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鄭府尹家裏賀客滿門,鄭府嫁女兒,對方是義禁府的判事宋民演的獨子宋道學。


    按朝鮮禮規,婚儀是在新娘家裏舉行,宋民演帶著兒子前來迎親,模樣是無比的欣喜。


    宋家為官宦世家,代代受到朝廷的重用,可惜到了宋民演這一代,卻生出了宋道學這個癡兒,行為能力約隻有四、五歲,原以為兒子這輩子是娶不到象樣的女人繼承香火了,哪知他卻忽然得到大君送來的大禮,安排了一樁極美的姻緣,對方可是貴族之女。


    雖說宋民演的官階比鄭府尹高得多,但自己的癡兒能娶到正常的官家小姐,已教他非常的驚喜。


    為了不屈辱對方,他刻意將婚儀辦得盛大隆重,也邀請不少人觀禮,這當中自然不能少了大媒人—敏原大君了。


    李豫端坐堂中,瞧著癡呆嘻笑的新郎,跪著將一對活蹦亂跳的野雁交給了滿麵怨氣的鄭府尹。


    這新郎送雁的儀式叫「奠雁禮」,野雁象征比翼雙飛、恩愛百年,是朝鮮大婚必行的儀式之一。


    瞧著這婚儀如願進行,李豫不禁瞥了身側的金質重一眼。這小子安排得倒好,不僅收服了宋民演這老頭為自己人,也替他教訓了那丫頭。


    金質重是越來越懂得察言觀色、體察上意了,而這點好處,也不好,太清楚他想法的人,總是讓人忌諱……


    「奠雁禮」結束後,以白底花紋的長布遮麵、兩邊臉頰和眉心都貼上紅紙胭脂的新娘,終於由內堂走出,開始進行「交拜禮」。


    依照習俗,新娘在婚禮儀式中不能露出臉來,以防在這喜慶的日子受到煞氣侵襲,但李豫就像是能透過她麵上的長布感受到她熊熊的怒火,這把火充斥著欲朝他飛燒而來的氣勢。


    他冷笑著。不管他是用何種手段逼她出嫁的,她再不滿也得嫁,再說,在眾人眼裏,這可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呢!


    當新娘才站定,忽然—


    「爹,我尿急!」隻見新郎官竟拉下褲子要當眾撒尿,眾人瞧得傻眼。


    「你忍著,待會爹再帶你上茅廁。」宋民演趕緊上前拉住兒子的褲頭,一張老臉都紅了。


    「我不要,我尿急,忍不住了!」宋道學立即跺腳哭鬧。


    這下連宋民演都汗流浹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宋大人還是先帶他去茅廁吧,反正我不嫁了。」鄭良良驀地扯下臉上的長布宣布。


    不嫁


    這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宋民演的驚愕反應自不在話下,不過此時眾人好奇的卻是「媒人」的反應。


    這丫頭膽大包天,竟敢在這場合當著大君的麵說不嫁?這豈不是讓身為媒人的他沒麵子到極點


    「為什麽不嫁,妳對新郎不滿意?」李豫麵無表情的問。


    鄭良良目光挑釁的瞪向他。「不是對新郎不滿意,而是小女對你,敏原大君不滿。」


    眾人聞言紛紛倒抽一口氣。這人可是未來的世子大人,她竟敢對他如此的大不敬


    連李豫自己都微愣了一下,然後撇唇一笑。「妳對我有什麽不滿呢?」


    「你七日前要人來說親,兩日後即逼嫁,我若不從,要我爹提前退職,你這所作所為跟無賴惡霸有什麽兩樣?」


    「大膽!竟敢怒罵大君,妳—」金質重出聲大喝。


    「無妨。」李豫朝他揮手,轉而望向鄭良良。「我見鄭大人年邁還要為國事操勞,想說嫁了女兒後讓他減些政務負擔,多些時間含飴弄孫,不料卻遭妳誤解,既然妳不想嫁,隻要宋大人同意,我這媒人也不會再多說什麽。」他一副好意受到曲解,滿臉無可奈何的模樣。


    鄭良良見了直想撕了他的假麵具。這家夥實在太陰險了!


