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府邸上上下下忙碌了起來,所有人都在為晚宴而奔忙。


    桑衛指揮下人布置宴會場地,馬娜則忙著費心打扮以討貴客歡心,膳房裏的廚子更是鉚足了勁烹煮上等的佳肴。


    桑烈待在書房裏準備臨安城的交接事宜,他一麵忙著一麵要人叫杏兒過來。


    “烈王爺,不知叫喚奴婢有何吩咐?”杏兒推門進來。


    “茴薰姑娘這些日子好嗎?”桑烈放下手邊工作抬起頭來。


    他本想立刻去看望茴薰,又擔心她心情仍未平複,因此不敢再去刺激她,便想先從杏兒這裏深深口風。


    “回王爺,幸好路老爺和夫人來了,茴薰姑娘才肯吃點東西,之前教人好擔心埃”杏兒答道。


    桑烈聞言輕歎,她到底還是不能諒解他啊!幸虧他及時將知州夫婦送來,為了不讓爹娘擔憂,茴薰這才好好善待自己。


    看來他的決定並沒有錯,他一日不卸除江南行中書令的職務,就一日無法獲得茴薰的諒解。


    所幸這一切都過去了,等殿下接手臨安,他不但可以無事一身輕,更可以和茴薰重拾昔日的歡笑。


    過了今晚,他就告訴茴薰這個大好消息,不過今晚的宴會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好些。


    “杏兒,你去告訴茴薰姑娘,說今晚府裏有貴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請她千萬不要下樓,知道嗎?”


    “是的。”


    杏兒領命來到茴薰的房間。


    “茴薰姑娘。”


    “進來吧,杏兒。”


    杏兒直接來到桌前,“茴薰姑娘,在練字啊?”


    茴薰抬頭望向她,“嗯。杏兒,外頭怎麽這麽吵?”


    “是王爺他們回來了。”


    聽聞桑烈回來的消息,茴薰的心一下糾結了起來。


    他可回來了,日複一日的等待,終於盼到他了啊!


    可是他回來後,是否意味著兩人分離的那一天近了呢?她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向桑烈告辭離去,揮別之前那段美好的日子。


    杏兒看她兀自發愣,便問道:“茴薰姑娘,你在想什麽?”


    茴薰急忙搖頭,低下頭去繼續練字。


    她心裏又想著,桑烈既已回府,為何遲遲沒有來看她呢?莫非他也不知該如何向她道別?


    “烈王爺要我告訴茴薰姑娘,今晚府裏宴客,希望茴薰姑娘千萬不要下樓。”杏兒向她傳達桑烈的命令。


    “嗯。”


    看來他是忙宴客的事情才沒有來看她吧?到底是什麽重要的客人要如此大費周章呢?


    杏兒離去後,茴薰再度抬起頭來,隱約可以聽見外頭廳裏傳來的嘈雜聲和絲竹聲。


    今晚究竟是宴請什麽貴客?為何桑烈要這樣慎重其事交代她不要下樓呢?


    不論客人是誰,席上一定有桑衛和馬娜吧?她樂得不和他們打照麵。


    她低頭繼續練字,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甚至夾雜刀劍之聲,她嚇得站了起身來。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地有人破窗而入,是一個身著黑衣的蒙麵人。


    “啊!”她慌張地大喊出聲。


    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架住她,冷冰冰的劍抵住了她的頸子。“不要叫,再叫就殺了你。”


    茴薰被這突來的情況嚇住了,動彈不得,嘴裏也發不出任聲音。


    “茴薰姑娘?”這時,對方意外地喊出她的名字。


    黑衣人放開她,拉開臉上的黑布,茴薰這才瞧清楚他的長相。


    “王將軍?”


    “真的是你?茴薰姑娘?”對方正是王廷俊,“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茴薰一言難荊


    正待她要開口述說時,王廷俊卻屈下腿來。“啊!”


