相通的對講機。


    “喂,有什麽事嗎?”綠蒂問。


    “有位宋常邑先生找你,你認不認識他?"管理員反問。


    “騙人!"綠蒂感到一陣暈眩,她是在作夢?還是耳朵出了問題?


    “我懂了,他是騙子!"管理員誤會她的意思。


    “不是啦,我是說宋先生不可能來台灣。"綠蒂急急解釋。


    盤問後,管理員說:“他說他剛從美國來,你要不要跟他講話?”


    “好。"綠蒂半信半疑,誰那麽無聊冒名頂替?


    宋常邑接過對講機,聲音穩重地說:“綠蒂,你聽得出我的聲音嗎?”


    “大少爺,我馬上下來接你。"綠蒂像接到聖旨般,穿著家居拖鞋就跑了出去。


    一進電梯內,她立刻對著鏡子以手指梳頭發,她以前從未在大少爺的麵前重視儀容,不過她自有解釋,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她隻是比較不成熟。


    大少爺怎麽會來台灣?為何而來?談生意?


    驟地,她的唇忽然滾燙起來,一年多前的熱吻,竟莫名其妙地浮現在了腦海。她甩了甩頭,待會見到大少爺時,無論如何都要裝出不記得的樣子,隻要她不提起,大少爺日理萬機,一定不會記得那種小事情。


    電梯門在一樓打開,宋常邑站在門口等待,一見到綠蒂,他眼裏閃過一抹奇異的火光,令綠蒂心頭一震,肩膀沒來由地顫栗。


    宋常邑跨進電梯內,門自動合上,空氣中散發著她剛洗完澡的香氣,使他心跳加速到不禁擔心會得心髒病。他知道自己必需說話,用聲音來掩蓋住不規則的心跳聲。


    “你變漂亮了。”家常己連讚美人都語氣冰冷。


    “是頭發變長的緣故。"綠蒂小聲說。


    “奇怪,夏爸沒打電話給你?"宋常邑發現她對他的出現並沒做好心理準備。


    “電話壞了"綠蒂解釋。在雪兒出國的當天,電話突然壞掉了;"怎麽不找人來修?"家常邑感覺事情不對勁。


    “我忘了。”綠蒂搪寨,她身上隻剩五百元,根本沒錢付修理費;家常邑沒有再問下去,他決定自己調查電話壞了的原因。


    電梯門打開,綠蒂走在前麵引路,宋常邑心裏則想著之前和私人偵探會麵時的談話內容:雪兒假借到日本玩為由,騙取綠蒂僅剩的五萬元,其實她是去了解路易未婚妻的背景。據一名偵探從日本傳來的消息指出,雪兒的行李裏沒有母帶,又因為雪兒身上錢不多,她可能把母帶放在保險箱……根據判斷,母帶應該是藏在房子裏的某處。


    綠蒂打開大門,從鞋櫃裏拿出拖鞋,恭敬的說:“大少爺,請穿拖鞋。”


    “不用刻意服侍我,把我當成……"宋常邑想了一下說:“一般的大哥哥好了。”


    “我做不到。"綠蒂苦笑:“我還是習慣叫你大少爺。”


    “那叫我湯瑪斯好了,在這裏不要分主仆階級。"宋常邑語帶命令。


    “湯……"綠蒂深吸一口氣說:“湯瑪斯。”


    “很好,綠蒂。"宋常邑非常滿意的微笑,當他走進客廳時忽問,"什麽味道?”


    “是這個,蔥辣牛肉麵。"綠蒂把放在電視機前的泡麵端到桌上。


    “這是什麽東西?"來常邑從沒去過超市,他就像生長在紫禁城裏的博儀,對市井生活所知有限,隻知道昂貴的鮑魚燕窩,不知道輕賤的蘿卜幹為何物。


    “它叫泡麵,用熱水泡三分鍾就可以吃了。”綠蒂邊說邊笑,眼裏充滿同情。


    “你心裏一定在想,我是個連泡麵都不知道的呆子。”


    “不,我沒有,我隻是覺得你錯過了人生。"綠蒂誠實得可愛。


    “因為我太忙了。”宋常邑幹澀地說:“聽說台北有很多好吃的小吃,你可以帶我去吃,改變一下我的人生視野。”


