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近來心情不錯。」


    祺申聞聲抬首,望向方易中,嘴邊笑意加深。「是不錯。」


    方易中挑了下眉。「因為你的夫人?」


    「臨兒很貼心。」想起那個臉上總鑲著笑意的可人兒,隨即烘暖了他眸底的溫柔。


    「既然那麽喜愛,何不要了她?」方易中似笑非笑,語音戲謔。


    「她是妹子。」眸光一合,祺申示意他別肆語。


    「親妹嗎?」扔下不怕死的反問。


    認識祺申近十年了,淳臨是第一個能讓他於工時仍保持心情愉快的女子,然而,他卻堅稱他們之間隻有兄妹之情,方易中不信。


    瞥了方易中一眼,他沈默起來。


    越是辯解,便越覺自己口是心非。


    憶及那回的失態,他懊惱不已,卻也使他意識到有些事變質了,當他急於疼寵她的時候,他開始懷疑那真是純粹出於兄長的疼愛?


    稱兄道妹得太久,情感都被攪混了,他急欲厘清頭緒,卻又不得不顧及淳臨的想法,有些事做得太急進,隻怕適得其反。


    對她,他深知不可魯莽。


    「瞧你能盡兄長之責到何時。」勾起嘴角,方易中意味深長地道:「別忘了你阿哥的子嗣隨時可以奪走你的爵位,你不打算先做點事?」


    「我知道。」祺申皺眉,不禁歎了口氣。「我額娘前天才拿來好幾幅畫像讓我挑,還要我盡快作決定。」每一想起,他頭就疼得厲害。


    「福晉手腳真快。」方易中輕笑,好奇問道:「如何?挑中了哪家閨女?」


    「我沒要納側室的意思。」


    看著他眼底的堅定,方易中挑起眉。「你阿哥先為王爺添了嫡孫,你已經夠吃虧了,這會兒不娶個側福晉回來,是準備要上演叔侄奪位的戲碼了?」


    祺申嗤笑了聲,臉上掠過一陣不耐之色。「沒想到連你都這麽擔心我地位不保。」相同的勸辭不知聽了多少遍,他聽膩了,也聽煩了。


    他當然明白子承父位的規定,子嗣從來都是鞏固權位的最佳抵押品,隻是,若然是他隨便跟沒感情的女人結合得來的孩子,他不會疼的,拿孩子作爭權的工具,也並非他樂見的結果。


    「雖說王爺一向和你阿哥不對盤,但老人家想要的也不過是個孫子,你好好想想吧!」


    祺申不搭話,逕自埋首書冊中,不欲再討論府中那些擾人爭鬥。


    轉眼來到下工時間,他們收拾好事務後便各自打道回府。


    步履才落幹步廊,一名行色匆匆的宮女向祺申迎麵而來。


    「青綾?」他叫住了她,認出她是淳臨的近侍宮女。


    「額駙金安。」匆促福身,楓依無暇糾正祺申的錯喚,隻急道:「格格中暑了,奴婢正要宣卜太醫出宮診治,奴婢在此別過。」撫鬢跪安後,她迅速掉頭走。


    他心一緊,腳步隨之急迫起來,三步並作兩步,飛快離開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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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針了還是昏昏沈沈的啊……得用開竅藥了。」隔紗診脈後,卜見深收起紗布,從藥箱裏取藥。「先用蘇合香丸,過了今晚情況該會好轉。」


