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十點半,敖海虹總算願意起床了。


    “為什麽今天不想上班?”金末世終於可以發問,他已經等了她兩個半鍾頭了。


    八點,鬧鍾響起,她一反常態將它按掉,感到狐疑的他正欲起身準備盥洗,卻讓她給拉了回來,迷糊間聽到她咕噥說了句——


    “不要去,今天陪我蹺班。”


    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敬業的敖海虹居然有了職業倦怠,這種情形打從她接手海門之後,未曾發生過。


    他當然願意陪她蹺班,但必須先搞清楚為什麽。


    金豹運輸可以一天沒有他,事實上,他幾度希望兩人一同請假出國,但都讓事業心重的她拒絕了。


    “如果你想去就去,我不強迫你。”敖海虹將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裏,舉動像是逃避事情的鴕鳥。


    金末世知道她在生氣,“海虹,轉過來。”將她的身子扳正側麵向著自己。“你不去上班是不是和你去同學會有關?!”


    昨晚她就怪怪的,一直盯著他沒有說話。


    力氣不如人,敖海虹索性閉起眼睛不看他。


    “你這樣子真像鬧別扭的可愛小女生。”金末世失笑,攏了攏她散在枕頭上的波浪長發。


    “你少在那邊諷刺人!”敖海虹雙眸霍地睜開,聲音充滿了火藥味。


    金末世愣了一愣,“怎麽了?”隨口說出的一句調侃,她竟反應那麽大,令人匪夷所思。


    看見他驚愕的模樣,敖海虹懊惱自己控製不住的火氣,用力咬住下唇。


    她知道他是無心的,但那句話仿佛觸碰了禁忌,一說她就要生氣。


    “不要理我……”將頭縮躲進入絲被底下,她無顏見他。


    這樣喜怒無常的她,他一定討厭了。


    “海虹,把話說清楚,我沒去上班就是為了你古怪的行為,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沒事,你不要問我……”她說不出道歉的話,逼她也沒有用。


    懊悔之際,想起了他今年送她的生日禮物,是一張卡片,一張求婚卡。


    上頭這樣寫著——海虹甜心:


    今年的年假一起到歐洲去玩吧。


    我不逼你結婚了,等你準備好嫁人的時候,別忘了我就在這裏等你。


    生日快樂!


    愛你如昔的末世


    生日那天像是試探的終點,她看到卡片後依然沒有給他答覆,之後他沒再向她求婚了。


    她該高興的,之前他將結婚兩字掛在嘴邊,教她心煩又內疚,總覺得自己似乎辜負了他的愛,可一旦他不說了,她卻惶然難安起來。


    “海虹……”


    敖海虹猛地竄頭出來,冷不防地撲進他懷裏,“末世,你老實告訴我,你會不會變心去愛別人?!”


    如此我見猶憐的脆弱,金末世看了不免揪心,她不會在他麵前流露柔弱,總是剛強的態勢,這樣依賴他的樣子,頭一次見著。


    “你是不是又聽到什麽了?”凝著表情,他嚴肅問道,家裏不會背著他放出任何子烏虛有的消息吧?


    “你隻管回答我。”


    “不會。”


    “即使我老了、醜了?”


    “即使你老了醜了,我的心意還是不變。”他宛如立誓般,字字句句清晰明白。


    敖海虹僵硬的身子立時得到了鬆綁,信心開始緩慢回流。


    她不結婚,其實有個很大的原因——他們兩人的家世背景有著一段極大的差距。


    小小的海門貿易,在龐大的金嚳集團眼裏定是微不足道吧,金家若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她肯定不合格。


    何況現在的她,根本找不到任何足以成為家庭主婦的元素,最重要的一點,她心裏明白自己不是那種甘於家庭主婦的角色,她喜歡追求刺激,職場上的生活方能帶給她成就感。


    她不甘心成為一件附屬品,金末世太出色,和他站在一起,別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能力,以後她將變成附帶一提的妻子,她不喜歡被忽略的感覺。


    金家孫長媳,背負的壓力太大了。


    “問完了?那輪到我了。”金末世不讓她將話題帶開,“昨天參加同學會回來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