    “路邊攤的衛生標準,可能會讓你生病。"綠蒂以為他在說笑。


    宋家那麽有錢,平常人一輩子吃不起的魚子醬,對他們來說隻是一道開胃小菜,像他們那種高貴的味蕾,不可能會喜歡上粗糙的路邊攤。


    不過,她沒想到大少爺也有幽默的一麵,看來離開美國對他身心有好處。


    “我願意嚐試,隻要你肯帶路。"宋常邑直率地說。


    “沒問題。"綠蒂點頭,他的口氣好像在求助,讓她不好意思拒絕。


    “泡麵好吃嗎?”宋常邑湊近一聞,香辣的味道令他食指大動,他很不客氣地拿起免洗筷子,往碗裏一插,扶起麵條就要往嘴裏送。


    “啊!”綠蒂驚訝得大叫一聲。


    “怎麽了?”宋常邑照吃不誤,而且他吃相優雅。


    “這一碗我吃過了。”綠蒂咬著唇,一臉不知該如樹足好的慌亂。


    “你不會那麽小氣,連請我吃一口都不肯吧?”宋常邑作出受傷的表情。


    “不是這樣,這碗涼了不好吃,我再去泡一碗熱的給你吃。”


    “不必那麽麻煩,涼的也很好吃。"來常邑喝了口湯。


    “可是這碗有我的口水在……"綠蒂一怔,似乎被嚇呆的樣子。


    太少爺今天有些奇怪,不像她以前熟悉的大少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城堡的廚房裏有一櫃子刻有t標誌的器皿,t是湯瑪斯的英文縮寫,這代表大少爺很注重個人衛生,所以她不敢相信大少爺居然吃她吃過的泡麵!


    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大少爺的行為!她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


    太少爺在她心目中和路易不一樣,她覺得路易雖是表少爺,但他是活嬸生的人,而大少爺雖然是人,感覺卻像神一樣令人敬畏。


    神是隻能遠觀,不能褻玩,所以她想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我抵抗力很強,百毒不侵。"宋常邑不知自己親切的行為反而讓人害怕。


    “我再去泡一碗麵。"綠蒂借口開溜,但起身時在角卻被拉住。


    “等一下,恭喜你考上大學。"宋常邑從西裝口袋取出一隻綁著緞帶的盒子。


    “謝謝,大……不,是湯瑪斯。"綠蒂坐回沙發上,羞答答地接受。


    “打開來看喜不喜歡?"宋常邑慫恿地說。


    一打開,璀璨的光芒像流星雨閃耀,綠蒂推拒地說:“天啊,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若是讓爸知道會把我罵死。”


    “夏爸沒有反對,他知道我要送你表。"家常邑還是少說一個鑽字。


    “可是這表太珍貴了,我不可能有機會戴它。……"綠蒂結巴。


    “退還禮物是不禮貌的行為。"宋常邑咬著唇,像是在壓滿腔的怒氣。


    “謝謝你的禮物。"綠蒂硬著頭皮收下,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想去休息,調整時差帶來的不舒服。”


    常邑站起身子。


    “我帶你去你房間。"綠蒂連忙站起來,她怕他發現雪兒住在這裏。


    宋常邑沒有作聲,他知道她在擔憂什麽,這個善良的小笨蛋!


    半夜,宋常邑拿著手電筒,開始搜尋母帶可藏匿的地方。


    果然如他所想,電話線是被剪掉的,可想而知雪地的心眼真小。


    她怕綠蒂口風不緊泄露她的行蹤,幹脆破壞電話,再加上綠蒂沒線修電話,也沒錢打國際電話,這樣她在日本才能高枕無憂。


    客廳和餐廳仔細接過後,他走向廚房,連鍋子都不放過,然後打開冰箱,裏麵幾乎是空的,但是有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法國沛綠雅礦泉水,想也知道這是雪兒的品味,綠蒂不會喝這種奢侈品。


    宋常邑哼了一聲,嘴角邪惡地往上揚,並從褲子口袋取出一包藥粉,轉開礦泉水的瓶蓋,把藥粉摻入瓶內,用力搖晃後,粉末不見,水質恢複晶瑩透明。


    浴室也找過後,他來到雪地睡的主臥室,阿拉伯式的銅床,席夢思高級床墊,粉紅色長毛地毯……這些原本是為綠蒂準備的,卻被雪兒這賤女人霸占,這等於是偷他的錢,沒有人能占他便宜,他要聞雪兒付出代價。


    一開始,他愕然發現她的皮箱裏,居然有關於製作毒藥的書,還有一盒外科手術用刀,不過翻遍房間卻找不到母帶。宋常邑雙眉微蹩,他相信憑那些偵探多年的經驗,應該不會判斷錯誤。可是母帶在哪裏呢?他雙手捂著臉,讓自己冷靜思考,想想看遺漏了什麽?