    這會眾人的目光全在指責她不識抬舉,宋民演的老臉更是憤慨得漲紅了。


    「鄭家女兒若是不願嫁,我宋民演不會強娶的!」以為是天上送來好禮,原來是一場空!他恨聲說。


    「不要,爹爹,我要娶媳婦,你說今天要給我個媳婦的!我不管,我要帶一個媳婦回家!」宋道學居然抱著鄭良良不放。


    他頭腦雖比稚兒,但體格卻奇壯無比,這麽用力抱住身材瘦小的她,讓她一口氣當場上不來,差點沒斷氣。


    「你……你放……放開我。」她連求救的聲音都快出不來。


    「我不要,妳嫁我嘛,陪我玩、陪我玩嘛!」


    高壯的身軀抱著她搖晃,讓她的胃被擠壓得想吐。


    「我……」


    「每個人都躲我,沒有人肯跟我玩,爹爹說娶了媳婦就會陪我玩,我要人陪,嗚嗚—哇—」他竟嚎啕大哭起來。


    眾人又瞧傻了眼。新郎這副德行,難怪人家小姐不嫁!


    紛紛再瞄向堂上的媒人,敏原大君的性格,一般百姓不解,但與他接觸過的官員,無不知他除了善妒好疑外,也愛記仇,當日鄭家小姐曾當眾給他難看過,這會讓她嫁個癡夫,這份教訓人的心思顯而易見。


    而敏原大君向來也喜歡美化自己的惡意,就算整人,亦要落個美名,說起來怪也隻能怪這丫頭不長眼,誰教她要惹上了這號人物,會吃苦頭也是自找的。


    鄭良良勉強抽出被宋道學箝抱住的手,捧住他哭花的臉,聲音極其輕柔的安慰他,「別……別哭了,你乖,我沒有躲你,你先放開我,我才能好好跟你說話。」


    宋道學瞧著她明亮的雙眸,不由自主的依言鬆開了雙臂。「最多我不在這裏尿尿嘛,妳會嫁我吧?」他擔憂的問。


    她苦笑,「不嫁你,我一樣可以陪你玩的。」瞧著他涕淚齊下,跟個娃兒沒兩樣,她的神情極為溫柔心疼。


    「不當我媳婦,妳還是會陪我玩是嗎?」他馬上破涕為笑。


    「當然。」他一定很寂寞,才會如此渴望有人陪,她不禁同情起他。


    「不必了,既然妳不嫁,我兒子也無須妳的憐憫!」宋民演氣憤的拉過兒子,不想丟臉。


    她蹙起眉,「你― 」


    「妳當真想悔婚?」這回開口的是李豫。一聽到他的聲音,鄭良良就一肚子火。就是這家夥害得鄭宋兩家難堪的,他還有臉問!她當下板起了臉。


    「照方才大君的說法,是沒有要撒我爹官職的意思,既然是我會錯意,這場婚禮也就― 」


    「照常舉行。」說這話的竟是鄭府尹。


    「照常舉行?」她錯愕的看向自己的爹。


    「沒錯。咱們允婚在前,宋大人才開心籌辦婚禮,如今迎親大禮之上,咱們怎能無信悔婚,妳還是嫁了吧!」鄭府尹臉上充斥著悲憤,低著頭這樣說。


    鄭良良簡直不敢相信她爹會說出這種話。爹昨天還鼓勵她逃婚,可她想這樣逃避不是辦法,她知曉李豫會來,決定直接麵對他,當眾戳破他逼婚的真相,可怎知她爹現在,竟要她繼續拜堂?


    「良良,該交拜了。」鄭府尹個性懦弱,受到身旁金質重的狠視威脅,立刻害怕得怯聲說,也忘了自己昨晚還信誓旦旦的說要維護女兒的事。


    她僵住了。爹如此怕事,她如何能不嫁?