    目光端詳著她的手指,指骨纖細,白皙而柔膩,綿軟的掌心猶如上好的蜂蜜蛋糕,他忽然拉到嘴邊,在指尖輕咬一口。


    “心情不好。”她一言以蔽之,不願回想別人你儂我儂的甜蜜。


    “很無趣?”他猜測。


    豈止無趣而已,和林麗玲聊完之後,她根本是被大家孤立在一旁,高中時期的死黨沒有來,她懷著翻滾的心事冷眼看著他們的快樂。


    “我還要再問你一件事,你一樣得老實回答。”林麗玲的那些話一直盤旋在腦海,不要到一句承諾,她無法寬心。“我何時說過謊了?”金末世納悶她眉心的惶恐,絕豔動人、神采飛揚的她,正常時候絕不允許自己露出這樣失去鎮定的神色,她認為那是一種信心不足的表現。


    “你喜歡我哪一點?”


    “你又為什麽和我在一起?”金末世收起撐在床上的手肘,將斜臥的姿勢略微撐起,“也許我的理由和你相同,你要不要先說說看你的?”他誘引被動的她主動一次。


    聞言,體內潛藏的扭捏個性教敖海虹躁紅了臉,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期待的眸子。


    要她正經八百的對他說出評價很為難,他們之間習慣將愛掛在嘴邊的人不是她,她沒辦法像他那樣放得開。


    金末世瞅望著她,她的沉默雖在意料之中,但不諱言有點小失望,他多冀盼能坦白一些。


    若要問他喜歡她什麽,他會說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有過類似的感覺。


    他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一開始,他隻覺得跟她在一起感覺很舒服,很溫暖,尤其是正式入主金豹的前一、兩年,也是她接手家裏公司的時候,他們兩人常常半夜一起挑燈夜戰。


    他喜歡她一派從容的樣子,慧黠的雙眸似乎能看穿他,卻從來不窺探,他也喜歡逗她,看她氣呼呼地失去平常的冷靜……


    也許她不如其他女人細心溫柔,但強悍驕傲的她一樣美麗,不是嗎?


    他交女朋友的目的,並非希望她是個家事高手或是聽話的小女人,像她這發有著自我主見的女人,才能豐富他的生命。


    “快起床整理一下,不上班也要吃飯吧!”轉開話題,不讓氣氛陷入可能的凝窒,他盡量輕鬆愉快的說。


    反正已經習慣她這種個性了,她覺得我愛你三個字用嘴巴說出來很俗氣,所以她很少直接表達心意,除了激情時候忘情喊出……


    “我想吃比薩。”敖海虹跟著他一起躲開了問題。


    她不確定他是不是刻意回避,沒有聽到想聽的回答,心情有些悵然若失。


    他一向都會哄她到心情恢複的,為什麽這次沒有?


    時鍾的指針顯示時間已經八點二十七分,早該出門的敖海虹還在房間未出來。


    “海虹,你快遲到了。”金末世上樓打開房門,看到她仍坐在梳妝台前,瓶瓶罐罐擺在眼前。


    “我知道,你別再來催我了,我都快急死了。”敖海虹頭也不回,拿著腮紅刷不停來回刷著椎骨部位。


    “你在幹嘛?”


    敖海虹對他的問題置若罔聞,丟了一串鑰匙給他,“快,末世,你先下樓幫我將車子開出停車場,我再擦個口紅就好了!”


    “妝可以去公司再化。”


    “不行,我怎能讓員工看到我邋遢的一麵?”照照鏡子,審視兩頰的腮紅是否夠均勻。


    “是誰說你不化妝看起來很邋遢的?”這回的罪魁禍首又不知道是誰了。


    這陣子總是有人灌輸她一些奇怪的觀念,而她更是反常,竟跟著人雲亦雲,我行我素的個人主張都不見了。


    他反倒認為彩妝隻會遮掩了她肌膚細致的光澤。


    “我快三十了,不化妝能看嗎?”