    坐在床沿的祺申忙把淳臨的手放回絲被裏。「不用安宮牛黃?」他也有過中暑的經驗,記得當時的用藥。


    「和碩公主這是陰暑,額駙爺說的乃是寒藥,可不能用於陰暑之症。」


    祺申頷首,焦慮的目光不離炕上人兒。


    卜見深走後,楓依和青綾依循著他的囑咐照料持續昏睡的主子,而祺申也是寸步不離她的閨房。


    「額駙爺,是時候掌燈了。」青綾步至祺申身旁,輕聲提醒時辰。


    祺申沈吟了會兒,看著炕上毫無動靜的淳臨,他決定留下。


    「今夜我待下,你們回去歇下吧!」


    青綾和楓依麵麵相覷,不敢貿然離開。


    「白天我無法看顧她,那時全靠你們了,你們還是早些歇下吧!」他怕她們到時候不堪疲倦,無法周全侍候淳臨。


    明白了祺申的用意,她倆安然跪安,讓他負起照料主子的責任。


    坐在炕床邊,祺申不停為淳臨撫額試探溫度。她在發熱,但無半點汗水,水頰燒得通紅,換過了一塊又一塊冷布,約莫半個時辰後,她的溫度終於穩定了。


    他頓然鬆了口氣。


    「前幾天還叮囑我當心別中暑了,怎地現在卻臥病了?」他低歎道,不禁伸指撫弄她散落一枕的烏柔青絲。


    「要趕快好起來啊臨兒,不是說想去燒香嗎?待你好了,我不栽花,你也不必繪畫,我帶你出去走一趟……」


    低柔且堅定的諾言回纏耳畔,淳臨呻吟了聲,想睜開眼,可昏沈混沌的腦袋卻教她有心無力。


    「臨兒?」


    是祺申的聲音,他在喚她……思緒迷糊間,她低吟翻身,下意識想靠近他、摸索他,但她的頭又痛又沈,讓她再也使不上半點力氣。


    「哪兒不舒服?」他著急起來,瞧她難受得蹙起眉心,他眉頭隨之擰緊。


    申哥哥……


    她想喚他,嫣紅的嘴唇卻隻能逸出細碎呻吟,她好難受……


    「頭疼?」紊亂中,他突地憶起卜見深所說的症狀,連忙幫她按摩太陽穴。


    漸漸地,她好像不那麽難受了,鬆懈了眉間的緊蹙,她呼吸平穩過來,又再安靜沈睡下來。


    感覺到她氣息平複了,祺申緩緩停下按摩,長指劃過她嬌嫩的臉頰,指下的纖柔軟他眯起了雙眸。


    褪去高燒的臉容依然泛紅,兩團紅暈緊貼於她嫩頰上,猶似桃李,更添俏麗,他沒想到她縱使抱恙,仍美麗得令人怦然。


    從未如此切近地細瞧一個女人,貼近得幾能捕捉到她的呼吸,妍麗如花般的沈酣姿容映入他深邃的眸底,他專注的目光漸轉灼熱。


    「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喃喃吟詠之音自他唇間流泄出來,厚實的大掌撫上她隻有巴掌大的臉兒,他以拇指圈畫她柔美的唇瓣,忽而笑了。


    她曾笑說他像極了蘇軾。


    「哪兒像他了?」當時他不解。


    「東坡先生愛極了海棠呀。」她笑吟蘇軾的(海棠)。「東風溺搦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他眼角煥出了笑痕。「我沒在夜裏也秉燭觀賞海棠吧?」


    「我以為你會呢。」她吐了吐舌,打錯比喻了,麵容靦覜。


    那刻,他多想伸手摸摸她那嬌憨的笑靨。


    如今,是肆無忌憚了,趁她熟睡之際,以他修長的指膜拜她教人心醉的美麗。


    此時,他是真的「故燒高燭照紅妝」了,她嬌柔的睡容及抱病的身子,皆教他舍不得就此合眼歇息。


    當滿眼滿心隻餘她一人,過去那抹曾經盤踞心間的影子,已淡得隻剩幾片模糊掠影,教他幾乎忘了淳頤這個人。


    花月正紅,海棠春睡惹蝶眷,她在他心間,早已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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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睡了一整天,她於第二天清醒過來。


