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正是範要強的養母,名叫李萍。


    一聽我問範要強的情況,李萍立刻顯出滿臉光彩。


    “這我可不是吹牛!我們家要強從小到大都是三好學生,學習成績好,又肯幫助同學,對我們夫妻倆也很孝敬!你出去打聽打聽,隻要認識我們家要強的,沒有不誇他的!”


    李萍說到這兒,左右瞅一瞅,將嗓門壓得低一些。


    “我跟同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到現在我都不相信,我們家要強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不過既然你們當警察的都說他做了,我們也無話可說!可是你們說他是因為親生父母把他送了人所以才心存報複,我覺得不太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我追問。


    “他真要是為這個報複,那肯定是在養父母家過得不好對吧?可是八年了,我們當他是親生兒子,他也當我們是親生爸媽,平時有好吃好喝的,我們留給他;他要是有什麽高興的事情,也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不是出了這件事,說真話我們根本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他是我們收養的!所以我覺得,他倘若當真心存報複,也不是因為李耕夫妻把他送了人,而是因為其他原因!”


    “那你覺得他會是什麽原因?”我再問。


    李萍再次向著四麵瞅瞅,明明超市裏沒有其他人,她還是將聲音壓得更低。


    “同誌你知道我們是怎麽收養要強的嗎?那可不是我們求著李家,而是李家從我們一個親戚那兒知道我們一直沒孩子,托這個親戚給我們帶了口信,說願意送個孩子給我們。我當時就想,怎麽能有這樣的好事?八成孩子是有什麽缺陷之類!所以我不放心,那天是我跟我男人一塊兒去的李家。結果一看見孩子,我就喜歡,真的是又漂亮,又健康,真不明白李家怎麽舍得把他送人!所以我悄悄跟周圍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這孩子闖了個大禍,好像把他爸都給弄殘廢了!我想著孩子嘛,哪有不闖禍的?所以我一點猶豫都沒有,還是高高興興跟我男人一起把孩子領了回來,但結果……”


    她突然住口,不住看我身後。


    我回過臉去,正看見範樹偉不斷給李萍使眼色,好像是叫李萍不要說太多。


    所以我索性嚇唬他們夫妻一下。


    “你們知道我這次為什麽來嗎?就是因為之前你們有話沒說透,有很多事情越琢磨疑點越多!這次你們要還這樣,那我就隻好把範要強帶回去跟李耕夫妻當麵對質了!”


    “千萬別!”


    李萍嚇得趕忙開口,先瞪了她男人一眼,似乎叫她男人別再打岔,這才壓低著聲音,愈發顯出神神秘秘。


    “我們抱走孩子的時候,按說一般的孩子被陌生人抱走,肯定會哭著叫著不肯走對吧?但要強根本連一聲都沒哭,就那麽乖乖讓我們抱走了。當時李耕夫妻在醫院,是要強他奶奶把孩子給我們的。你知道臨走要強說了句什麽話嗎?那句話到現在我想想,都會感覺有點害怕!”


    “他說什麽?”我忙追問。


    “當時我抱著他,他忽然從我懷裏扭過頭去瞪著他奶奶,很大聲地喊了一句:你兒子是殺人凶手,他殺了我,他殺了我!”


    李萍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略顯艱澀,似乎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到現在仍然感覺渾身發毛。


    就連我,想象一個四歲多的小幼兒,居然會喊出這樣的一句話,都有一種細思極恐的感覺。


    所以我趕忙清清喉嚨,問李萍:“一個四歲多的孩子,怎麽可能喊出這麽可怕的一句話來?而且,你確定他喊的是‘他殺了我’,而不是‘他殺了人’?”


    “我當然確定!當時我們家樹偉也聽見了,他肯定喊的是‘他殺了我’,不是‘他殺了人’!……是不是樹偉?”


    她最後一句話,自然是回過頭來衝著她男人在喊。


    我也看著範樹偉。


    範樹偉抓抓頭皮,半天才慢慢吞吞說了一句:“小孩子,哪能說得那麽清楚?聽著好像是‘他殺了我’,但也可能是我們夫妻聽錯了!”


    “我才沒有聽錯!後來我們還討論過這件事,你可沒說有聽錯!”李萍立刻接口,並且狠狠瞪了範樹偉一眼。


    我心裏暗暗琢磨,一邊又道:“一個四歲多的孩子,不太可能明白什麽叫作‘殺人凶手’,尤其這句‘他殺了我’,更是讓人難以理解,難道你們就沒有感覺很奇怪?”


