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已經是三日之後,秦陽的意識慢慢的複蘇,眼皮緩緩的睜開,迷迷瞪瞪的雙眼,也慢慢的恢複了神采,腦袋更是清明一片,身體都似卸去了枷鎖一般。


    “睡到自然醒,真舒服啊……”


    秦陽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站了起來,而後才稍稍一愣,察看自己的身體。


    不知不覺之間,他體內真元和氣血,竟然開始了自由轉換。


    煉體的巫鹹經、五身寶經,煉氣的葬海秘典,以黃泉秘典作為橋梁,勾連在一起,共同化作搭建在紫霄道經所化的大地之上的建築。


    原本因為道基才沒有起衝突的功法,到了此刻,才像是終於完全契合到一起,徹底化作養分,融入到道基之中,化作了一個整體,獨屬於秦陽的功法。


    稍稍修行了一會,秦陽算是徹底放心了。


    修行的細節,有了一絲絲變化,可是卻比原來更好了。


    秦陽若有所思,原來還有這種變化。


    早知道正常作息,按時睡覺,讓身體自我微調,還有這種好處,那他肯定不會熬夜爆肝,一連好幾年都沒正兒八經的睡過覺。


    走出門,張正義第一時間的趕來,恬著臉看著秦陽傻笑。


    “秦師兄,你終於醒了,可是擔心死我了……”


    “有事說事。”秦陽斜了張正義一眼,看他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


    “三天前,師兄你走的時候,師……唔,殿下來了,給你送了個東西,我這不是給師兄你送來麽。”張正義一揮手,那口四足雙耳鼎落在秦陽麵前。


    “殿下對師兄你可真是夠好的,都知道師兄你的癖好,據說這口大鼎,乃是上古時期,某位大能專門用來熬湯的寶鼎,其內滲入了無數的精華,如今縱然是白水,也能熬出鮮美的湯汁,師兄你可莫要辜負了殿下……”


    張正義話音稍稍一頓,小心翼翼的看著秦陽,眼看秦陽眉頭微微一挑,立刻麵不改色的繼續道:“……的美意,以後熬出什麽寶湯了,可記得給殿下送點。”


    秦陽盯著張正義,大為吃驚,狗還能改了吃屎!


    這貨揣進腰包裏的東西,竟然還能拿出來?


    這四足寶鼎是不是寶物,秦陽當然能看得出來,隻是這恢弘大氣,又蒼茫內斂的氣息,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張正義笑得很靦腆,如同一個乖師弟一樣,權當是沒看到秦陽的吃驚。


    送來的禮物當然不少,唯獨這口最好的四足寶鼎,他留著沒什麽鳥用,還不如給秦師兄好了,反正給秦師兄配了好的鍋具,以後熬出更好的寶湯,肯定也有他一份。


    當然,今天過來,最主要的還是來冒死試探一下秦陽的反應。


    眼看秦陽沒什麽反應,壓根沒注意到他故意的口誤,故意的一頓,甚至毫無征兆的擰掉他的腦袋,張正義心中頓時了然。


    以秦師兄的水平,肯定不可能沒注意到這點細節的。


    所以……


    有情況!


    秦師兄這狗東西,肯定是早就不懷好意了!


    這波穩了。


    秦陽神情慵懶,如同一條醃透的鹹魚,還真沒注意到那些細節,醒來沒一會,就想繼續睡個回籠覺,失去了意誌加持,自己開掛的副作用愈發明顯了。


    總覺得預料似乎有錯,可能他修成的思字訣,跟溫楉言修成的思字訣,看似是衍生了一樣的神通,其實還是有區別,他的思字訣,似乎並沒有猜測之中,熟練度越高,消耗越小的情況。


