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


    驟然響起的兩隻老虎的手機鈴聲把默笙從往日的泥潭中拔出來。


    這支稍嫌幼稚的鈴聲是默笙在以琛忙得沒空理她拿著他的手機玩遊戲時順便挑的以琛聽了雖然皺眉很久卻一直沒換回去。


    鈴聲響了兩遍默笙才接起來。


    默笙。


    以琛低沉淳厚的聲音響起的瞬間默笙不明白自己心裏為什麽會產生一種類似感動的情緒。心間好像被一陣和煦的風吹過整個世界變得寧靜而慈祥。


    眼睛變得濕濕的。


    以琛我很想你


    默笙聽到自己說或者是那個的自己那個在異國他鄉的趙默笙在對以琛說。


    我很想你。


    以琛你知道嗎。


    曾經站在異國街頭滿眼異樣的膚色連一個像你的背影都看不到。現在終於可以告訴你我很想你。


    眼睛裏積聚的水氣終於裝不住流下來。


    電話彼端沒了聲音。


    耳畔隻餘彼此悄悄的呼吸連同遙遠的車鳴喧囂。


    片刻後老袁的大嗓門在手機裏傳來:以琛你走著走著怎麽停了還停在路中間


    以琛驚醒般咳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大律師口拙地頓了一下。


    你在哪裏


    默笙看了看四周:我也不知道。演講結束後她隨著人流亂走自己也不知道在哪裏了。


    迷路了怪不得以琛聲音啞啞的算了你直接到學校北門對麵的濱江大酒店來我在酒店門口等你。


    濱江大酒店。


    老袁訂的桌位不知怎麽被別人占了大堂經理不停地道歉說會盡快安排一行人也沒怎麽介意坐在大堂裏邊聊邊等。


    除了蘇敏老袁還叫上了幾個以前玩得比較熟的朋友。出了社會不比在學校能聚在一起的時間寥寥無幾現在總算逮到了機會聊個盡興。


    蘇敏正好趁機把叫來的女老師介紹給以琛雖然男主角有點走神但是看到女老師含羞帶怯卻不時瞥向何以琛的樣子蘇敏還是暗暗得意這事情起碼一半是成了。


    正聊著對著窗戶坐的向恒突然站起來眼睛直直的望著窗外。以琛坐在他對麵下意識的回頭正好看見一輛大卡車驚險地擦過默笙以及默笙勉強站定後一臉驚魂未定的蒼白。


    有驚無險向恒餘悸未消:何以琛你這個老婆真嚇人剛剛看她魂不守舍地過馬路紅燈都沒注意


    話還沒說完以琛已經站起來冷著臉走了出去。


    蘇敏遙遙看清那個站在馬路邊女子的臉眼睛都直了再聽清楚向恒的話轉頭問老袁:老婆什麽意思


    老袁嘿嘿地笑:老婆就是老婆不是女朋友。


    年輕的女老師疑惑地看著蘇敏大概意思是說怎麽人家都結婚了你還給我介紹


    蘇敏有苦難言狠狠瞪了老袁一眼。


    遠處以琛拉著趙默笙的手走在前麵一過馬路立刻鬆開站在花壇邊不知道說什麽看他的氣勢以及趙默笙越垂越下的腦袋大概是在訓人。


    真懷念。向恒鏡片下的眼睛微微笑起來。好久沒見到這種場麵了。以琛大學的時候少年老成處事圓熟很少對什麽人火惟獨對趙默笙做錯了事往往會訓個老半天。


    居然還是她。蘇敏搖頭不知道自己該為這個師弟高興還是不值當年我們法學院那麽多才女佳人喜歡他的不知多少偏偏他找了一個別的係的我說你找別的係也弄個係花啊什麽的才配得上法學院頭號才子的身份是不是偏偏還是個各方麵都沒什麽特別的。


    當年趙默笙纏著何以琛的時候法學係的人大多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看這場追逐。沒人相信何以琛會接受這個女生畢竟他拒絕過條件更好的人。所以後來何以琛帶著趙默笙上課上自習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被嚇到恐怕其中也有不少女生暗暗後悔自己怎麽沒積極一點。後來趙默笙去了美國何以琛恢複單身有些新生的熱情程度比當年的趙默笙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何以琛總有辦法在兩三天裏打掉。