    茴薰這才發現他的腿受了傷,血流如往。


    “王將軍,你……受傷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還未開口,就聽見敲門聲大作。


    “茴薰!你沒事吧?”府裏有刺客,桑烈擔心她的安危,很快的奔來看看她的情況。


    王廷俊一身戒備,立刻用黑布把臉遮住,拿著劍就要上前,卻因為腿傷而跌倒。


    “王將軍!”茴薰上前扶他。


    眼看桑烈就要破門而入,茴薰情急之下,連忙對他說:“快,抓我當人質。”


    王廷俊猶豫了,方才他確實是想抓個蒙古女人當人質,掩護他逃走,可是眼前分明是茴薰,教他怎麽下得了手?


    看他猶豫不決,茴薰隻得拉著他的手將劍輕輕抵住自己的脖子。


    破門而入的桑烈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不敢輕舉妄動。


    “你放開她,要什麽條件隨你開。”


    蒙麵人腿上的傷讓桑烈確定他就是今晚在席上行刺殿下的刺客,沒想到他竟然潛入茴薰的房間!


    王廷俊也認出了桑烈,他就是之前經常來趙王府請教王爺書法的北方人啊!原來他竟是蒙古小王爺,那茴薰又怎麽會落入他手裏?


    “我要帶她一起走。”王廷俊答道。他無論如何也要將她救出虎口。


    聽到這句話,茴薰不禁回頭看他。王將軍竟說要帶她走?


    桑烈生怕她的動作會激怒刺客,連忙叫道:“茴薰,你別動。”接著轉而和刺客談判,“你聽我說,現在府邸裏裏外外全都被蒙古軍包圍,你就算逃出這裏也是必死無疑,更何況你的腿傷不輕,一定要趕緊醫治才行。”


    王廷俊知道他所言不虛,一時也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桑烈與他談條件,“我看不如這樣,我讓人為你治傷,隻要你答應不傷害她,好嗎?”


    他還未開口,腿傷讓他再度屈下腿來,手上的劍也差點碰到茴薰嬌嫩的粉頸,讓桑烈大大捏了把冷汗。


    “你可不可以不要拿劍抵著她?這樣好危險。”


    王廷俊聞言,立刻放開她,他也怕傷了茴薰。


    桑烈眼明手快,一把將茴薰拉回自己身邊。王廷俊見狀大為惱怒,一把劍就架上他的脖子。


    “不要啊,王將軍!”茴薰急道。


    她的呼喊讓眼前的兩個男人同時大為震驚。


    她認識這個刺客?桑烈心裏想著。


    茴薰姑娘怕他殺了這個蒙古王爺?王廷俊心裏則這麽想。


    “茴薰,你認識他?”桑烈忍不住問出口。


    “我……”她不知要從何說起。


    王廷俊一邊拿劍指著桑烈,一麵對茴薰叫道:“你快過來,我帶你離開這裏。”嚴重的腿傷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茴薰,你別過去,他會傷害你啊!”桑烈不顧脖子上架著的劍高聲喊道。


    “你……”王廷俊氣得欲揮劍。


    茴薰再度阻止,“王將軍,千萬別傷了他!”


    王廷俊不明白,她為何三番兩次阻止他殺這個蒙古人?


    她低頭瞧見他的腿在滴血,轉頭乞求桑烈。“快,快請大夫救救他,他是趙王府的人啊!”


    王廷俊扯下臉上的黑布,露出廬山真麵目。


    桑烈立刻認出他來。“是你?”


    “阿烈,你在裏麵嗎?有沒有發現刺客?”


    桑衛的敲門聲把房裏的三人同時嚇住了。要是讓桑衛闖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大哥,”桑烈鎮定地開口,“我沒看見刺客,或許是跳出圍牆逃走了吧。”


    “好,那我立刻帶人去追。走!”說完,桑衛和眾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王廷俊放下手上的劍,腿傷讓他忍不住坐倒在地上。


    “來人啊!”桑烈對外大喊一聲。


    他這舉動讓兩人緊張起來,莫非他要叫人進來抓刺客?


    “別緊張,大哥已經帶人去追刺客了,一時還不會回頭。”他將王廷俊扶到床上躺下。


    兩人想想也對,他若是要找人捉拿刺客,剛剛又何必支開桑衛?


