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在幹什麽?」用力拖行著她,直至來到安全的地方,夙袞方將她被箝紅的手腕放開。


    「我想去找陶陶……」才出口幾個字,立刻被喝止。


    「住口!」雖然早已知道她的企圖,可經她親口證實,他依然心悸了一下。


    「衰大哥……」映庭怔然回望,不明白他因何火氣如此炙旺。


    陡地,她想起適才杏兒說過,不能在夙家人麵前提到陶陶……她不懂,這是為了什麽?


    「你能不能放過我?」夙袞麵色猙獰的逼近,嚇得她迭步後退。


    「我……」映庭不解的搖頭,她做錯什麽了,他怎會說得如此嚴重?


    夙袞炯熱的眼死盯著她,「你什麽都不知道,卻逼著知道的人剜開傷口、回億往事!你的天真無邪、假意關心,全是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你活得光明燦爛、正直良善,就有權炫耀你的高風亮節,來襯出旁人的汙穢?」


    九年前,爹娘上佛寺坐禪祈福,留下他與陶陶待在府裏,當年一徑沉溺於擁有妹妹的興奮之中,他每天總要逗弄小陶陶一回才會歡喜。


    在蘇州時,因為身邊還有一個小禍星纏著自己,每天不一定會有時間陪伴小嬰孩,但搬至杭州後,沒有了庭庭的吵鬧,他幾乎將所有的空閑時間都放在陶陶身上,每天隻要看她一眼,就覺得很滿足……


    好幾次,他甚至懷疑自己眼花了,竟將庭庭與陶陶的身影迭成一個。


    現今回想起來,他不禁懷疑當年的自己,是否因為將思念映庭的心緒轉移到陶陶身上,居然期望妹妹長大後和她一樣可愛膩人……


    可是,這是永遠不可能的事了,因為……陶陶死了,被他粗心大意的疏忽給害死了。


    那年,他的廂房在紅院二樓,趁著奶娘午睡時分,他抱走陶陶到自個兒房裏玩耍,隻是一個回身找東西的間隙,走路還搖搖晃晃不太穩的小女孩,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好動的離開房間,更不懂危險地將小小身子穿過護欄,而後釀成了悲劇!


    從二樓墜落跌下,她摔得頭破血流、回天乏術。


    沒有人怪他,也沒有人罵他,爹沒有,娘也沒有,他們說那是陶陶的命,不怨他,他們要他別因此而自責,但他怎能不恨自己?他沒有資格當兄長,他竟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陶陶死後,爹娘的心情一蹶不振,久久不能平複,讓他更加怨恨自己,若不足因為他,陶陶根本不會死!


    「你在說些什麽,我不懂……」映庭瞠著大眼緊瞪地麵,眉心蹙成了小結,雙手牢牢揪著襟口,似在護衛著什麽。


    他好嚇人,她完全不了解他在生什麽氣,他的樣子看來憤世嫉俗,和之前的冷淡相差千裏之遠。


    「妳不需要懂!」夙袞沒發現此刻的他已是惱羞成怒,擔心自己昔日鑄下的過錯被她知道,借著吼大嗓門來嚇退她。


    「可是我真的想知道。」映庭知道大家有事瞞著她,然他們每個人都不說,她怎能避開觸犯禁忌的危險?


    「你怎會那麽煩人?!」更加接近問題的核心,夙袞更形躁鬱,「別人的家務事對你來說很有趣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隻是夙家的客人,請你謹記客人的本分,不要再三逾矩了!如果你還想繼續當個客人,那麽今天的事情最好保密,休在我爹娘麵前提起,尤其是陶陶的事,否則就請你滾回蘇州去!」


    夙袞知道自己很可惡,因為他竟利用她離不開他的弱點來欺壓她。


    「難道我隻能當個啞巴嗎?」映庭無奈的啟口,悲涼詢問的語氣已然可以聽出妥協的意味。


    這一年來,她老感覺夙袞離她好遠,可是當他生氣、當他爭執、當他這樣……親近她的時候,她又覺得他離她好近。


    從親密的袞哥哥變成有些生疏的袞大哥,她已經和他漸行漸遠了,不能再遠了,再遠她會想他想得崩潰。


    客人?一年了,她依舊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客人嗎?


    一個人如果失憶,一年的時間恢複記憶還不夠?為什麽一年過去了,對於過去他仍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否則你還想怎樣?」壓抑著聲嗓,他問得極其無情。


    「如果我聽你的話,是不是你對我的態度會好一些?」她還是想和他在一起,也許是年幼時候他在她身上綁了紅線,教她永遠和他分不開。


    「這是我對你最大的容忍了!」一股莫名的煩躁在夙袞心頭泛開,不知為何,他現在極怕和她獨處,尤其是在這種曖昧的地方--他的房間。


    他刻意回避她那麽久,再加上冷嘲熱諷的譏刺,她為何還不死心?