    「格格醒啦?」青綾端著水盆進房,便見淳臨坐起了身。


    淳臨伸展了下腰肢,眉眼慵懶。「我睡多久了?」


    「一天了,再昏睡下去,可要把額駙爺給急壞了。」擰來熱布,青綾侍候梳洗。


    「他知道了?」她驚訝。


    「何止知道,額駙爺昨兒個還留在這兒看顧你呢!」青綾笑道。


    原來真是他……昨兒個病得厲害,迷糊之間,她彷佛看到了他,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呢。


    「他留了多久?」淳臨好奇。


    「整整一個晚上呀,今晨楓依進來,他才離開。」


    青綾的回答教她吃了一驚,低頭瞧瞧自己一身的素色單衣,懊惱之色隨即爬了滿腮。「被他看到我這副邋遢模樣了……」好沮喪,她扁唇欲泣。


    每回都是穿著得宜、打扮得端端莊莊後才敢去見他,麵對意中人,她對自己要求嚴格,總想給他留下好印象。


    「也不會很邋遢,格格別想太多。」青綾忙安慰道:「格格,額駙爺待你好極了,一聽見你病了就馬上趕來看你,還通宵達旦地看護著你,瞧他多緊張你。」


    聽著青綾的好話,想像祺申的不眠照料,笑意又從她唇邊悄悄竄起。


    「格格先淨身,再用膳,卜太醫待會兒就過來了。」


    淳臨頷首,而後吩咐道:「幫我準備兩道菜——粉蒸排骨和龍井蝦仁。」


    青綾聽後皺眉。「格格,你才剛病愈,該吃些清淡菜肴。」


    「那是給申哥哥的。」她甜笑。「我會在午時進皇城,你們備轎吧!」


    她也有任性的時候。


    卜見深叮囑她別再往外亂跑,身子得靜養一陣子才好,但待他一走,她就馬上下炕著裝,楓依和青綾攔不住她,隻能隨她愛怎麽著便怎麽著。


    「亂緇躂,若然又中暑了,你回來可別哭喔。」楓依在旁羅唆,拿她沒轍。


    「真不要咱倆跟去嗎?」青綾不放心。


    「就當我到錦園畫畫去了,你們別擔心。」她喜歡跟祺申獨處,見她們又欲開口,她立刻揚聲:「起轎吧!」


    「喳!」放下簾帷,轎夫應聲抬起了轎子。


    轎子直抵千步廊東側的戶部街前,淳臨抱著食盒下轎,準備進去找禮部所在時,一名男子突地迎頭衝來——


    「跑!快跑!」


    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了淳臨便往天安門跑。


    淳臨嚇壞了,才剛病愈的身子險些跟不上男子奔跑的速度,但她隻專注懷裏食,生怕會打翻裏頭的菜肴,一時竟忘了出聲呼救,就這麽一路被男子拖拽著跑。


    進不了天安門,那是皇帝老子才可出入的地方,男子改往西行,來到刑部街外的一棵槐樹下,方肯歇下。


    「咦?什麽來著?好香喔!」見淳臨停下腳步便連忙打開食盒察看,菜香立時從裏頭飄出,惹人垂涎。


    方聞男子之聲,她手一頓,不禁抬目相視。怎地越瞧越眼熟?