    反而是,神通越強,消耗和副作用都會一同加大。


    頗有些術隨心改,念動則遷的意思。


    此刻才算是終於明白,為什麽說每一門一字訣,在不同人手裏都會衍生出不一樣的神通了。


    想來溫楉言的神通,代價沒這麽大,威能肯定也沒他的大,起點是一樣,可進化的方向卻不一樣了。


    她是奔著減少消耗,減弱副作用的路子去的,而秦陽的心念,卻是奔著威能越來越強的路子去,消耗和副作用,他本能的覺得自己能扛得住。


    說直白點,同樣的技能樹,一個是點了減耗藍,一個是點了加傷害。


    再看著張正義,秦陽才忽然想起來,剛才張正義好像說了什麽東西,被自己忽略掉了。


    算了,不管了,以後還是盡量別開掛了。


    竟然被一門法訣套路了,拚消耗無所謂,可掉智商卻要命了。


    他又不是人偶師,就算是蠢到被人坑進死亡絕地裏,他都能在岩漿裏泡完澡,雷池裏衝完涼之後,再順手收走一些極度危險的材料,感歎著收回頗豐,美滋滋的走出絕地。


    秦陽沒理會在作死邊緣瘋狂試探的張正義,老老實實的宅著不出門,就等著這種負麵狀態消除。


    反正目前應該也沒他什麽事。


    ……


    離都,已經處於暴風雨前的寧靜狀態。


    但凡是靈性點的,都察覺到了不太對勁。


    大帝姬依然在主持核查,親近太子的那些重臣裏,都被大帝姬核查了一遍,所有失去威能的殺神箭藏品,無論器胚是否完好,都被收繳。


    太子這些天很安靜,甚至還主動邀請了大帝姬,先去他哪裏審查,整個人都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這讓趙王頗有些奇怪,太子的性情,跟大帝差了太多了,對比幾個親王,他是最沉不住氣的。


    趙王心中不由的生出了警惕,讓人特意注意著太子的動向。


    到了第二天,大帝姬終於排查到太子這裏。


    太子如同毫無所覺的,很是配合的親自帶著人進入寶庫,看著裏麵琳琅滿目的寶物,跟隨進來探查的人,都不由側目,就算是大帝姬,都忍不住在其中幾樣絕品的寶物上看了一眼。


    “這幾樣我留著也沒用,就給皇姑送去吧,聽說皇姑之前有受傷,這些東西多少都能用得上,總比放到我這裏蒙塵的好。”


    太子全程都盯著呢,看到大帝姬的眼神微微一頓,立刻將那幾樣絕品的寶物,全部差人收了起來,不由分說的就要送出去,如同要送出去幾樣不值錢的東西。


    “不用了,我傷勢基本已經恢複了,沒什麽大礙。”嫁衣平靜了回了一句,直接拒絕。


    那幾樣寶物,都是沒什麽殺傷力的東西,可以用來重塑肉身的玲琅寶芝,遭受必死一擊,也能用其保住生機不滅的七星飆蟲,還有一副醫囊寶圖,乃是修複本源虧損的。


    這種保命的寶物,可比什麽殺傷力驚人的法寶珍貴多了,縱然是神朝太子,也要將其小心翼翼的放在寶庫裏。


    嫁衣拒絕了,太子也沒勉強,隻是在他們繼續向著殺神箭的藏室裏前進的時候,太子的手下,已經將這幾樣寶物收起來,全部打包了送往了大帝姬府。


    一路來到藏室,被層層保護著的殺神箭,完好無損的擺在那裏,太子毫不猶豫的撤掉防護,轉身道。


    “皇姑,請。”


    嫁衣身旁的人,立刻走上前,伸手抓向這支殺神箭,然而他的手,卻從殺神箭裏穿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麵色一變,氣氛驟然變得緊張了起來。


    取箭的人沉默了一下,再次伸出手抓去,抓到的依然是一片幻影,這時,太子目呲欲裂,眼睛通紅的衝了上來,親自去抓的時候,依然沒有抓到。


    太子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麵色發白的喃喃自語。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嫁衣沉默了一下,差人將架子一起搬走。


    架子被伴奏了,那支箭栩栩如生的幻影,也依然完好的存在在架子上,可是他們卻誰都沒發現這是怎麽做到的。


    嫁衣一言不發,率人離去。


    走出了東宮,紫鸞跟在嫁衣身側,低聲念叨了一句。


    “殿下,我們誰都沒看出來這以假亂真的幻象是怎麽做到的,普天之下,應該隻有幻海的人能做到了。”