    一本聖經放在床頭櫃上,他如大夢初醒地恍悟,作惡的人最怕接觸上帝的信物,他拿起聖經,上麵居然有鎖,他從抽屜裏找到一把鑰匙,對著鑰匙孔一轉,卡哈一聲,鎖環輕而易舉地分開。


    不出所料這根本不是聖經,而是一個盒子,裏麵裝著母帶和一張檢驗單。


    他把母帶和空白帶對調,然後很快看過檢驗單上寫些什麽……


    上麵證明雪地確實懷孕,日期和路易在法國的日朝完全吻合,另項在醫生建議欄中注明,雪兒要接受美沙酮治療,還有為了避免胎兒畸形,最好不要這個孩子,必須實施人工流產。


    逼迫雪兒墮胎,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不人道,相反地他認為自己沒有錯。他隻是遵照醫生的指示行事而且。


    第二天早上,為了避免吵醒大少爺,綠蒂決定到主臥房裏的附屬盥洗室梳洗。


    一走進主臥室,她就感到有些不對勁,雪兒去日本之後,她曾進來整理過床鋪,她明明記得那本有鎖的聖經是放在床頭櫃上,不是在這裏……這是怎麽一回事?書自己會飛?上帝顯靈?還是她記錯了?


    難道昨晚的夢不是夢,是真的有小偷進來!


    綠蒂四處察看,發現一切如常,心想大概是自己記錯了。


    她用了比平常都還要久的時間刷牙洗臉,然後她對要穿什麽衣服,遲遲無法做出決定,天氣很熱,她想穿短褲,可是在太少爺麵前展露大腿不太好,她還是穿牛仔褲好了,至於上身就穿圓領白色t恤,外麵再加一件蘋果綠小可愛。


    若不是大爺在,她上身會隻穿小可愛,微露肚臍是今年日本少女裝的流行一的趨向。


    打理好後,她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口袋裏隻有五百塊,花完了就得用走路的,從台北走到中正機場搭飛機回美國,這當然不可能。


    可是讓大少爺餓肚子更是不可,若是讓爸爸知道她怠慢了大少爺,回家之後耳朵至少有一個星期無法清靜。


    正當她要踏出電梯門時,宋常邑正好從大門口走進,手上提了一個有麥當勞商標的大紙袋,很有朝氣的大叫:“按住電梯。”


    “你怎麽這麽早起床?昨晚沒睡好嗎?”綠蒂一邊按著open鍵,一邊問。


    “我昨晚睡得很香。"宋常邑走進電梯內,門隨後關上。


    “我卻作惡夢。"綠蒂嘟嘴。


    “什麽惡夢?"宋常邑關心的問。


    “我夢見有小偷跑進來。"綠蒂心有餘悸,到現在她還覺得耳邊的腳步聲。


    “然後呢?”宋常邑已經猜到綠蒂的夢是因他而起。


    “他隻是在門外走動,並沒進我房間,所以我什麽都沒看見。”


    綠蒂百思不解地說:“但是那個夢好貼切,我甚至感覺看見門縫有一一閃的亮光,這是我所做過的夢當中,最真實的一個。”


    “你有沒有夢到我保護你?"宋常邑開玩笑,嘴角同時綻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沒有。"綠蒂虛弱的一笑,大少爺的眼神越來越不像酷男人。


    她從鏡子上的反影打量大少爺,想找出他不一樣的地方。這次發現他變得平易近的原因出在衣服上,他沒有像往常穿昂貴的西裝,輕便的休閑服使他看起來像要打高爾夫球的鄰家大哥,輕鬆中透著高雅,令人不心動也難。


    她眨了眨眼,幸好她有路易,所以她才能遠離魔鬼的誘惑。


    “下次作惡夢時別忘了把我夢進去,我替你打敗壞人。"宋常邑說。


    “好啊。”綠蒂敷衍的說,夢到大少爺比夢到十三號星期五的傑生還可怕。


    在此同時,宋常邑也借由鏡子的反影打量綠蒂,這一年來她大都關在屋裏讀書,比她在美國時皮膚白了許多,再加上這裏的天氣熱,她的兩頰微紅,簡直像顆鮮的桃子,他幾乎想咬一口看看。