    金末世蹙眉,“最近你老愛強調自己的年紀。”他走進臥室,在她身後站定。


    她向來分秒必爭,簡直可以用焚膏繼晷來形容了,可是他發現近半個月來,她投注更多的心力在打扮上頭,幾乎到達走火入魔的程度。


    敖海虹翩然回首,嘟起水淺紅唇,“末世,你看,這色的唇膏好不好看?我昨天新買的唷。”


    不知是否故意,她又帶開話題了。


    “你前幾天不是才買幾袋新的化妝品回來嗎?”瞄了一眼化妝品收納櫃,他發現窄小的空間已快容納不下了。


    “新產品推出,專櫃小姐拜托我試用看看嘛。”對於一星期內砸了數萬元采買美容化妝品一事,她似乎不以為意。


    金末世拿她沒轍,想辦法扭回此趟上樓的任務,“趕快出門吧,再拖真的會來不及。”對她的飛車技術不敢領教,他隻好催促她及早出門,免得自己擔心受怕。


    “你不開車送我去嗎?”柔媚的眸光勾睨著他。


    “我今天得和工程組人員召開早餐會報,可能沒辦法。”為了她的生命安全衡量,他其實該親自送她去,但最近航空公司太多事情得由他出麵處理,他真的分身乏術。


    “也對,公事比我重要。”他的拒絕教敖海虹心生不悅,表情一下子冷了幾分。


    她生氣了,任誰都看得出來。“海虹,改天好不好?”


    今天真的沒辦法,事情有先來後到,公司方麵是他貼出的會議公告,不能臨時取消或延後。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骨子裏的傲氣教她不接受他的求和,拎起包包負氣出門。


    上個星期因為車子進保養廠,她麻煩他送自己上班,結果被工讀生小惠看到了,一個傳一個,最後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有一個既英挺又帥氣的賓士級男友。


    因為小惠的親眼證實,加大了可信度,大家益加羨慕她男朋友成熟穩重的外貌與氣質。


    當曝光的消息連同他們的祝福一同傳入她耳裏,她竟沒有生氣,反而因為大家的讚美而虛榮不已。


    讚美妒羨的話聽多了,她漸漸不排斥公開關係了,讓大家知道三十歲的她有個旗鼓相當的男友,更引人嫉妒,不是嗎?


    可在這時候金末世卻不能了解她的想法,今人氣憤又惱火。


    哼,不送就不送,誰希罕,大不了自己開車!


    十二月,台北市街道商家處處可見耶誕節應景飾物;這是一個快樂的月份,空氣中仿佛彌漫著興奮的味道,每個人的臉色亦洋溢著期待的色彩。


    車子來到中正國際機場,來往旅客大廳的人潮,似乎也因為這個熱鬧的季節多了些。


    “大哥,人家來接機,你怎麽一點都不感動?”金雀兒跟在金末世的身邊,為他的表情嘟高了嘴。


    “你要我怎麽感動?你若出事,我怎麽跟爺爺他們交代?”金末世隻覺得頭大,聽到小妹自告奮勇要來接機的當下,他立刻明白她心裏打著怎樣的如意算盤。


    在她休學手續尚未辦妥之前,不想到學校上課的她,聽說用罄各種理由,將所有事不關己的事情全攬上身,隻為逃避學生的責任。


    “你不會以為隻有我一個人來吧?”金雀兒撇撇嘴,似是不能苟同,“範範也來了,看到你出來他就先去開車了,他說不放心我,你也覺得他很誇張對不對?不過接個機嘛,又不是多困難的事情,我怎可能不會!”


    數落完丈夫的不是,她蹦踹跳跳地上前去勾住金末世的手臂,乍看之下,一百五十多公分的金雀兒和一百八十幾的金末世站在一起,十足小鳥依人的模樣,在人來人往的旅客大廳,不成焦點都難。


    “雀兒,大哥拜托你別跑也別跳,你現在有孕在身,很危險的。”金末世輕斥。


    小妮子的想法太天真了,她逃避上課來接機,本是一件簡單的事,卻因為她目前懷孕兩個多月,大家擔心顧忌她的安全,必須撇下平日的工作來陪她。而他明明急著找人,卻得配合她的身體情況放緩腳步,果真勞民又傷財。


    “大哥,你在找人嗎?還有其他朋友要來接你嗎?”金雀兒注意到他引頸張望的動作。


    “她可能沒來吧。”金末世難掩失望。


    敖海虹昨晚打國際電話到金豹航空新加坡的分處,告訴助理她今天會來接機,他滿心期待一出關便能看見她,以為兩人的關係能在今天破冰,孰料卻遍尋不著她的身影。


    他們減少交談將近半個多月了,導火線應該是他連著幾次委婉拒絕她提出接送上下班的要求。


    這些日子以來,從一些舉止看來,他知道她有心造成冷戰的局麵,可是這陣子航空公司拓展業務,增加了東南亞幾條航線,他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好好跟她坐下來詳談,一直以為她能諒解的,豈知她居然搬出主臥室不與他同房。