    杏兒推門進來,見著血流如注的王廷俊,嚇了一大跳,“他是……”


    “快去請大夫。若有人問起,一句都不許說,知道嗎?”桑烈吩咐道。


    “是。”杏兒領命而去。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來行刺殿下?你可知道這樣的行為分明是送死?”桑烈回頭對床上的王廷俊蹙眉道。


    “哼!那個大魔頭該死,他幹下多少泯滅人性的事,我就算賠上這條命也要阻止他接手江南。”王廷俊義憤填膺地道。


    接手江南的不是桑烈嗎?怎麽會是什麽殿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茴薰聽得一頭露水。


    不過,看來今晚桑烈宴請的貴客正是蒙古殿下,而王將軍就是來刺殺他的。


    桑烈聞言詫異地道:“你聽誰說殿下……”


    “他來到中原之後燒殺擄掠,現在多少人想殺他你知不知道?你們蒙古人全都是一丘之路,我跟你說那麽多也沒有用,枉費當時趙王爺對你這麽好。”


    “我永遠記得趙王爺的恩情,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他。”


    “不必假好心了,”王廷俊冷哼一聲,“你不要助紂為虐,幫著這個鬼殿下殘害漢人就算良心未泯了。”


    桑烈為何要宴請這種惡貫滿盈的壞人?莫非他和那殿下真是一丘之路?茴薰對桑烈好生失望。


    不一會兒,杏兒帶著大夫來為王廷俊醫治腿傷,包紮好之後,桑烈交代大夫不許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這才讓杏兒送他出去。


    “你的腿傷一時還不能痊愈,得好好靜養才行。”桑烈對王廷俊說罷,牽起茴薰的手就要離開。“來,跟我出去。”


    “你要帶茴薰姑娘去哪裏?放開她。”王廷俊急道,挪動身子想下床阻止他。


    茴薰急忙回頭安撫,“王將軍,你的傷……”


    “茴薰姑娘,你別跟他走,他是個狡猾的家夥,都是他唆使王爺投降蒙古軍的。”王廷俊將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茴薰聞言,疑惑地著著桑烈。“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是為了救王爺一命。”桑烈解釋道。


    “誰希罕你救?你不知道氣節比性命來得重要嗎?我現在就離開這裏。”王廷俊說著就要下床。


    “你不要命了?”桑烈喝道:“莫說你腿傷未愈根本無法行走,就算你真出得了這個門,也是死路一條。”


    茴薰聽他這麽說,不禁擔心起王廷俊的安危,懇求桑烈道:“你救救他吧?”


    “不要求他!”王廷俊氣憤地製止她,“他和那個魔鬼殿下是一夥的,我剛剛親眼看見他們一起飲灑作樂,他還向殿下祝賀接管江南呢!”


    不,這不是真的,桑烈怎麽會和那種人一起喝灑,還祝賀他進臨安城殘害百姓呢?


    茴薰簡直難以相信,“你……”


    桑烈試圖解釋,“茴薰,我是不得已的,你不是希望我卸下江南行中書令嗎?我隻好……”


    唉!走了個桑烈,來個魔鬼殿下,有什麽不同呢?茴薰搖搖頭。


    “快開門,我知道刺客在裏麵!”桑衛的聲音再度自門外響起。


    看來他追逐刺客未果,掉頭回來。


    “大哥,你先別進來,我會處理。”桑烈對外頭喊道,然後看向茴薰,“跟我來。”


    他再度拉起她的手,她卻甩開了。


    “我不出去,除非你答應救王將軍,不然就連我一起殺了。”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王將軍被蒙古人處死,畢竟他是為了千萬漢人前來刺殺魔鬼殿下的。


    桑烈不敢相信茴薰竟然會以死相逼,眼見她已走回王廷俊的身邊,外頭的敲門聲又越來越急,不得已,他隻好轉身離開房間。


    ☆☆☆


    桑烈才推門出來,桑衛就要進入。


    “大哥,不要,我們到書房談。”桑烈將他拉到書房裏。


    桑衛一進門就問:“你剛才為什麽要騙我?你和那個刺客在房間裏做什麽?”