    接著她便教人推上前,長布重新覆上她的臉龐,宋道學更是等不及交拜,歡天喜地的衝上前再次抱住她,高興到了極點的他,居然直接掀開她覆麵的長布,嘟上嘴,當眾堵上她的櫻唇―


    鄭良良驚傻了,所有人都瞧直了眼,而那「媒人」的心髒更是倏地爆跳起來。「金質重!」


    「大君。」見主子驟然變臉,他立即上前。


    「將人帶走!」


    「啊?」沒懂他的意思,金質重愣了一下,但見主子怒火中燒的瞪著那對相吻的新人,他眼一瞇,不敢再有遲疑,一把推開宋道學。


    這新娘今天不嫁了!


    主子麵色非常的陰沉。


    金質重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坐在桌案前久久不語的李豫。


    他實在不解大君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不僅沒讓那丫頭嫁癡夫,還將她帶回府邸來?


    大君到底有何打算?,這是他跟在大君身邊這麽久以來,最難理解他行徑的一次。他很想問個清楚,該如何處置帶回來的鄭良良,然而見到主子陰鷥的臉龐,什麽話都不敢多問了。


    良久後,李豫喚人了,「金質重。」


    「大君。」他立即上前一步應聲。


    「把那丫頭送去沐浴,洗幹淨後,讓她來見我。」他吩咐道。


    「沐浴?」金質重微愕。


    這是什麽意思?在大君府裏,除了等著陪侍的女子才需要沐浴現身,其它人並不需要……難道大君想收鄭良良為侍妾?


    「還有問題?」李豫臉色明顯沉凝下來。


    「沒有,我這就去辦。」金質重不敢再遲疑,迅速退下。


    看到屬下吃驚的模樣,李豫表情更顯陰鬱。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失常?讓自己從「媒人」變「搶匪」,不但讓所有人皆驚愕得說不出話,那宋民演更是嚇得老臉慘白到快昏厥過去了。


    而事情會變成這樣,隻因那丫頭當著他的麵教人「輕薄」了?憶起那畫麵,他又開始煩躁的擰眉了。那個該死的宋道學是什麽東西,竟敢吻她―


    忽地他麵容一斂,回答自己,那宋道學並不是什麽東西,是他作媒給那女人當丈夫的對象……


    他冷靜了下來,發覺自己對那丫頭有著奇怪的感覺。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教她明媚的雙眸吸引,之後也常在不經意問想起她。


    他一度認為那是自己記仇的緣故,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那微妙的不同。


    這回再度見到她是以媒人的身分要將她嫁人,但她那慧黠的神采卻再次勾起他心中的千頭萬緒。


    他不是衝動的人,既然將人帶回來了,就定要弄清楚這女人到底有什麽魔力,能教他自毀名聲的當眾搶新娘?


    「鄭小姐,妳不得無禮,不能闖入― 」金質重根本斕不住人,一團氣焰高張的火球已經自行拉開門板,燒進李豫的房裏。


    鄭良良頭頂冒火的瞪著房裏的男人。


    李豫愕然的抬眉迎向她的怒火,見她依然是一身未褪去的嫁服,冷哼了一聲,「金質重,這是怎麽回事?」


    他趕緊跪下。「鄭小姐……她……她不願意褪衣沐浴。」想到自己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額上不禁冒出了汗來。


    他沒想到這丫頭的脾氣這麽硬,敢無視大君的命令拒絕沐浴,此刻還直闖大君房裏,種種膽大妄為的行徑連他都嚇到了。


    李豫視線再度回到了鄭良良身上,見她火氣不減,冷笑道:「金質重,你退下吧!」他揮了手。


    言下之意是不怪罪他了,金質重這才鬆了口氣,即刻退到廊外並將門板拉上。


    「好了,我本來就打算要見妳的,既然妳這麽迫不及待的趕來,有話妳就先說吧!」他寬宏的道。


    鄭良良抿了抿紅唇,氣衝衝的在他麵前席地坐下。「大君,你別再在我麵前裝好人了,你老實說,你是個小人吧?」


    她語不驚人死不休,這種話居然也說得出口。


    他怔了一下後,仰頭大笑。「妳真的是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他發現自己沒有生氣,隻覺得她老實得可愛。


    「如何,你承認吧?」她認真的問。


    李豫止住笑了。「對,妳說的沒錯,我承認,我是一個小人。」他也慎重其事的回她。


    她一聽,小手往桌上一拍。「我就知道,承認也好,表示你還有救,改邪歸正吧,別再做些小人做的事了。」


    她竟勸起他來了?!


