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嬸正說得興致勃勃,冷不防就聽田嵐州冷冷問了聲:「猴子嗎?」


    「嘎……」楊三嬸的話戛然而止,又不明白田嵐州為什麽會說猴子。


    田櫻娘在一旁捂著嘴笑:「手長腳長,聽起來有些像大雲山裏的猴子。」


    「這孩子,」楊三嬸想象後也不禁失笑,埋怨道:「你們姐弟倆在村裏也沒個正經長輩,你們家叔祖父還是我們本家呢,可我看他對你們的事情一點兒都不上心,要不是他還教嵐州念書,我早就做主攆了人走。誒誒,你看你們,又把話題給扯開了。」


    田櫻娘安撫地看了眼田嵐州,對楊三嬸說:「三嬸,我知道你對我們姐弟好。可是我也聽說,盧鄭定的妻子就是這林家的,這不太好吧!」


    盧鄭定了個地主家小姐,這事情鄭娘子就差沒有去衙門口擊鼓宣告了。饒是田櫻娘每日裏深居簡出也是聽過她趴在兩家隔牆上說了不下三遍。


    果然,楊三嬸聽田櫻娘這麽說,也是回過神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說林家要沒這門親事,林三少爺是多麽合適的一個人家啊。嫁過去就是少奶奶,人家還答應供嵐州科考,你也不用辛苦操持家務。」


    田櫻娘知道楊三嬸是憐惜她,所以總不好拂了人好意,便耐著性子安慰說:「嵐州是我弟弟,要是別人花了銀錢,我們姐弟總歸會低人一等,這一點都不好。再說了,供弟弟念書是我這做姐姐的本分,怎好讓別人代勞。而且我以後是要陪著嵐州上京趕考的,林家不是良配。」


    楊三嬸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連連搖頭:「哎喲,這可不行的。出了孝你可就十七了,十七還沒定親怎麽行。再說了,嵐州也要出了孝才能去參加鄉試,鄉試之後縣試,縣試過了還有府試,這一年兩年的也就算了,萬一耽擱下來好幾年,你怎麽可能陪著他上京城!」


    這還是楊三嬸說得客氣,要不客氣的話,就要懷疑一下田嵐州究竟能不能考上秀才,考上舉人了。


    一直悶聲不響的田嵐州突然將藥膏瓶子「啪」地一下重重放在桌上,嚇了楊三嬸和田櫻娘一大跳。


    「嵐州這是怎麽啦?」楊三嬸一愣之後就是笑:「哎呀,我懂了。這是舍不得姐姐呢!你楊軒哥也是這樣,我們給春桃定親他一直臭著個臉說是定太早了,臭小子都沒想過春桃做了他東家的少奶奶,這對他是多大好處……」


    還沒等說完呢,田嵐州一拳頭砸在桌子上,重重哼了一聲,「我的前程不用任何人的利益來換。」


    楊三嬸頓時就有些尷尬了,其實春桃的婚事是人家看中楊軒,怕楊軒被別家挖牆角,這才給家裏兒子定了楊春桃,被田嵐州這麽一說,倒像是他們用春桃的婚事給楊軒換前程呢。


    田櫻娘見勢不對,陪笑道:「三嬸別管他,我們說我們的。」又在底下掐了田嵐州一把,催他:「黃大夫還在灶房熬藥,弟弟你過去問問吃藥有什麽宜忌沒有。」


    田嵐州站起身子,薄唇抿了抿,走之前又特意叮囑她:「我們還沒出孝期呢,你別著急著定親。」


    「嗯,我知道的。」不用他叮囑,田櫻娘也是不會妥協的。她這個人前世生得端莊大方,這一輩子又長得嬌媚豔麗,都是看似耳根子軟的模樣;但卻著著實實是個死心眼,認定的事情才不會輕易改變。


    盯著田嵐州僵硬的背影,楊三嬸歎了口氣,「我娘家爹也是去年開年去的,說起來我們家楊軒和春桃隻需要守一年孝就好。今年春開始,不知道多少人上門來說親,他卻死咬著他姥爺對他好,要守夠三年,也不想想再一年多他就二十一了。」


    楊軒生得氣宇軒昂,雖然後來放棄了科考,但在田家那兩個月跟著田櫻娘沒少學些算學和店鋪管理上的東西,如今鎮上和縣城新開的雜貨鋪都是他一手打理,不但一切運轉得井井有條,生意更是一日賽過一日,也難怪東家寧願把獨子的婚事拿出來捆著他效力了。


    念及此,田櫻娘拍了怕楊三嬸的手,奉承道:「三嬸放心,這男兒隻要有出息,就是三四十也能找著好女子,更何況楊軒哥才二十一。他可是出於孝道耽擱的兩年,等孝期一過,保管三嬸你挑花眼。」


    誰不喜歡聽好聽的,楊三嬸當即就眉開眼笑,「那就借你吉言啦。對了,櫻娘你看不上別的男兒,該不會是早已心裏有數了吧。」


    「什麽數?」田櫻娘眼角餘光看到田嵐州和黃大夫出了灶房門,兩人頭靠頭正說著什麽,便有些走神。


    「祝垚啊!雖然他說是家道中落,但我看做派倒像是哪家大少爺似的。櫻娘啊,三嬸我沒念過書,說不出什麽大道理,可總覺得吧,那祝垚來家裏念書就是衝著你來的。」


    鄉下人所謂的悄悄話,聲音低出來也有限度。本來和黃大夫說話的田嵐州利眸如劍,不去盯說這個話的楊三嬸,隻盯著田櫻娘的反應。


    田櫻娘已經被楊三嬸的話震驚地不知道如何反應了,哪裏還顧得上去看田嵐州。


    「祝垚!不是吧。」田櫻娘自己都覺得反駁有些無力。在楊三嬸揭穿之前,她一直都覺得祝垚是衝著方為先生來的,可仔細想想這一年多來,除開他回家去的日子,隻要在田家,他總是借口問算學往她身邊湊,那眼神……和前世身邊一些追逐者的確很像。


    「祝垚更不行,他家裏太亂。」田嵐州丟下黃大夫走過來,還瞪了楊三嬸一眼,一把將田櫻娘給拉了起來,道:「黃大夫說你受了寒,最好不要在外麵吹風,去屋裏歇著。」


    「嵐州可以說這麽多話啊。」楊三嬸驚訝於田嵐州的轉變。


    「三嬸,你看是你幫忙洗下衣服還是你回去讓秀兒過來。」田嵐州幹脆又多說了句。


    都看不到姐弟倆的身影,楊三嬸才猛地回過神來,問黃大夫:「方才是嵐州說話的吧!」


    黃大夫可算是看出來了,田嵐州嘴上說什麽姐弟,實際上心裏可不是那麽想的,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發現了沒有。但是這個事情吧,黃大夫作為一個被田嵐州嫌棄的長輩實在不好說,搖搖頭衝著屋裏喊了一聲:「田小子記得把診費給我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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