    「不記得我了?」把她的疑惑盡收眼底,男子魅惑一笑,沈聲問:「公主,我來幫你把脈可好?」褪去刻意沈啞的嗓音原是無比嬌柔。


    淳臨於瞬間瞪大了眼。


    「璟月格格?」她不敢相信。


    璟月嗬嗬大笑,拿過她手上的食雲便席地而坐。


    那是給申哥哥的午膳……


    她想揚聲收回食盒,可璟月打了開來便立刻舉箸,教人不好意思開口。


    「嘖,這排骨怎地不做紅燒?那好吃多了,還有這蝦仁,味兒不夠鮮,沒點兒嚼頭。」奪人之食還在那兒挑剔,但她餓了,也管不了那麽多,填飽肚子要緊。


    她的批評教淳臨哭笑不得,那可是祺申最喜愛的菜肴呢……


    「別幹站著,坐下呀!」璟月瞄了瞄她,又再低頭吃飯。


    璟月不拘小節得幾近豪邁,淳臨不好也不善於拒卻,遂依言坐下。


    「你用過午膳了?」璟月詢問。她可以分些給她吃喔。


    「用過了。」淳臨柔聲回答,看她頭戴涼帽、身穿男裝,她試著含蓄其詞,啟齒輕問:「璟月格格,你穿這樣……好嗎?」


    「好呀。」璟月回得爽快。「不穿這樣,老頭兒不讓我進太醫院。」


    「老頭兒?」


    「就是孫鶴齡啊!」璟月皺了皺眉。「真是個糟老頭兒,你知道嗎?我認他作師傅都快四個月了,他還是沒教我什麽,隻會鎮日指使我去煎藥!」氣死她了!


    「可你會把脈了。」淳臨不解,孫太醫還是有教她的吧?


    璟月冷笑。「那全是我自個兒看書看回來、不斷找人把脈練回來的功夫,他一開始先要我辨藥材,我一個月就全辨好了,後來他便要我去學煎藥。真是笑話,下人做的事兒我學來幹麽?」提起煎藥之事,她厭惡得直皺柳眉。


    「換個師傅不就得了?」看她一臉不忿,淳臨不禁提議。


    乍聽淳臨之言,她滿眼的不甘又換成了不舍。「當初是我求了好久,他才收我為徒的,我不想放棄。」況且,不能否認的是——孫鶴齡確是名副其實的良醫。


    「不過我跟你說喔,那老頭兒還真蠢,當初他說假如我敢穿男裝的話,他就敢收我。他真傻,要誇口也得打聽打聽我的消息,本格格有啥事是不敢幹的?」


    首次見識到她的桀騖不馴,淳臨眸裏淨是訝然。「五皇叔對此並無異議?」


    「起初阿瑪也有微言,但我說拜師學醫全為了四阿哥,他就沒話講了。」


    淳臨霎時明白了璟月的用心。


    惠親王的四貝子是京師內無人不曉的藥罐子,她學醫是為了救兄長,這片苦心可讓人動容。


    本以為璟月與一般嬌蠻皇孫無異,可經此一席話,她對她改觀了,甚至是刮目相看。


    「你方才為何跑那麽急呢?」她關切一問。


    「被老頭兒發現我晾在一旁,讓下人幫我煎藥去了,當時沒幾個人在,我怕他會動手杖,就趕快逃走嘍!」就是欺負他跑得不如她快。


    「他敢打你?」淳臨又再瞪大眼,又來一樁難以置信之事。


    「唉,那也不算是打啦,他會拿手杖來敲我的肩膀,不疼,但很丟人!我才不幹。」她撇了撇唇,這種事發生過一回就夠,再學不乖便未免太過愚蠢。


    淳臨忍不住笑了,聽起來好有趣的一對師徒。


    說著,連璟月也笑了起來,跟孫鶴齡學醫憋了她一肚子怨氣,但他生氣起來的模樣也是好玩的,不覺也逗樂了她。


    「那你呢?進來找祺申?還給他帶吃的來?你待他這麽好做什麽?」


    「我……我是他的妻呀,待他好是理所當然的事。」輕黯下眼,淳臨幫忙收拾她用好的碗盤。


    「說實在的,你喜歡這位夫君嗎?」她的目光懷著試探。


    「當然喜歡。」向來不假思索的答案,她從始至今隻戀他一人。


    「那幹麽還不圓房?」率直的問話丟得又快又狠。


    淳臨心一驚,手下一個不穩,立即打翻了一碗剩菜,弄髒一地。


    「對不起……」連忙掏出手絹,她拭去殃及璟月袍上的油漬。


    「這不打緊啦!」璟月無所謂地道,瞧她還忙著拭擦,她一把奪走手絹。一你還沒回答我呢。」她追問。


    淳臨不知如何是好,招架不了璟月。


    「那天把脈,我發現你還是個處子。」她直話直說。那天福晉請她瞧瞧淳臨的肚子可有消息了不,卻探出了她仍是閨女的事實。


    「不要說出去。」淳臨急了,沒想到才給她把個脈,就讓她知道了這不可告人之秘。「璟月格格,我求你,千萬別說出去。」顫聲央求,她失措了,滿目慌亂。


    要是傳出去讓皇阿瑪知道了祺申的陽奉陰違……不,她不敢想像!