    他再次大笑,門外的金質重則是一臉的驚異。大君被辱,怎不怒反笑?


    「妳認為我該如何改正才好?」李豫嗤笑著問。


    鄭良良雙眸對他露出嫌棄而不滿的眼神。「首先,改掉你好大喜功的毛病,不要再壓榨官員們幫你撐麵子了;再來,去掉猜忌多疑的惡性,我聽說你每隔一陣子就『清理門戶』一次,排除可疑異己,這種行為會讓身邊的人心寒,無人肯對你忠心;還有,別再小心眼的搞報複,我這人喜歡直話直說,你若不滿可以當麵說,將我嫁給癡夫的這種行徑,實在幼稚無恥到極點!」


    門外的金質重聽到這裏已然抽氣連連,臉色大變。這丫頭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難不成不想活了?!


    李豫的笑容逐漸從臉上消失,神情轉為僵凝。這丫頭還真敢說!


    「是你要我說的,若發火,表示你果真度量狹小,聽不進勸諫。」她小臉欺近他一寸,一副完全沒在怕的模樣。


    他沉瞳細瞇,「很好,既然妳如此了解我,從今而後我也不會再對妳裝腔作勢了,什麽仁德大君,全是狗屁,是我塑造出來的假象,妳,將是唯一可以看清我真麵目的人。」他咬牙冷笑道。


    「唯一?難道你沒有心腹嗎― 嘖嘖,大君,我就說你這人疑心病太重,竟連一個可以誠實麵對的人都沒有,你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太孤寂悲哀了嗎?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連連嘖聲搖頭。如果連門外的金大人都不算是他能推心置腹的人,那這人也實在活得太孤獨了!


    從來沒被人汙辱得這麽徹底過,李豫青了麵容,「真是感謝妳提醒,否則我還不知曉自己竟然過著這麽悲慘的日子。」這話幾乎是由他齒縫裏迸出的。


    鄭良良笑了笑,眉宇間流露出慧黠淘氣。「所以你得好好的感謝我,放我回去吧!」她瞬間麵色一整,嚴肅地提出要求。瞧著她變化多端的嬌容,他不由得綻出陰森的笑意。


    「妳知道我帶妳回來做什麽嗎?」脫去假麵具,不再假仁假義的作戲後,他那笑容雖然還是讓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至少真實,代表他不會再在她背後放冷箭,她可以正麵迎擊。


    「你想做什麽?」她問。


    他笑得極為陰險。「既然妳不想嫁癡夫,就來當― 」


    「慢著!」她心驚膽跳的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得罪了你,你必定不會輕易放過我,你若想帶我回來洗衣拖地做些下人工作,我接受,但是當你的女人,絕對不可以!」她趕緊將話說死在前頭。


    李豫饒富興味的睨著她,「想做我的女人,妳會不會太抬舉自己了?」他輕蔑地掃視她一眼。


    鄭良良臉龐不由得泛紅。「若你沒那個意思,又何必要我更衣沐浴後才能來見你?」她忸怩的問。難道她真誤解了什麽?


    「妳以為呢?」見她雙腮紅赧的模樣,他目光不自覺停駐在她臉上,似欣賞又像疑惑,為什麽她的表情看起來總是這麽鮮活動人,連臉紅都顯得異常精神?


    「就是不明白才要問清楚,因為你的要求很奇怪嘛!」她微嘟著嘴解釋。他是很奇怪沒有錯,因為他現在非常厭惡看見她這身裝扮,更惱她教人輕薄去的紅唇,若不洗淨後換套衣服再來見他,他實在非常不爽!