    他最明了她的脾氣,在她鬧別扭的初時,正是火氣旺盛之時,為了避免兩人正麵衝突,他讓事情懸挨至今,好不容易公事忙完了,終於可以來解決問題了。


    “嘿,大哥那位朋友不會恰好是母的吧,你看起來很介意喔!”金雀兒壞壞地笑著。


    “你這古靈精怪的丫頭,飯可以多吃,不確定的事情不要亂猜!”清楚她和爺爺的交情,金末世守口如瓶,一丁點兒都不敢泄露,生怕被盯上。


    “怎麽和範範常常訓誡我的話一樣!”她嘟嚷著,皺眉又癟嘴。


    “你再不多吃點,當心肚子裏的寶寶長不大。”他寵溺地搔搔她的發,幾個月後就要為人母的她,孩子氣未脫。


    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說說笑笑,混在人群中的敖海虹從頭看到尾,渾身聚滿了火氣。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為什麽要來這兒自取其辱,有的是女人來接機,她那麽雞婆幹嘛?


    錯的人是他,她已經拉下臉來接機了,他卻送她這一幕——一個年輕有活力的懷孕小媽媽親昵地貼著他——他想對她說什麽?


    想要分手就直接表明,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她有股衝動想衝過去拆穿他的假麵具,她真想看看兩個女人同時站在他麵前,他會如何辯解安撫……


    理智及時壓製了她。


    還是不要吧,若他選擇的是年輕女孩,那她情何以堪?


    金末世回到天母已經五點了,等了一個鍾頭,敖海虹仍未回來,他撥了電話到公司找人,她的秘書竟告訴他她下午沒進公司。


    沒進公司,去了哪裏?


    金末世立刻撥了她的手機——


    “海虹,你在哪裏?”


    “你管我在哪裏,不關你的事。”敖海虹冷漠的聲音送了過來。


    “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我和陳文龍在一起,我們正在吃飯,你還是別來當電燈泡吧。”她不領情,甚至有些絕情。


    “給我地址。”聽到陳文龍的名字,金末世整個人如坐針氈。


    “不需要。”敖海虹心亂如麻,現在根本不想看到他。


    假裝沒聽見她又衝又臭的口氣,他質問道:“你食言了,說好要去接機的。”


    “都有一個小媽媽去接你了,我去不是很多餘嗎?”


    金末世一頭霧水,“什麽小媽媽,你說清楚。”他不接受任何莫須有的罪名。


    “你瞞著我出軌,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不是嗎,我看到你和她很親密的勾挽著手臂……”


    “那是我妹妹雀兒。”哭笑不得的說出事實,他明白了她為什麽事而怒氣衝衝了。


    電話那頭驀然沉靜下來,敖海虹默不作聲,教人摸不清她的情緒。


    “海虹?”


    “我有朋友在旁邊,不和你說了。”她自嘲地譏笑一聲,結束通話。


    正欲將手機扔回包包裏,動作又霍地停住,視線直盯著金色話機瞧,有種心電感應,她知道他還會打來。


    果不其然,手機下一瞬在手心振動。


    “海虹,我要和你說話,別和他吃飯了,我去接你回來。”金末世幾乎是求情的語氣。


    他是在乎她的,敖海虹告訴了他飯店的名字。


    金末世很快便抵達飯店,敖海虹已經等在門口。


    “陳文龍呢?”見她沒有上車的意思,金末世隻好將車交給泊車小弟開走。


    好久沒能仔細看她,他發現她還是一樣美麗,全身充滿了嬌豔的女人味,且漂亮的不隻是她的臉蛋,他的眼光順勢往下溜,她搶眼的身段在毛料短裙與高領毛衣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玲瓏有致,也格外好看。


    她的衣著不知何時開始走向年輕化。


    “沒有陳文龍,隻有我一個人。”敖海虹雙手環胸靠在圓柱前,擺出高傲的姿態,“你不是不在乎我嗎,幹嘛那麽快趕來?”