    該死!他的腦子每次一看見綠蒂就會胡思亂想,而且無藥可醫了。


    但他警告自己,想可以,行動還不到時候……


    電梯門打開,門口站著正要下樓溜狗的蘇瑩瑩,綠蒂隻知她是空中小姐,正想繞過她時,忽然被她拉到一旁,而來常邑麵無表情地走到家門口等綠蒂,他一看就知道那女人白費心機。


    “他是誰?你認識嗎?”蘇瑩瑩小聲打探,她的狗則在綠蒂腳邊打轉。


    “房東的兒子,我都叫他大少爺。"綠蒂有恐狗症。


    “他結婚沒?"蘇瑩瑩迫不及待地身家調查。


    “連女朋友都沒有。"綠蒂真怕小腿被狗當成撒尿的電線杆。


    “他要住在這裏嗎?”蘇瑩瑩像在看脫衣舞男似的,眼神色得快要著火。


    “不,他是來玩的,可能隻住幾天吧。"綠蒂的注意力都在腳下。


    他今晚會不會出門?"蘇瑩瑩貪婪地舔了舔唇沿。


    “不知道。"綠蒂偷偷用腳推開那隻狗。


    “如果他今晚設事,我家晚上開派對,歡迎他來參加,還有你、”"我會轉告他。"綠蒂聽得出來最後三個字很勉強。


    “晚上八點,我等你們來。"蘇瑩瑩放開綠蒂,扭腰擺臀地走進電梯。


    綠蒂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蘇瑩瑩想癲蛤饃吃天鵝肉,再等一百年吧,看看那時候核子爆炸後,會不會把癡蛤模變成像恐龍一樣消失。


    “你的手怎麽了?”家常邑關心問。


    “那女人一定是斷掌。"綠蒂無法置信自己竟用惡意的口吻咒蘇熒熒克夫!


    “讓我看看。"宋常邑放下手中的袋子。


    “沒事,揉一揉就好了。”綠蒂把手快速地藏在身後。


    “借我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宋常邑孩子氣地強拉綠蒂的手檢查。


    “咱是不會少,但細胞會死一堆。"綠蒂在心嘀咕不停。


    “還好。"宋常邑放心不少似的吐一口氣。


    “你想不想知道她跟我說什麽?”綠帶故意轉移話題。


    大少爺從昨晚到現在,行為舉止都像吃錯藥,詭異得令她心跳加速,四肢無力、渾身軟綿綿的……奇怪!她怎麽會有這種現象,好像她腦子有點不正常!


    “她想約我。"宋常邑露出鄙夷的眼神。


    “她家今晚有派對,你要不要去?"綠蒂心想以大少爺的財富,倒貼他的女人一定有很多,所以他早就司空見慣,才會一猜就中。


    不過和他交往之後,她相信隻要有自尊心的女人,絕對不會喜歡他。他對工作的狂熱令人討厭,而且他以傷害人為樂,最近雪兒給她看了一本全部是大少爺的剪報,都是令人咬牙切齒的負麵報導。


    她看了很難過,可是她還是不願意討厭他,她對他的感情是複雜很特殊的。


    “沒興趣。"來常邑隻想把害他漢堡涼掉的女人掐死。


    “她不會死心的,今晚一定會來按門鈴。"綠蒂打包票的說。


    “晚上我們出去玩。"宋常邑拿一紅茶傳給她。


    “你跟我?"保蒂差點把紅茶吐在他臉上。


    “你晚上有事嗎?”宋常邑口氣像在求她不要放他鴿子。


    “沒有。"即使有事,綠蒂也不敢說,除非她有兩顆腦袋,不怕少掉一個。


    “快吃吧。"來常邑知道她是勉強答應,但他會努力安排今晚的約會,讓她了解他也有詩情畫意的一麵,不止是一部會賺錢的工作機器。


    光想到今晚是他們第一次約會,他的心突然熱了起來,不再麻木不仁。


    這是他一肩挑起來家興亡大任以來,最溫馨的一個早上,他希望以後還有很多這樣的時光,和綠帶麵對麵坐在餐桌邊。沒有仆人,沒有有公事,也沒有銅臭味,隻有甜蜜的微笑。


    他對心中構思的畫麵,像個傻子似的一直笑。


    綠蒂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想出神了,但他那付呆樣子看起來很可愛,沒有一點殺氣,整個臉部線條好柔和。綠蒂單手支著臉頰,十分仔細地研究大少爺的長相,他其實有一張相當好看的臉,不過老是繃著臉使他眼角生出不少魚尾紋。


    “你長得很像田村正和。"綠蒂冷不防地說。


    “日本名字,他是誰?你男朋友?"來常邑覺得自己像被人從美夢中吵醒。


    “不是,他是日本演員,最近電視上常播他的戲。”