    「妳不過是士大夫家的女兒,見王子之前沐浴更衣理所當然,這有何奇怪?要說怪,妳違反我的命令,又直闖我的房門,這不怕死的性格才真的奇怪。」他反倒指責起她來了。


    「我不是不怕死,我隻是不接受被人莫名其妙的安排,就算要死,也想死得理直氣壯。」


    李豫瞪著她,居然完全不惱她的無狀。「咱們朝鮮女人,哪個不是事事接受安排,豪無怨言,妳倒叛逆,完全不像出身士大夫家的大家閨秀。」


    她聳了聳肩,「誰說女人就不能擁有主見,我過世的娘告訴我,我要做什麽都成,隻要誠實麵對就可以。」


    「誠實麵對?」


    「對,不管是誠實麵對自己心裏所想的,還是真誠麵對別人,隻要無愧於人己就行。」


    無愧於人己?無怪乎會養成她這大膽無畏、勇於表達的性格,隻是他身邊從來沒有過像她一般勇敢誠實的人,若讓這種人幫他做事……成嗎?他心中原本剛形成的決定,有了些許的動搖。


    「我啊,是樂觀派,相信世上沒有真正的壞蛋,就連你,雖然小人了點,我認為還是可以改變的。」她嘴角一揚的笑說。


    李豫雙眸閃動了一下,這話雖然無禮,但他心頭卻不自覺的浮出笑意。這丫頭有種特質,能讓人忘了防備,不知不覺與她推心置腹,輕易的就能聽進她的「逆耳忠言」,這不就是她最能利用的地方嗎?既然衝動帶她回來,就不能不好好安排,而現下隻需給她一點特訓就好……


    「我帶妳回來不是要妳當我的女人,而是有任務讓妳做。」他終於下了決心。


    「任務?」


    「嗯,我要妳進宮擔任侍女尚宮。」


    「什麽?你要我入宮當宮女?」沒讓她嫁給癡夫,改而將她送進暗無天日的後宮,這男人的心會不會太黑了點?


    「啊― 」鄭良良腰間教人打了一下,疼得她齜牙咧嘴。


    「請壓低腰杆,跪拜時眼睛不能直視對方,要記得,宮裏的每個人都是主子,直視是大不敬的行為。」老尚宮手裏拿了根藤條,不客氣的朝她後腰又打了一記。


    她痛得眼淚都要飄出來了,但還是得忍著,眼前這個女人是當年照顧李豫的侍女尚宮,因年邁才請願出宮的,她的教導非常嚴厲,稍有不對,就藤條伺候。


    「妳是大君指定要送入宮裏的人,得以免去參加尚宮考試,直接破格擔任侍女尚宮,為了不讓大君丟臉,妳得比別人更加認真學習宮廷禮儀。」老尚宮繃著臉訓斥。


    那家夥說要把她送進宮是玩真的,今天光練這跪拜禮,她腰彎了不下千次,也被藤條修理了幾十下,嗚嗚……真痛啊!


    「今天的跪拜練習就到此為止。」老尚宮終於宣布。


    就在她幾乎要感恩的發出歡呼聲前,老尚宮又說:「改為練習如何伺候主子的膳食禮儀。」


    鄭良良的臉當場又垮下。


    老尚宮清了清喉嚨繼續道:「用餐前,妳必須先為主子挑掉會噎人的骨頭或魚刺,如果主子用膳時食物沾黏上湯匙或筷子,侍女尚宮得立即用鍋巴水為主子的餐具弄幹淨,還有― 」


    「哎呀,我鬧肚子了,請妳等等再說,我先離開一下,待會回來。」她實在受不了,假裝肚疼抱著肚子溜了。


    老尚宮怒著臉,想追人,動作還是不及她利落,轉眼就讓她跑得不見人影。


    終於脫離苦海的鄭良良,躲到府裏造價昂貴的人造林裏,跺著腳生悶氣。現在是怎樣?她非得進宮不可嗎?