    “怎麽可能不奇怪呀?”李萍立刻回答,“不止是奇怪,我當時是真的很害怕!再加上……他們那兒的人信鬼信神,我有一個表姑,就悄悄跟我說過,他們山裏經常鬧鬼,那孩子就是被鬼上身了,所以才會害他爸!我本來是不信的,但是……突然聽孩子喊出那麽可怕的兩句話來,若不是我……肚子不爭氣,而且我太喜歡那孩子了,當時我就把孩子放下了!”


    “那你們之後有沒有問過孩子,他喊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我又問。


    “我本來想問,但是樹偉不讓我問,我自己想著既然到了我們家裏,從前的事情最好再也不要提起。所以我心裏雖然放著個疙瘩,但卻從來沒有問過孩子。”


    李萍說到這裏,向她男人瞟了一眼,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話。


    “不過我自己琢磨著,也能知道是怎麽回事!”


    “你覺得是怎麽回事?”我問。


    “我覺得吧,李耕夫妻肯定是自小對這個孩子不好,說不定還虐待過他,要不然……就像同誌你剛才說的,四歲多的孩子,哪能懂得什麽是‘殺人’?他會喊出那樣的話來,肯定是李耕平時打他打狠了,他把這種毒打,當成了殺人!”


    李萍的解釋十分牽強,更何況,那無法解釋最近發生的這件事情。


    所以我緊接著她話往下問。


    “可是他現在十二歲了,能夠懂得什麽是殺人了吧?為什麽這一次他一個人偷偷跑回陵縣,仍舊一口咬定李耕殺了人?”


    “這個我就……說不清楚了!反正他回來之後,我們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說他完全不記得了!所以我始終認為……”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前邊那句話實在令我太過意外,所以我脫口問她:“他說他不記得發生過什麽事?一點兒都不記得?”


    “是啊!所有事情都是送他回來的警察告訴我們的,要不然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偷偷跑回過陵縣,還發生過那樣可怕的一件事!”


    “那他離家好幾天,你們當父母的都不擔心?”我再問。


    “他跟我們說,他要跟幾個同學出門旅遊一趟!他那麽懂事,平時隻顧著埋頭學習,好不容易放了暑假想出去玩幾天,我們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仔細考慮一下,感覺其中另有疑點。


    王隊長曾經告訴我說,那孩子的眼神非常可怕,完全不像是孩子的眼神。


    但他卻提也沒有提到,在平靜下來之後,範要強會完全記不得這件事情。


    是王隊長沒有注意?還是他有注意,但是感覺此事敏感,所以沒有告訴我?


    又或者李萍在說謊?


    亦或是範要強在說謊?


    “反正我認為,如果我們家要強當真做過你們警察說的那些事,那肯定是因為……就像你們警察說的,他是心裏恨李耕,所以才會故意陷害!隻不過他恨的不是李耕夫妻把他送給我們養,而是從小李耕打他打狠了,他到現在都還記著仇!”


    李萍自顧自地將她之前沒說完的話,一股腦的全部說完。


    但我覺得,她的推論毫無根據。


    首先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否清楚記得四歲以前的仇恨,已經是個疑問。


    其次那孩子害得父親成了殘疾,但他卻沒有受到任何體罰,僅憑這一點,已可知李耕夫妻、也包括李家其他人待他不薄,絕不可能有過毒打虐待之類的事情發生。


    不過我該問的已經問完,暫時想不到其他問題。


    所以我跟範樹偉夫妻道了別,趕去範要強就讀的初中。


    我為了了解更多,還是進入學校,謊稱是範要強的舅舅,想了解一下範要強在學校裏的情況。


    範要強才剛上初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沒想到他的班主任老師,一聽說我是範要強的舅舅,立刻顯出滿臉熱情。


    “你問範要強啊,那真是很少見的一個既懂事又聰明的孩子!不僅什麽東西一學就會,而且跟所有同學相處得都很好,對我們老師也非常尊重,現在他是我們班的班長,還兼了學習委員!剛剛我還在跟老師們說,不知道人家家長,怎麽就能教出這樣好的孩子來呢!”


    之前在我的想象中,範要強應該是一個性情孤僻、還有點古怪陰沉的孩子,但從他養母李萍提起他時的滿臉驕傲,再到班主任老師對他的讚不絕口,已可知我大錯特錯。


    班主任甚至拿出範要強的作業本給我看。


    果然字體工整,文句流暢。單憑這本作業,已可知班主任的誇讚,並不誇張。


    我謝過老師,到學校外邊等了一陣。


    (請看第009章《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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