    「你要我說幾次,這輩子我最看不起像你這種死纏爛打的女人了,黃花閨女主動巴纏著一個男人成何體統?就算你不要臉,好歹也為你的父母留點麵子和名譽!」


    映庭凜住氣息,震愕的凝視著他,目光一瞬也不瞬。


    「爹娘再怎麽承認你,都不代表我的意思……」夙袞的譏嘲猶未說完,隻見她吸了口氣,跨開步伐。


    在經過他身邊時,映庭頓下腳步,卻沒有轉頭,就這麽看著前方溫徐說道:「晚膳時候見了,袞大哥。」


    她的冷靜隻維持到房門口,平穩的步伐在跨過門檻後消逸無蹤,緩緩飄下的手絹泄露了已走得不見人影的主人心境。


    彎身拾起她落下的手絹,夙袞頹坐在大椅上,一個人癡然凝望著門外扶疏的秋意與薄陽,怔怔望著早已看不見的小小身影。


    傷害會使一個人成長嗎?他從未見過那種哀戚絕美的表情,像是哀莫大於心死,那表情緊攫了他的心神,更揪痛了他的心。


    他知道--他又再次傷了她。


    沒有人看見他迷離的神情,沒有人看見他執著的凝睇,沒有人看見他沉醉地浸在指間絲絹的嬌柔香氣中,也沒有人聽見他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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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


    接獲家丁的傳話,映庭來到了城內有名的青樓--拱月樓。


    不明白夙袞為什麽約她在這裏見麵,但隻要可以見到他,哪怕是再危險、再不堪的地方,她都去。


    聽說,這陣子夙袞迷上了拱月樓裏的芊芊姑娘,傳言這位花魁本是清倌,清白的身子隻給了夙袞一人……


    想起了那則流言,她的心就隱隱抽痛著。


    隨著鴇母來到了一間廂房外頭,她聽見鴇母這樣喊著--


    「夙少爺,你等的姑娘來啦!」


    「讓她進來。」渾厚有力的聲音自房內傳出來,隱約間還聽見女性的嬌笑。


    鴇母見多識廣,大略摸清楚夙袞的動機,回望映庭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容善姑娘,你進去吧……唉,在這種地方談話會有什麽好事,你實在不該來的!」


    最後的這句話,在她的嘴裏咕噥著,若沒仔細聽是分辨不清的,但映庭卻敏感的猜出她的意思。


    「謝謝你。」


    映庭推開房門,見到的就是夙袞摟著一名女人,讓女人貼著他的胸膛喂他吃菜的一幕--


    她沒有出聲驚擾他們,一徑地站在原地,直至夙袞發現她,梟鷹似的眼緊緊扣住她。


    「你來了!」夙袞輕佻的開口,抑下內心狂湧的波濤。


    距離上一次見她,間隔了整整三日,今天總算教他想出一個見她的好理由。


    來到夙府三年,她的個性一天天的沉靜內斂,慢慢變得不多話,活潑好動的性子像是被他的無情磨光似的,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


    這是他的目的,他就是希望折磨得她承受不了,主動求去,隻是她沒有任何怨言的反應卻令他生氣。


    在府裏,他擺明了不喜歡她,每次見到她總會流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可是不見她,他的心裏又無法平靜……他想盡各種辦法,隻為看她一眼,然後,趁這短暫的相見,遠遠的感覺她軟馥的馨香,證明了這一份確實的擁有……


    他解釋不了自己的行為,他詭異得連自己都不明了。


    「袞大哥有事嗎?」知道房裏的另外兩人都瞅著自己瞧,映庭盡力要自己表現得落落大方。其實,乍見夙袞與花魁親密談笑飲酒的瞬間,閃過她心裏的,竟然不是嫉妒或憤怒之類的情緒,隻有平穩。


    夙袞企圖要她死心,所以用這樣的方式羞辱她,可他卻疏忽了一點,隻要他還會耗費腦筋的想法子要趕她離開,那就表示他的心裏依然有她,她畢竟還沒有被他遺忘……這麽一想,原先的難過就隻剩一半了。