    要知道,一朝為宮女,終生是王上的女人,一生不能婚嫁,在宮中隻有少數的女人能得到王上的青睞,絕大部分的人都得孤獨寂寥的過完殘生,想出宮解脫,得像教導她的老尚宮一樣,等到年老體衰或疾病纏身才能請願離宮。


    況且她根本沒有意願成為王上的女人,更不想老死宮中,所以她該―


    「別想逃,妳一定得進宮!」彷佛猜中她的心事,有道聲音嚴厲的響起。


    她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她現在正恨得牙癢癢的人,她火大的轉身瞪人。


    「妳既然不想嫁人,那就進宮去,反正我父王也不會看中妳,妳大可在宮中養老。」


    李豫臉上盡是惡毒的表情。


    「你!」鄭良良氣壞了。「誰說我不想嫁人啊我想嫁給喜歡的人,要不是你的關係,我早― 啊!你做什麽?」她的手腕忽然被他箝握住,痛得她皺起眉。


    「妳有喜歡的人了?」他沉聲問,無視自己扼住她手的力道有多大。


    「有又如何,關你什麽事?」她痛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發現皓腕上清晰的出現他的指痕。


    瞪著自己的傑作,他竟湧起一種心疼的感覺……深吸了一口氣,故意忽略心中那份異樣感受。「那男人是誰?」


    她不滿的睨著向他,「都說不關你的事了,何必多問!」她撇過頭,不理他。


    李豫越來越不爽。「妳最好與那男人斷個幹淨,因為妳與他是不可能了。」


    「為什麽不可能?隻要我不進宮就可以!」


    「問題是,我決定妳非進宮不可。」


    「你折騰人也該有個限度,我若堅持不進宮,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嚴峻的臉龐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來。「我想鄭府尹會知道我能怎樣的。」


    「你威脅我!」這家夥莫非想要對爹不利?


    「我從不威脅人,通常是別人自己主動為我達成目的。」他的笑容極為囂張。


    這男人簡直不可一世到了極點,她想起婚禮上爹會堅持要她出嫁,十之八九就是他從中給了壓力,爹膽子小才不得不妥協的。


    真是個陰險的人物!「不對,你要我進宮絕非隻是要教訓我這麽簡單,你定是想要我進宮幫你做什麽勾當……一定是這樣沒錯!」她忽有所悟的道。


    李豫臉上綻出讚賞的神情。「沒錯,我是有目的才想讓妳進宮的。」她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


    「什麽目的?」


    「進宮前會讓妳知道。」


    鄭良良瞪著他。「你不怕進宮後,我不聽話不幫你辦事?」


    他輕笑,很有自信的說:「不怕。」


    「我警告你,別想拿我爹的前程威脅我,若你想做傷天害理的事,就算罷我爹的官,我也不會聽你的話照辦的。」


    他挑了挑眉。「妳說我疑心病重,我瞧妳疑心病也不輕,隻會疑心我想作惡,怎不想說我是要妳去做好事?」


    「哈!你這人一肚子壞水,能做什麽好事?」她嗤之以鼻。


    「妳不是說我應該還有救,這會怎麽還是將我貶得一文不值?」


    她語塞。他的口才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可惡!


    懶得與他多說,剛轉身要走,他又將她拉住。


    她不耐煩的回身,「我要回房去接受老尚宮的特訓,不然怎麽進宮?」她以為他要說的是這個,自己主動先回答塞住他的口。


    「立即斷了與那男子的聯係,因為我不允許!」李豫臉色深沉的對她說。


    那個男子?喔,是那個男子啊!


    鄭良良不悅起來。「你真的管太多了,我尚未進宮,還不受宮廷規範,我愛與誰聯係就與誰聯係,大君您國事繁忙,就別注意小女的這些瑣碎小事了。」她皮笑肉不笑的麵對他,樣子讓人看了很火大。


    而他也真的火起來了。「是嗎?那我會將這件小事交給金質重去處理,相信不久後,那男人會被找出來,然後從此讓人再也聯係不上,就如妳所說的,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消失得宛若不曾存在過。」


    「你!」她氣得跳腳。見她氣呼呼的樣子,他哈哈大笑的離去,但隱藏在肚裏的卻是滿腔的憤怒。


    男子,不管是誰,他都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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