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東霆淺淺一笑:「我住在如春客棧。」


    「尉公子慢走。」


    「雲小姐請留步。」


    他一出偏廳,雲翡就急忙對門外的宋驚雨道:「你快帶人去跟住那個人,看他住在哪裏。」


    宋驚雨嗯了一聲,立刻跟了上去。


    大門外裏三層外三層,圍著看熱鬧的百姓,萬競流和李神醫進去之後,片刻功夫便铩羽而歸,但遲遲不見那第三個答題的男子出來,眾人便紛紛猜測,他一定是答中了雲小姐的問題,所以才被留住。


    正議論紛紛之際,一道頎長俊朗的身影走出州牧府大門,正是第三位進去答題的男子。


    好事者激動萬分,轟的一下圍了上去,也不管認不認得他,七嘴八舌地問:「這位公子可答對了?」


    尉東霆長身玉立站在台階上,氣勢軒然,如芝蘭玉樹。


    看著眾人那激動萬分的八卦臉,他隻是負手笑了笑,也不說答中,也不說沒答中,總之那種高深莫測的笑容,和卓然自信的氣場,弄得所有人都心裏癢癢的像是七八隻貓一起在撓爪子。


    眾人巴心巴肝地催促:「公子快說啊。」


    「究竟答對了沒有?」


    尉東霆含笑不答,帶著守候在外的四名侍從闊步離去。


    眾人目送著他充滿了神秘感的高挑身影,還是不舍得散開。一些生性好賭的人開始下注。有人猜測是沒中,不然這位公子一定會宣揚的天下盡知。有人猜測是中了,不然他不會笑的那麽自信,而且出來的那麽慢。


    雲翡躲在州牧府大門裏頭,見尉東霆什麽也沒說帶人離去,這才撫著受了驚嚇的小心髒悠長悠長地歎了口氣。


    茯苓白芍笑嘻嘻地上前:「恭喜小姐得了如意郎君。」


    呸呸呸,什麽如意郎君,分明是頭狡猾的狼。雲翡懊惱萬分,低聲囑咐兩人:「此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揉著眉心,頭疼欲裂,真是千算萬算,沒想到碰到了這樣一個人。七叔個烏鴉嘴,這件事要是擺不平,爹回來估計真的要殺人了。給他掙錢可以,但是把人搭進去是萬萬不行的。雲翡知道自己的婚事遲遲沒有定下,就是因為老爹還想在她的婚事上做文章,要把自己留作大用場。


    她抱著金絲楠木小箱子回了房間,開始數錢。加上昨日,共計是十萬七千三百兩銀子,她想來想去,隻拿出八萬,放在錦盒裏上了鎖,打算回來上繳給雲定權,剩下的兩萬多兩銀票,留下來給娘。


    銀票落袋為安,現在就是怎麽應付尉東霆了。


    她托著腮,眯著一雙靈動妙目,纖纖玉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麵,開始動腦子。


    這個人高深莫測,來曆不明,但有一定她非常肯定,他和所有來投錢的人一樣,不關心自己娶的妻子是什麽人、長什麽樣,隻想成為雲定權的女婿一步登天。為了權勢豪賭一把的人,貌若潘安,才比宋玉她也是不會嫁的。因為娘親的前車之鑒放在眼前,貪圖權勢,野心勃勃的男人最可怕。


    不多時,宋驚雨回來告訴她,尉東霆的的確確是住在如春客棧,和他一起的還有四個人,都身負武功。


    雲翡已經想好了主意,小聲道:「你去替我弄些蒙汗藥來。晚上咱們一起去如春客棧找他。」


    宋驚雨眸光閃了閃,但什麽也沒問,很快就替她弄了蒙汗藥來。雲翡最喜歡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寡言少語,辦事可靠。雖然他隻有二十三歲,卻仿佛天生的少年老成,英俊的臉上最常見的表情是麵無表情。


    雲翡去酒窖裏提了一壇她爹藏了好多年的梨花白,倒入雙龍戲珠的酒壺裏。這個酒壺內裏設有機關,可以裝入兩種不同的酒水而不混淆。倒酒時隻要悄悄轉動壺口下雙龍戲珠的那個小珠子,便可以動手腳。雲翡將摻了蒙汗藥的酒倒入酒壺中,一切準備停當,她去了蘇青梅的臥房。


    這些年,人人豔羨蘇青梅夫妻恩愛,丈夫專情,她稀裏糊塗活在自以為是的幸福裏,誰知雲定權突然領個女人回來,不僅打爛了她的幸福,也打碎了她的尊嚴。


    她當年也是養尊處優的首富千金,被父親捧在手心裏嗬護備至,何曾這樣丟過臉。回到家裏閉門不出,躲在佛經裏。雲翡刻意交代雲七等人不許打擾夫人,所以州牧府外頭這兩天發生了什麽,她還蒙在鼓裏。


    屋子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每一扇窗戶都緊緊地關著,透不進一絲的風。蘇青梅木呆呆地坐在佛像前,整個人都沒了魂,縮在佛經包裹起來的殼子裏。


    雲翡看著她消瘦的雙肩,心沉甸甸的墜下去,那個穿著花紅柳綠的少女裝,笑起來兩眼放光的娘,再也回不來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良久才壓下去那股心如刀絞的感覺。


    蘇青梅根本沒發覺屋裏進了人。


    雲翡輕步走上前,蹲下身子:「娘,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蘇青梅無精打采地問:「什麽事?」


    雲翡抱著她消瘦的肩,小小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柔聲道:「外公臨終前,給娘留下了一筆銀子,讓我替娘保管著。」


    蘇青梅吃了一驚,木呆呆的臉色終於有了表情。


    「當真?」


    雲翡很認真的點點頭,清麗甜美的麵孔,純真明澈的眼神,看上去一點不像有假。


    蘇青梅想起爹所有家產都被自己貼給了丈夫,也沒能換得他的真心,反而飛鳥盡良弓藏,忍不住捂住臉抽泣起來。在淨土寺她還能放聲嚎啕,回到府裏卻連哭也不敢大聲,生怕下人聽見笑話。


    「如果以後爹問起來,你就說那是外公留給我的嫁妝,無論如何,不能答應給他。」


    「阿翡,娘不會那麽傻了。」蘇青梅抽泣著說:「還是外公精明,給你留了些嫁妝,不然你出嫁,娘可真是什麽都拿不出來。」


    雲翡伸手替她抹淚,淚水從蘇青梅的眼中不斷地往外湧,滔滔不絕,抹來抹去也抹不幹淨。當年有多少愛戀,如今便有多少淚水,戲文裏的才子佳人風流佳話,到了現實,那就是喜新厭舊,始亂終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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