    瞧她心焦得泫然欲泣,璟月於心不忍,明白她有多害怕被揭發此事。


    「你把我當成了那些惹事生非的惡人了?這是要殺頭的事呀,我哪敢到處亂說?」真要鬧事,她早在發現的那天就到處宣揚去了。


    「你能答應我守口如瓶嗎?」淳臨懇求她的承諾,事關祺申的生死前途,她不能有半分輕率。


    「我璟月向來說到辦到,況且咱們是堂姊妹,我會害你嗎?」璟月嚴肅道。


    「我相信你。」得到諾言,緩和了她的惶恐,楚楚水眸盈滿了厭激之情。


    「瞧你,慌得咧,都快哭出來了。」璟月語帶責備,瞧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真教人禁不住關懷。「你和祺申兩人出什麽問題了?」


    淳臨不語,瀅瀅美眸有了然的苦澀與為難。


    璟月一瞬便懂,素來精於察言觀色。「他還記掛著那個淳頤?」


    默默點頭,淳臨也隻好坦誠。原來別人還沒淡忘祺申那件事,那麽,他也定必仍未忘懷吧……


    「怪了,他不是待你挺好的嗎?」璟月不解,瞧他那天多緊張淳臨,居然不顧錦園而跟隨左右,他一向視花如命,這舉動在當時可真紮紮實實嚇住了她。


    「他一直隻當我是妹妹,自然待我好。」勉強勾唇,她淡薄的笑容盡是愁苦。


    原來神女有心,裏王無夢。


    「別管那個男人,他是瞎了狗眼才看不見你的好。」璟月替她不值,竟然輸給一個有夫之婦。「你還是別喜歡他了,為自己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才是。」


    「可是……我喜歡他好久了。」抬起眸,麵對璟月的勸言,她一臉為難。「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喜歡他,知道皇阿瑪決定把我指給他,那時我好高興的……」


    「揮劍斬情絲呀!何必在這種人身上多花心思?」那多劃不來!她虧大了!


    淳臨不作聲。無法狠心揮劍,隻怕斬斷情絲過後,她會比得不到他更難過。


    看穿她眸中的那份執念,璟月不禁扼腕歎息。為情所困哪……她自己不也一樣?憑什麽去教淳臨該怎麽辦?她連自己的事都辦不好。


    「我明白的啦,那家夥文武皆一等,人又長得俊,誰不喜歡?想當年我也喜歡過他,哪知他知道了就馬上躲我躲得遠遠的,那時我都氣死了,還把自己關起來哭了一整天哩!」當年他也不過是個貝子,她都紆尊降貴了還敢搖頭?真不識相!


    「真的?」淳臨訝異於她的率性。


    「很傻吧?」她爽直大笑,重提過往,她不覺傷心,反倒自嘲起曾經的幼稚。


    「那……你還喜歡他嗎?」有些艱澀地開口,淳臨難以理解她的大笑,難道都不覺難堪的嗎?