    有一次蘇敏忍不住說:你討厭別人纏你當初趙默笙你怎麽不討厭


    話一出口蘇敏就後悔了太莽撞了所以連忙打個哈哈帶過去根本也沒想到何以琛會回答。


    那不同。那時候的何以琛這樣說寥寥的三個字很平淡的語調。


    蘇敏想不出不同在哪裏也許是他給趙默笙機會纏他卻不給別人機會。


    聽著她的話老袁難得說句正經的: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管這麽多。


    說話間以琛和默笙已經過來以琛仍然繃著俊顏默笙大概被罵慘了跟眾人打招呼的聲音也低了許多。


    默笙曾是係辦的常客自然認識蘇敏見到她微微笑了一下:師姐你好。


    蘇敏勉強嗯了一聲剛要說什麽就被一聲驚喜的呼聲打斷。


    mrs


    響亮而熱情的呼聲讓本來略顯嘈雜的大廳一下子安靜下來不標準的英文讓人噱然而被眾人矚目的富態中年男人卻毫無自覺滿臉驚喜地穿過大廳跑到僵立的默笙麵前。


    mrs應太太。中年男人激動得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沒想到在這裏看到您這次您和應先生一起回國的我是大商公司的董事長林祥和您還記得不記得嗬嗬嗬嗬去年在美國承蒙您和應先生招待這次您們賢伉儷回國怎麽也要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默笙已經呆住了手腳一片冰冷。


    眼前這個中年福的男人她還有印象他和應暉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往來去年他來美國時應暉曾在家裏設宴招待過他和他夫人。


    可是為什麽會在這裏碰到


    最差的時間最差的場合。


    默笙感覺到老袁等人懷疑又驚訝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已經沒勇氣去看以琛的表情。


    剛剛才有一點點的幸福起來的感覺那麽微弱立刻要消散了嗎


    害怕的感覺一點點擴散到身體每個角落。然而下一刻卻有一隻溫熱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這隻手剛剛還帶著怒氣把她拉過馬路。


    現在卻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緊緊地握住了她。


    默笙緩緩地轉以琛正看著她眼底一片痛楚的坦然。


    他已經猜到了嗎


    果然。


    默笙聽到以琛清晰而冷靜的聲音很抱歉她現在已經不是


    你認錯人了。


    未完的話被默笙飛快地打斷以琛頓住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默笙輕輕掙脫他的手向林董重複了一遍:你認錯人了。


    聲音出奇地鎮定。盡管知道早晚要麵對那樁婚姻但絕對不是這個時候也不是在以琛這麽多朋友麵前。以琛或許能忍受她卻不願意他因為她的過去而被別人指手畫腳評頭論足。以琛一向是那麽傲氣的。


    認錯人怎麽會嗬嗬應太太別開玩笑了嗬嗬。林董訕訕地打著哈哈有點尷尬可是又不願意離開。


    僵持間酒店的門被推開。


    侍者整齊劃一的歡迎光臨聲和來人不可小覷的排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一大群人的簇擁下一個正值英年的俊偉男子走了進來名貴的手工西裝提在手裏步履間氣勢而從容大堂璀璨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更增一份尊榮顯要。


    蘇敏眼尖地注意到其中有c大的一把手不由多看了兩眼不知道走在中間的男子是什麽來頭能讓學校領導這麽巴結。


    林董這時卻欣喜地叫起來激動地揮著手:應總應太太在這裏


    這一聲應總讓蘇敏在電光火石間想起一個人應暉soso總裁給學校捐了一棟樓的那個。


    林董聲音響起的瞬間應暉已經停下腳步轉頭向他們看來身邊的一群人也跟著停下。他立定了幾秒劍眉一揚然後筆直地向他們走過來。


    好像根本沒看見一邊已經無法反應的默笙一般應暉走過她徑直客氣地向林董客套:原來是林董正想說明天去拜訪你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


    林董受寵若驚地說:哪裏哪裏見到應總才是三生有幸。哈哈應總這是應太太吧剛剛應太太還硬說我認錯了人。他指著默笙。


    應暉隨意地瞥了默笙一眼然後大笑:是有點像不過我太太在瑞士度假林董你眼力不行了啊。


    啊啊林董懷疑地瞥了瞥默笙嘴裏卻連忙說是啊是啊我現在看看的確不大像。


    說著連連向默笙鞠躬。不好意思認錯人了小姐不好意思。


    默笙垂眸微微地搖頭。


    相請不如偶遇林董不介意的話不妨和我們一起用個便餐。


    當然當然。


    話語中應暉偕林董漸漸走遠。


    默笙抬頭以琛正麵無表情望著應暉離開的方向深幽的眸子中情緒難解。察覺到她不安的目光以琛收回視線低頭和她說話語調竟比剛剛在馬路邊訓她還要溫和許多。


    當然還是有點嚴肅。


    好好想想回家怎麽寫檢討。


    默笙呆呆地看著他腦袋打了結。


    以琛接過老袁的煙怎麽過馬路剛剛跟你說的這麽快就忘了


    應暉等人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進貴賓電梯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瞬間應暉似乎不經意地向他們的角落看來不偏不倚地撞上以琛深邃的目光。


    幾乎生在頃刻間的一段插曲讓大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但看以琛神色自然不以為意便很快又聊天說笑了起來。他們倒一點沒懷疑畢竟應暉身份擺在那兒趙默笙怎麽看都覺得和應暉的距離不是一點點他們如果真是夫妻那才是不可思議。