    “你的偶像?"宋常邑心中暗暗沾沾自喜。


    “才不是,他是歐吉桑,我才不會喜歡那種老頭子,我喜歡木村拓哉。”


    “你的意思是我很老了!"家常邑嘴裏有股說不出的酸楚。


    “不,他四十多歲,你比他年輕多了,但是你的皺紋跟他一樣多。


    “我會花點錢去做男性美容。"宋常邑直接反應。


    “去拉皮。"綠蒂繼續吃漢堡,不再作聲。


    她忽然覺得他很可憐,有那麽多煩惱,那些魚尾紋就是證據,有錢卻一點也不快樂,就算他拿全部的財富給她交換,她也不會出賣快樂的人生,雖然不富有,但她的周圍卻有很多人寶貝她,想辦法讓她幸福,這證明她比他幸福大多了。


    她唯一的煩惱,就是希望路易能注意她,並且愛上她。


    “喂,找張總。"宋常邑避開綠蒂走到房內,用大哥大打到台北分公司。


    “哪裏找?"總機小姐的聲音中帶有睡意。


    “我是宋常邑,叫他快點接電話。"宋常邑感到不快。


    “他還沒到,你十點以後再打來試試看。"總機小姐正用吸管喝豆漿。


    “給我他大哥大的電話。"來常邑聽到聲音,本來想罵人,但話到嘴邊看到綠蒂正好從門外經過,那些難聽的字眼就像冰雪遇到太陽全部消失掉了。


    “這不行……"總機小姐話還沒說完,宋常邑很快地出言威脅。


    “小姐你聽好,我是美國總公司的老板,限你在三分鍾之內找到他,把這支電話號碼給他,不然你和張總都給我滾蛋。"宋常邑不等她說話就切斷電話,他走向鏡前,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免得魚尾紋又冒出來。


    他怎麽會聽不出來綠蒂的暗示,他一直處於繃著臉繃著神經中,張開眼想的是工作,閉上眼想的也是工作,這是機器的生存方式,不是人的生活。


    一年前的那個熱吻,使他像突然湧出甘泉的桔井,對未來滿懷希望。


    不再是賺錢,他看見鏡裏的那個人,深送的眼眸中燃燒著渴望愛情的火焰。


    一分鍾後,張總戒慎的聲音說:“宋先生有什麽吩咐?”


    “去替我包下一問台北最有情調的法式餐廳。"宋常邑習慣了命令式的說話方式。


    “這恐怕有問題,如果沒有在兩三天前先預約,餐廳通常不……”


    “你自己想辦法說服老板,不論花多少錢都要把這件事情辦成。”


    “是,我會努力。"張總像剛跑五公裏路似的滿頭大汗。


    “努力還不夠。"來常邑有點生氣。


    “我一定會不負所托。"張總中氣十足的回答。


    “還有,派一個會玩的年輕人來當我的司機,半個小時後到樓下等我。”


    “好,請你稍等一下。"張總括著話筒,按下業務部的內鍵,指定一名年輕人立刻穿西裝打領帶去開他的賓士五百,先到洗車場清理一番,再到安和路候命。然後張總回到線上說:“還有沒有其他要我做的事?”


    “叫花店送粉色玫瑰花來,越多越好,不能少於一千朵。”


    “馬上去辦。"張總再次捂住話機,叫秘書放下手邊工作,立刻到花市湊集花數。


    “我在飛機上看過旅遊小冊,白沙灣是不是有遊艇出租?"宋常邑又問。


    “我不很清楚。"那是超級有錢人的玩意,張總還不到那種高檔貨。


    “你替我問看看,如果沒有出租,替我買一艘。”


    張總愣了五分鍾後才說:“是,我問好之後再回電給你。”


    老天,一艘遊艇要多少錢!據他估計跟一棟陽明山別墅差不多價錢,酷男人果然不同於常人,那麽大手筆買一艘遊艇,應該不隻是為了度假,這跟買一千朵玫瑰花的用意相同,是為了討好一個女人。


    他相信這個女人一定既美麗又特別,所以酷男人才會愛她如此深!


    “對了,叫總機接電話時不要吃東西,這樣很不禮貌。"家常邑聲音充滿警告。


    “宋先生的意思是要開除她嗎?”這是酷男人一向的作風。


    “不,給她一次自新的機會。"宋常邑出人意外地說。


    “好……好。"張總幾乎愣住了。


    關掉大哥大後,宋常邑第一次覺得原諒人的感覺還不錯,輕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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