    「沒事就不能找你?」夙袞火氣驟揚的睞她一眼,「那天我要你檢查的那本帳簿,你找出問題了沒?」


    望見她,有如望見一個弱點、一個危險。在她麵前,他真正的情緒常常顯露而不自知。


    「我重新整理好了。」幸好夙伯母要他將一部分的帳務交給她負責,否則她真懷疑自己該如何度過漫長的每一天。


    這三年來她沒回過蘇州一次,自從第一年爹娘兩次造訪杭州會見老友兼探望她,知道她過得很好後,他們不曾再來。而後,為了讓爹爹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她的堅持是有道理,夙袞對她的冷淡舉措,她一概不提……


    每天持續過著近似千篇一律的生活,漸漸地,她捎回去的家書,內容愈來愈簡短,因為她害怕多寫一些,就會讓父母在字裏行間嗅出自己的哀傷。


    也許夙府上下當她是未來少夫人般尊重,但在她心中,隻要夙袞一天不承認她,她就不會為此而高興。


    「夙少爺,這位姑娘就是你口中說的那位死纏著你不放的容善小姐嗎?」芊芊不甘被冷落,妖媚的眼噙著鄙夷與不屑,滿是敵意的睇視映庭。


    「我沒準你開口。」夙袞眯起雙眸,冷冷瞥她,語帶警告。


    芊芊麵子頓時有些掛不住,「夙少爺,你怎麽這麽說呢?」不著痕跡的掩飾心緒,她曲意承歡的說:「奴家是為你抱不平哪,為了童年幾句玩笑話受纏至今,真苦了你!」


    她對夙袞是多麽著迷呀,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她就打定主意這身子非給他不可,而她自信隻要是男人,就絕對逃不過她的手掌心。


    果然,夙袞為她贖身,將她養在拱月樓裏,讓她成了他的侍妾,這一切她覺得都是應該的,憑她的美貌,這本是她該得的。


    隻是夙袞性子冷,無論她使出怎樣的嬌媚姿態,也無法令他像其他男人那般百依百順,雖然她想要什麽華貴的首飾,他總不吝嗇地給予,但他總是冷冷的,不像那些來拱月樓見她的男人般,巴望著能多和她相處些時候,將她捧在手心裏嗬護,這種挫敗使她心頭十分不悅。


    最氣人的是,任憑她再怎麽撒嬌要求,他似乎從沒打算將她帶回夙府。


    知道芊芊的牙尖嘴利,夙袞不希望映庭繼續待在這裏遭她言辭欺淩,「帳本明天早上交給我,你可以回去了!」他揮揮手,敷衍的打發她離去,他是想羞辱她不錯,但他並不允許芊芊做著和他相同的舉動。


    映庭還處於震驚之中恢複不過來,隻為芊芊說的那段話。


    夙袞都這樣告訴別人的嗎?說她死纏著他?!


    她承認自己是死纏著他不放,因為她相信這是她僅剩的辦法……平日夙袞拿話來譏嘲,她都沒有關係,可是這些話一旦從別人的口中說出,卻變成了加倍的傷空口。


    「你還杵在這發什麽楞,這麽喜歡待在妓院嗎?」夙袞兩泓深湛的黑瞳吸納了她的歡喜哀愁,所以他利舌如劍,故意挑話刺激她。


    映庭眼睛未眨的看著他,覺得腳上仿佛掛有千斤鐵,怎麽也跨不出去。


    她沒看錯,他的眼中一片平淡,並未因她遭受謾罵譏笑而露出同情或憐惜的表情。


    摸摸自己的臉頰,一片冰涼,她以為她會哭,甚至會不顧一切地衝過去賞他一巴掌,但她什麽也沒做,這是連她自己都驚訝的反應。


    或許人在麵臨打擊的那一刻,才會發現原來自己是如此堅強。


    早該預料到這種結果了。


    她始終生活在他的心房之外,無論她怎麽努力,也無法像他侵入她的記憶那般,大刺刺地進駐他的所有……隻是重溫他的回憶就如此不易,更別提烙印在他心裏了,她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心。


    「我叫妳回去!」看見她恍惚失神,夙袞眉峰微聳,不禁有些擔心,語氣又重了幾分。


    「我……走不了,我的腳不能移動……」映庭抬睫,露出赧愧的眼眸。


    「阿丁呢?」他記得剛才是交代這名小廝傳消息給她。


    「他在府裏。」


    「誰陪你來?」


    映庭搖搖頭,東大街的拱月樓這麽出名,她知道位置在何處,為何還需要下人帶路?