    “我們該怎麽做就怎麽做,結果如何,與我們無關。”嫁衣平靜的回了句,對這個結果也沒什麽好意外的。


    趙王大力配合,甚至主動獻策,提出來不少對核查有幫助的建議,太子尋常最喜歡用內侍,而他用順手的幾個內侍,突然之間,不是暴斃就是失蹤。


    這麽明顯的征兆,身為皇家的人,她怎麽可能什麽都看不出來,可能趙王早就知道了一切了。


    如今倒是覺得,秦陽說的,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反倒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她查到什麽就上報什麽,怎麽處理,就跟她沒關係了,尤其是現在牽扯到了當朝太子。


    太子收藏的殺神箭,而且還是一支器胚完好的殺神箭,被查出來不見了。


    這個消息,在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讓所有關注這件事的權貴知道了。


    趙王當天就給嫁衣送來了一個人,太子的心腹之一,謝耀。


    那個失蹤好幾天的謝耀。


    已經叛變的謝耀,被關在牢房裏,戰戰兢兢,驚恐不已,心頭也有一絲悔意,他早知道皇室之人不可信,可如今他也沒別的辦法了。


    隻能相信趙王往日的為人和信譽,隻要他站出來當證人,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趙王就會保他一命。


    那些靠噴人為修行的禦史們,已經雙眼通紅的開始撰寫奏本,等著明天朝死裏噴太子。


    這種大勢所趨,可以肆無忌憚噴頂尖大人物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的。


    神朝第一大噴子羅良的府邸,他是第一批知道這個消息的人,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當場大笑三聲,文思如尿崩,唰唰唰的就寫了數萬言,從前到後,從影響到太子,方方麵麵都有理有據的寫了進去。


    寫完之後,羅良拿起奏本,一抖紙張,滿麵紅光的嘖嘖有聲。


    “當真是好文采啊,一氣嗬成,堪稱老夫近千年來最好的一篇。”


    越看越是喜歡的時候,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


    “大人,大理寺卿付大人,差人送來了些吃食,說是正值元宵佳節,付夫人親手製的一些家鄉美味,給大人送來些嚐嚐。”


    “行了,你給夫人送去吧。”


    羅良隨口回了句,可是再低頭看著奏本的時候,麵色驟然一僵,忽然想起了付老鬼之前說過的話。


    他看著奏本,麵色變幻,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羅良才長歎一聲。


    “罷了,付老鬼,我就信你一次。”


    話音落下,就見羅良手一抖,手中奏本驟然化為飛灰。


    他一臉痛心,心疼的都要滴血了,千年來最好的一篇文章,端是文采飛揚,辭鋒如刀,若是上奏,這篇文章必然會衍生出大威能。


    如今就這麽毀了……


    羅良張口吐出一口鮮血,坐在椅子上,麵帶苦笑。


    所有人都等著第二天,都在摩拳擦掌,原本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的情況,似乎也隨之化解了,寧靜消散了,暴風雨來了。


    羅良修煉出了岔子,險些走火入魔的消息,傳了出去,可是這種小事,已經沒人在意了。


    禦史們覺得出頭的機會來了,太子鬆了口氣,趙王有些遺憾。


    但也僅此而已,也僅僅隻是閃過一點念頭而已了。


    一切似乎都恢複了平靜,所有的矛頭都有了目標。


    第二天,太子在朝會上被噴的狗血淋頭,他卻隻是跪在那裏,隻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無論對方說什麽,他都是什麽都不知道。