    大堂經理很快通知他們有了空位而且表示因為他們的工作失誤耽誤了客人的時間為表達歉意這次除酒水外一律八折。


    算算能省下幾百塊老袁立刻喜滋滋。


    席間氣氛熱鬧大家不約而同地說起許多法學院的趣事。默笙縱是心事重重有時候聽到好笑的地方也會忍俊不禁。有人甚至想起默笙在刑法課上鬧的笑話拿出來笑話她。


    默笙窘然悄悄問以琛他怎麽知道明明不是一屆的。


    以琛莞爾:你不知道你很出名嗎


    周教授在給下幾屆上課時還會提到默笙說以前有個小姑娘跟男朋友來上課結果被點到回答問題結果怎麽怎麽雲雲他說得繪聲繪色總惹得學生們大笑。


    後來甚至有個跟以琛不太熟的師弟一臉友善地問他:你就是周教授說的那個要關人的女生的男朋友啊嗬嗬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女朋友


    那時候默笙已經不在。


    被老袁連灌了幾杯酒以琛起身去洗手間。


    在服務生的指點下找到洗手間推開門。


    洗手間裏已經有人。


    本來在盥洗台前洗手的男子在以琛推門而入的刹那站直了身軀。


    以琛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與鏡子裏的人目光相接應暉。


    一時間沉默占領了這小小的洗手間。


    何以琛。片刻後應暉先開口久仰大名。


    不敢。以琛直視應暉神情淡定應先生才是名揚四海。


    你怎麽不好奇我為什麽知道你的名字應暉關掉水龍頭回身如鷹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和他硬朗形象絕不相符的溫柔。他一字一頓地說:我以前的妻子曾經在我研出的搜索器裏搜索過這個名字。


    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默笙在酒席上被老袁蘇敏輪流灌了不少酒走出酒店的時候就暈乎乎的要以琛扶著一坐到車上頭一歪就睡著了。


    以琛把她抱回臥室一放到床上她就自動自地鑽到被窩裏蜷縮著睡好。大概因為喝醉酒的緣故默笙臉頰紅通通的長長的眼睫毛靜靜地垂著。


    以琛長時間地凝視著她最後低下頭親親她的額頭。


    他也這麽親過你嗎


    低啞的聲音泄漏了他一直苦苦隱藏的情緒。


    眼底是她醒著的時候絕對不願意讓她看到的痛楚。


    以琛低下頭和默笙呼吸相聞。


    他也曾經離你這麽近


    他也曾得到你的笑靨和一切熱情


    他也曾


    以琛命令自己不準再想下去。


    隻是他一直以為他們是一樣的他在這個世界孤單著而她在另外一個世界。有一天她會回來或者有一天他等不了去尋找


    事實上從年初開始他就開始籌劃著近年內出國雖然知道人海茫茫。


    不久後她卻已經回來。


    用很陌生的目光看著他。


    然後告訴他她已經結過婚。


    如果曾經有人讓她不再孤單他其實應該為之高興不是嗎


    可是以琛很悲哀地現自己並沒有那份胸襟。


    很介意。


    介意她心靈上的走失。


    默笙依舊細細地均勻地呼吸著。


    以琛輕輕幫她掖好被角起身關門出去了。


    十一月的深夜已經寒意襲人縱使在a城這個繁華的城市街上的行人也已經寥寥無幾。


    應暉坐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茶座的窗邊看著窗外向茶座走來的男子夜色的遮攔下來人英挺的外表出眾的氣質仍然沒有減色半分。應暉雖然早料到能讓默笙念念不忘的人必定出色但何以琛的出眾仍然出了他的預估。


    這樣的男人在學生時代想必也是出類拔萃默笙當初怎麽騙到的


    如果自己和他處在c大的同一個時代誰勝誰負當年亦是c大風雲人物的應暉暗暗評估。


    如果那樣說不定會是他先碰到默笙也許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自己在大學時代就碰到默笙當時心高氣傲的自己恐怕也不會看上她吧。


    機緣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在應暉遐想間何以琛已經在他對麵坐下。


    我以為你要遲到了。


    我向來準時。以琛語氣平淡地說簡單翻了下飲單還給侍者毛尖謝謝。


    侍者領命而去。


    應暉看著他忽然語出驚人:你要怎麽才肯放棄


    這個頗帶挑釁的問題並未如應暉想的那樣讓何以琛情緒失控他眉目不動:應先生我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任何實質意義。


    和律師說話真令人頭痛。應暉苦笑著靠向椅背十指交握默笙似乎沒有和你提起過我。語氣是肯定的當時在大堂的情形已經讓應暉察覺。


    的確沒說太多。之前是他不讓她說後來默笙大概不敢提了而自己也似乎下意識地把這個問題無限期地挪後了。


    這其實不符合他的性格。但是碰到默笙總有意外。


    應暉笑了一下思緒飄遠半晌後問:何律師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版本


    以琛抬眸。


    既然來了當然。


    然而茶香嫋嫋中應暉卻開始沉默那些事情也許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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