    “他是茴薰的朋友,他受傷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大發慈悲替刺客療傷?”桑衛咬牙切齒,“阿烈,看來你真是被那個女人迷昏頭了,竟敢窩藏刺殺殿下的凶手?”


    “大哥,殿下又沒有受傷,我看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


    “算了?你說得倒輕鬆,殿下限我兩天內交出凶手,否則他就要拿我們當共犯處理。”桑衛忿忿地道。“他還說他的行蹤怎麽會被賊人摸清楚,難道是有內奸?不會是那個漢女去告密的吧?”


    “不可能的。”桑烈很肯定,“你想想看,我根本不敢讓茴薰知道今晚我們要請的是誰,她又怎麽可能會去告密呢?”


    “那倒是,你瞞著她都來不及了。”桑衛冷笑,“既然她和這個刺客沒有關係,那你還顧忌什麽?讓我去拿下那個凶手。”桑衛說著就要走出書房。


    “大哥!”桑烈上前拉住他,“我們想辦法救救他吧?”


    “救他?我們是自身難保耶!”桑衛瞪他一眼,“如果我們不交出刺客,殿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行啊!”桑烈擋在門口,“茴薰說如果我不救他的話,她就要和他一起死。”


    “什麽?那個女人竟然要為他而死?我看他們的關係不簡單,如果隻是普通朋友,怎麽可能願意為對方而死?”他眯著眼睛質問。


    是啊,茴薰為了救王廷俊,竟然拿生命要脅他……桑烈搖搖頭,要自己別再多想。


    “阿烈,這下你該醒醒了,枉費你為她付出了多少心血,而她是怎麽回報你?”他說著又要去開書房的門。“我倒要問問她,看她是顧著你的性命,還是顧著那個刺客的性命。”


    “大哥,不要這樣,給我一點時間,讓我來勸茴薰。你如果貿然闖進房間裏,我怕她一時衝動會想不開。”


    桑衛氣極了,“要命,你怎麽會如此癡心,竟然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成全她?她值得你這樣嗎?她可是為了別的男人要脅你,要你救她的男人啊!”


    “大哥,茴薰也是不得已的啊!”


    “你不要傻了好不好?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君子嗎?你說不願意勉強她,把她當女神一樣供著,連碰都不敢碰一下,依我看,她未必如你所想的是什麽貞節烈女,說不定她和那個男人早就已經……”


    “不,大哥,你不應該這樣汙辱她!”


    “哼!若不是她心裏有別的男人,為何要一再抗拒你?你對她這樣好難道還不夠嗎?她為什麽還是不肯心甘情願給你?”


    桑衛的話一字一句像利劍般刺在桑烈的心坎上。


    不,這不會是真的。他雖這麽想,心裏還是有些不確定。


    茴薰願意吻他、抱他,也讓他與她同榻而眠,可是她為什麽就是不肯把自己給他呢?


    無論他如何向她表達他的愛意,她始終謹守分際,不願意成為他的女人,莫非真如大哥所說,她心裏有著別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就是王廷俊?


    記得當初在趙王府,他在池畔救了她時,王廷俊就立刻趕來,看來他們早已認識,甚至已經有了男女私情。


    是啊!這一點他怎麽從來沒有想到?那時他是偶爾到王府一趟,王廷俊卻是住在王府中,與茴薰朝夕相處!


    他們一個是將軍,一個是知州千金,怎麽看都像是天生一對,最重要的是他們同是漢人,有著同族的情感,怎麽也比他這個蒙古人來得親啊!


    難道隻因為他是蒙古王爺,就沒有資格贏得茴薰,就得將她拱手讓給那個漢人嗎?不,他不甘心!


    “阿烈,你趁早慧劍斬情絲,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桑衛拉開門欲出去,“你若下不了手,就讓我來。”


    “大哥,我從沒求過你,這回請你讓我來處理這件事好嗎?我答應明天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答複。”他咬著牙懇求道。


    他堅毅的神情教人不得不屈服,桑衛隻好點頭,轉身離開。


    桑烈則教人取來烈酒,一杯接著一杯灌著,希望酒能消他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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