    聽她這麽一問,璟月差點吐出粗話。


    「別說笑了!我怎會還喜歡他?」她沒好氣地低喊,鳳眸滿是不屑。「他比得上方易中嗎?」祺申?差太遠了啦。


    「方易中……是禮部的方侍郎嗎?」她記得這個名字。


    「是呀。」璟月直言不諱。


    「璟月格格,你別怪我多事,你該知道方侍郎是漢人吧?」她眉問充斥擔憂。


    「是漢人又如何?」璟月眉頭一緊。「難道你也是那種信奉『滿漢大不同』的人?」她從不在乎那些階級等分。


    「我不是那個意思,滿人和漢人都是一樣的。」淳臨試著解釋。「隻是,你是和碩格格,改不了滿漢不通婚的規定。」她的身分早決定了不自由的命運。


    「順治時代的建寧和碩長公主不就破例嫁給吳應熊了?」她道出從前滿漢通婚的例子,小臉充滿了信心。「她能辦到的事,為何我就不能?」


    淳臨默然,心裏並不想她當第二個建寧。當年吳三桂反叛,聖祖皇帝抄了吳家,連建寧的幾個兒子都不放過,家破人亡的打擊在當時幾乎逼瘋了建寧。


    況且,當年滿漢聯婚也隻因政治利益,可眼下一個是和碩格格,一個是禮部侍郎,他們有何非要聯婚不可的政治理由?對於璟月對未來的憧憬,她並不樂觀。


    「少操心我啦,你的事可棘手的咧。」璟月笑笑,忽然湊近她耳邊道:「欸,說真格的,你有想過在他麵前脫光了去誘惑嗎?」她脫口道出突地興起的好念頭。


    「呃?」駭下眉目,淳臨錯愕不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下流話。


    嘿嘿兩聲,璟月繼續在她耳邊要嘴上的不正經。「告訴你,這招最管用了,男人看你脫了衣服後,馬上像狗一樣撲上去——」


    淳臨立時伸手搗住她的嘴巴,不讓她再荼毒自個兒的耳朵。


    「不能說這種話的……你、你可是個格格、是個閨女、是……」急於糾正璟月的言辭,可她受刺激大了,連話都說不全。


    「我都看過了,還有什麽不能講的?」撥開她的手,璟月率真道:「有回我還看到阿哥把他的小婢壓在園裏的石桌上快活哩。」她什麽都看見了。


    「非禮勿視呀……」她驚呆了。這個璟月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有人大方表演,我為何不看?」璟月大膽反問,不覺這是什麽壞事。一而且我跟你說喔,真實的跟避火圖上畫的差遠了,看過了真實的後,你會覺得避火圖畫得可笑極了。」想起畫上那些奇異難辦的姿勢,她大笑起來,全無一點淑女風範。


    避火圖——那是她出閣時才接觸到的東西哪……


    揉揉眉心,淳臨感覺暈眩。「你連那個也過目了……」會不會太快了?


    「我好學嘛。」不顧廉恥,她笑得好壞。


    真不要臉了呀?還敢這麽說……承受不了太大刺激,淳臨真的無語了。


    「你就試試看嘛。」她拋來沒頭沒腦的一句提議。


    「試什麽?」淳臨一臉茫然。


    手搭著她纖細的肩膀,璟月往她耳邊邪笑道:「脫光了去誘惑你的額駙爺。」


    美目一瞪,玉容一僵,淳臨迅速搖首,那顯然不是項好建議。


    「你不是很喜歡他嗎?不想他像我這般貼近你、抱著你?」素手順著言語遊移至她腰間,璟月一把抱住了她,不住往她香馥的身子貼靠過去。


    「你別這樣……」羞赧了臉兒,淳臨不安地扭動著,她的言行太意淫了。


    「你真嫩,一下子就臉紅了?」璟月嗤笑,像男子一樣調戲她。


    「你別鬧了……」


    璟月不理她,逕自持續不正經的戲碼。「我敢打賭,他一定會先撲上來把你壓在底下,然後幹盡他能幹的壞事,再跟你說:你的唇好美喔,紅得像花瓣似的。」


    調笑間,她嘟唇,作勢要親嘴,淳臨倒抽口氣,連忙伸手擋住她——


    「放開她!」


    一聲怒吼倏地響起,嚇了她們一大跳。


    兩人抬首望向前方,便見祺申佇立於前,並向她們疾步衝來。


    來勢洶洶的……有殺氣。


    不顯一絲懼色,璟月隻不斷笑睇他臉上的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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