    「有沒有搞錯?」夙袞突然激動的站起身,被推開的圓椅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你一個人跑來妓院這種地方?難道你連該有的道德觀念都沒有嗎?」


    他真的生氣了,因為她未經思慮的魯莽行動。


    「我……」映庭不知如何回應,含水星眸無措地回視著他。


    「夙少爺,氣什麽嘛,你不是嫌她像隻蒼蠅一樣煩人嗎?讓流言攻訐,說不定她的行為就會收斂些了!」芊芊幸災樂禍的挨著夙袞斜睨著她,不懂表明著討厭容善映庭的夙袞,為何還要替她的名聲設想。


    「妳出去!」夙袞怒容立現,瞪向不識好歹的花魁。


    「夙少爺……」猝不及防地,芊芊的神氣霎時一斂,羞窘又惶恐的哀求夙袞。


    「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


    「是……」


    離去之前,芊芊惡狠狠的投給映庭警告性的一眼,這筆帳她絕對會討回,她芊芊豈是任由人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女人?


    她不是傻子,難道還看不出他倆之間的暗潮洶湧?!


    夙袞分明在乎容善映庭,卻利用她來氣她,原來她在他心中隻是一顆棋子,莫怪他不肯帶她回夙府……


    這口氣她咽不下,她絕對要讓他們知道她不是好惹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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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


    「不了,我該回去了……」


    「芊芊被我趕走了,我需要另一個女人來陪我。」夙袞邪肆霸道的說,步態優雅如虎的走近她,笑得十分浪蕩,其中的含義不明而喻。


    感覺她的驚慌,他的腦海有一個更為激烈的計畫於焉形成。


    最為極盡的羞辱過後,他相信她對他的好感將全盤盡失,之後他的身邊沒有她,他的心就再也不會繼續無依了。做回以前的那個自己,他不再對誰感到愧疚。


    「你不喜歡我陪的……」知道他是故意賤蔑她,映庭除了心痛,還有不安。


    夙袞大步一邁、長手一伸,立刻抓住了容善映庭纖白的藕臂,力道一施,她整個人就跌進他懷中。


    「那你可就錯了,你的身子和美貌可不輸給芊芊,沒有男人抗拒得了你的魅力。」


    原來這就是她!


    柔軟的身軀、穠纖合度的曲線,還有淡淡的女性幽香,他渴望多時的軟玉溫香,終於讓他抱在懷裏!


    他從沒想過可能和她如此親近,隻是想執行計畫,可這一摟抱,他發現自己怎麽也不肯輕易放開!


    「不,有一個人的眼裏從來沒有我。」映庭幽幽的心酸低訴。


    被一個人忽視這麽多年,她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價值,幾乎連努力的動力都要流失了。放棄嗜吃的點心甜食、改變自己不再孩子氣……她做了好多好多,隻要他多看自己一眼,而他卻離她愈來愈遠。


    夙袞聞言顫悸、大受震撼,就要鬆開她,繼而想到盤算的計畫,不著痕跡的一笑,「在你眼中,我是個怎樣的人?」


    他的嗓音低沉,有種惑人的魔魅氣息,仿佛是故意的,他將每一分氣息都吹吐在她耳畔。


    「不該忘了我的人。」映庭嗅著他輕爽好聞的味道,腦袋好像很清醒,又好像昏昏沉沉的,整個人猶如浸在陳年的醇酒裏,有些醺醺然了。


    「你……」她的控訴,夙袞聽進耳裏了,那哀戚心碎的聲音,硬是掀起了他的不舍與心疚。


    不滿自己身與心的悖離,他決定漠視她所有的反應。


    一打橫,他抱起了她,這才發現她輕盈的過分。


    「袞大哥……」他雖抱著自己,可映庭還是感受到他隱藏的粗暴,盡管如此,她還是將手臂環上了他的頸項,伏在他的肩頭輕輕打顫。


    「你還真柔順!」他嗤冷一笑,將她放至內室的床鋪上,「你不知道我想做什麽嗎?」


    「你--」映庭方起警覺,黑色的頭顱已噙著諷笑欺上,趁著她張口,他的唇舌同時攻陷她的檀口……


    「穿好衣服回去!」背過身子,他不再看她。


    「你……呢?」映庭顫抖的拿過衣裳掩住身子的赤裸,思緒昏沉的半溺於方才的驚嚇之中。


    「用不著你管!」夙袞生著自己的氣,大聲吼道。


    該死,他剛才到底在想些什麽,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如此衝動的做出這等糊塗事?指甲深入掌心,眼前揮之不去的,是她那雙倔強的淚眼。


    眸底掠過一絲悲愴,映庭沒有回嘴,忍住下體的痛楚,匆匆穿好衣服,什麽話也沒說的開門離去。


    佇立窗前,夙袞俯視已下樓步入大街的織細身影,她的步履倉促慌亂,深深揪痛他的心。


    高偉的身軀獨立在夕照中,睥睨眾人,他的背影,卻顯得分外孤絕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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