    剛才告訴他和陳文龍在一起,隻是情急之下說出來的氣話,沒想到竟成了成功的試探,他心急如焚地趕來英雄救美。


    事實上她根本沒約陳文龍,要到合約以後,她沒再和他聯絡了。


    內心竊喜他的行為,但她不會表現出來。


    “你又胡思亂想了,我怎可能不在乎你?”金末世對她近來情緒化的行徑無所適從。


    “這樣冷落一個人的喜怒叫在意嗎?”她可不是三歲小孩,隨便哄騙一番就原諒他。


    金末世歎了口氣,知道事情沒那麽容易解決,“別在這兒吵,我們進去飯店。”他拉她到櫃台租了一個房間。


    “放開我,手好痛。”一上樓,關上了房門,敖海虹立刻反抗他。


    “我不放。”金末世一逕拉著她至床前,他坐了下來,將她鎖在雙腿之間。


    “話沒說清楚之前,我不會放開你。”


    “你說這話什麽意思,好像我是歇斯底裏的女人!”敖海虹不服,用力捶著他的肩膀。


    “你以前不是,但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像。”金末世幹脆攫住她揮舞的兩條手臂,將她扭至大腿坐下。


    讓她這樣一再誤解,好脾氣的他也要厭倦如此三番兩次做保證的行為。“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你怎樣都不肯接送我上下班,而且最近怪怪的。”既然他問了,她就說明白,省得他還認為是她汙蔑了他。


    可,為什麽會這樣,一坐在他身上,她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不是我不肯接送,我是真的工作忙……”


    “那不是借口。”


    “你真的為了這件事生氣至今?”金末世很難置信曾經豪氣爽朗的女人,竟會變得如此小家子氣。


    “我沒有生氣。”那是什麽口氣,好像她為這種事情生氣很幼稚。“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他知不知道她會變得這麽奇怪都是因為他!


    她被大家的好心勸告與提醒,弄得心神不寧,才會不時對他的行徑疑神疑鬼。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一直在死胡同裏打轉,即使意識這麽清晰,卻怎麽都繞不出來。


    “不要無理取鬧,你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認識這麽久,金末世第一次對她說重話。


    現下的她,不是海門貿易成熟獨立的女強人敖海虹,也不是凡事冷靜自信的魅力女人敖海虹,她的樣子和一個胡亂鬧脾氣的小女孩無異。


    “毫無理由、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生氣不理我……”將臉藏在她的胸壑中,金末世聲音含糊地抱怨出連日來的感覺,帶著一絲饒命的請求。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三天兩頭為了小事得平撫她的情緒,常常她的心情平靜了,而他仍不曉得發生什麽事。


    她的情緒起伏愈來愈沒有準則可循了。


    敖海虹以為他想結束,心口冷不防地一揪,四肢僵冷,“那麽,你不必勉強自己跟我交往。”抱著壯烈成仁的決心,她如斯說道。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又來了!金末世雙手環緊她的纖腰,將她摟得更密實。


    “其實你已經覺得厭煩,不願跟我在一起了!”不知怎地,她的胸口沉重,呼吸不順暢,“因為我很任性!”


    “任性可以忍耐,可是無緣無故不理我,實在很難忍受。”將她推倒臥床,他撐在她的上頭,“海虹,我們都是成年人,心裏有什麽疙瘩攤開來說好不好,你以前總是直來直往,為何現在總要讓我猜?”


    敖海虹看了他好一會兒,話已衝上喉問,卻沒有勇氣說出,隻好咽回去。


    那隻是自己的心理障礙——她不信任他的忠誠、懷疑自己的魅力,她若無法克服,誰也沒辦法幫她。


    難道女人年到三十就會變成這副模樣,她覺得自己就像步入更年期的婦女一樣,連情緒都控製不好。


    “你向來不是不要我送你嗎,為何現在變得那麽堅持?”


    別開臉,她不回答,他的疑問更顯出自己不可理喻,會令她更氣惱自己。


    “明天開始我就可以送你上下班了。”忙碌已告一段落,接送她上下班不再是難事。


    這是他求之不得的請托,將兩人的關係公開一直是他的夢想。


    “我不喜歡勉強人。”她悶聲說。


    “雖然我不曉得你為什麽態度驟變,不過我可以跟你保證,這絕對是我心甘情願。”他信誓旦旦地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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