    而嬴帝大怒,最後卻也沒有立刻處置太子。


    朝會之後,趙王肺都快氣炸了,可是卻也沒轍,他也沒想到,太子竟然不要臉到如此地步,竟然在裝蠢,寧願背負一個蠢貨的名聲,來渡過此劫。


    身為太子,絕對不能讓人覺得他是蠢貨,這樣他就坐不穩太子之位了。


    可太子偏偏用這一點抓住了救命稻草,很明智的知道,誰才是最後說話管用的人。


    因為隻要嬴帝覺得太子可以繼續坐在那裏,那他就可以繼續當太子。


    當蠢貨總比失去信任要劃算的多。


    一場交鋒開始展開,這邊開始動用更多的力量。


    而於此同時,工部這邊所有的人,也終於鬆了口氣,一起都恢複了正常,那些參與到製作殺神箭的人,也都鬆了口氣。


    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新一批製作好的器胚,完成了禁製鍛造,符文銘刻之後,被工部和定天司的人一起接手,送往殺字碑所在,在那裏去完成最後一步的製作。


    這些天因為這些事,巡天使那邊需要的供給,已經有些短缺了,催了好幾次了,如今塵埃落定,終於找到了罪魁禍首,找到了那支殺神箭來自哪裏,自然沒工部什麽事了。


    運送的人是保密的,運送的時間是保密的,除了上麵下命令的人,誰都不知道是誰運送,什麽時辰運送。


    甚至運送的隊伍,有十支隊伍,每一次最多隻有一支是真的,而運送的人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運送真貨,甚至有些時候,十支隊伍,統統都是假的。


    如此保密之下,就算是出事,真正的殺神箭被人劫走的機會,也近乎沒有。


    一個工部的神門修士,一個定天司的外侯,兩人行走在離都的大街上,穿過了離都裏的一些沒有建築的區域。


    二人警惕著周圍,卻也並沒有太上心,護送殺神箭的事,他們已經做了好多次了,甚至他們自己都知道,每一次都是假的。


    可就算是知道十有八九是假的,也要當真的來做。


    路過一片林地的時候,工部的神門修士,腳踏入林地的影子,他的身子微微一頓,麵上浮現出一絲掙紮,眼神在瞬間連續變幻了好幾次之後,立刻恢複了平靜,隻不過那眼神變得冷冽如刀。


    “怎麽了?發現什麽了?”後方的定天司外侯隨口問了句。


    “噢,沒什麽,我隻是想到,這裏距離賤天霄的府邸似乎不遠……”工部的神門修士眼神冷冽,語氣卻很是隨意的感歎了一句。


    定天司的外侯不疑有他,向著林地深處看了一眼。


    而就在這時,工部修士的一隻手,忽然從他的胸口伸了出來,那隻手如同黑色的影子,截斷他的生機,陰森冷冽的力量,瞬間衝散他的意識。


    工部修士殺了外侯,麵無表情的將手拔了出來,身形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


    三炷香的時間之後。


    趙王滿麵震驚的站起身,氣息失去控製的爆發開,他怒目瞪著下麵的人。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殿……殿下,工部運送殺神箭器胚的人,叛逃了,定天司的外侯被殺了,叛逃的人,乃是工部尚書的親外甥。”


    匯報消息的人,趴在地上,說話的聲音都在瑟瑟發抖。


    “死了多少人?誰如此大膽?”


    “殿下,隻死了一個定天司外侯!”


    趙王身子一晃,差點沒站穩。


    運送殺神箭器胚的人,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運送的是真是假,甚至他們都不知道是不是運送殺神箭。


    自從上次爆發出來殺神箭的事之後,公布所有的運送,雖然都依然在進行,可是每一次運送的,全部都是假的。


    殺字碑所在的地方,乃是機密之中的機密,比之殺神箭都要重要,雖然都在離都,卻也不是誰都能知道的。


    正因為如此,才要如此。


    這麽長時間都沒出過問題,而這幾天,運送隊伍,足足上百支,隻有今天這一支是真的運送殺神箭的,若非巡天使那邊催的急,加上太子事發,他們都不會現在開始繼續製作完整的殺神箭。


    可偏偏就是這一支隊伍出事了,趙王的臉都綠了。


    叛變的人是工部尚書的親侄子,而工部尚書,也可以算是外戚了,這事怎麽都會牽扯到他身上。


    沒有高層的內奸,沒有確切的消息,誰都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不可能!絕無可能!”


    “殿下,是真的,五十支殺神箭,全部都丟了,整整五十支啊!”


    趙王跌坐在榻上,麵色煞白,他知道,這次是真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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