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登基大典之前最後一天。


    秦陽枯坐在絕地莊園裏,周身氣息變化莫測,晦澀難感,仿佛全身都充斥著破綻,又仿佛沒有破綻,一會氣息充斥著圓滿強橫,一會又變化的漏洞百出。


    金豬蹲在門外,露出一雙小眼睛,盯著秦陽看了半晌,眼珠子亂顫。


    “我的個娘誒,難怪能成為本座避過天劫的關鍵,這位大佬到底兼修了多少門經典啊,這種怪異的氣息,似乎是補天仙典啊。


    他十有八九會跟本座一樣,會死於太強……”


    金豬偷偷窺視了一會兒,想了想,也不急著去熬湯了,還是給大佬護法吧。


    倒不是這貨良心發現,而是盤算了一下它靠著熬湯化去封印的時間,再算了算秦陽可能成為封號道君的機會,就覺得等著秦陽成為一個真正的頂尖大佬,再幫它破除封印的機會,不算小了。


    這個就可以算成解除封印的備用選項了。


    那做事就必須得做到前頭,先把馬屁拍好,以後求人的時候也好開口。


    金豬跟一頭看家鵝一樣,蹲在秦陽閉關的院子門口,小眼睛跟空氣鬥智鬥勇,防備可能出現的敵人驚擾。


    驟然間,秦陽囟門中,一道白光飛出,化作一扇晶瑩剔透,遍布了金紋的白玉神門。


    神門不過三尺高,可是玄妙之意,自動化作天音仙樂,隻是聽聞其音,便會不由自主的陷入其中,參悟其真意,仿佛這就是眾仙之門。


    那逸散的神光,這次都已經自然而然的幻化出萬千道紋,在生生滅滅之間,循環往複,闡述著這天地大道。


    而這一次,白玉神門更是多了另外一個變化。


    白玉神門左邊那扇門上,多出來一個古意盎然,充斥著蒼茫亙古氣息的古字。


    不是秦陽學會的任何一種文字,可看到的瞬間,就能明白這是什麽字。


    仙。


    秦陽睜開眼睛,盯著白玉神門上的“仙”字,雙眼無喜無悲,然而,保持了不過三個呼吸,表情便徹底垮了。


    “隻是其中一卷殘卷而已,至於這麽大反應麽!”


    沒錯,補天仙典成功入門了。


    白玉神門第一時間蹦出來對他表示了恭喜,這一次白玉神門本身倒是沒在本質上來一次史詩級加強,隻是相當於附加鑲嵌了一顆寶石而已。


    然而,那一個字便相當於給白玉神門鑲嵌了一顆最強的寶石。


    秦陽掰著指頭算了一個呼吸,立刻放棄了,不用算了,按照正常苦修參悟的時間來算,想要推開白玉神門需要的時間,已經超出了神門修士在不用寶物延續壽元的情況下的極限。


    不管了,愛咋咋地,一條路走到黑,打通了一個再說下一個。


    這邊隻是入門,效果便已經顯現出來了,他將黑玉神門太強而導致的無法推開,當做缺陷,嚐試以補天仙典補損,立刻察覺到,難度已經降低了一級,而且隨著補天仙典越來越強,還能繼續降低。


    而這種降低,降低的僅僅隻是概念上的難度,並不是靠著削弱黑玉神門本身,降低黑玉神門本身來達到目的的。


    說實話,秦陽自己都有些難以理解,他也隻是將殘卷融入到他的道基之中,來達到這個目的,純粹靠參悟補天仙典的殘卷,根本無法真正弄明白。


    睜開眼睛,算了一下時間,秦陽立刻起身,前往離都。


    明天便是大典正式開始,今天補天仙典殘卷入門,也算是運道。


    時間剛剛好。


    為新帝登基特意搭建好的新祭台,在宮城正南,算是離都地理位置上的中心地帶。


    到了今天,這裏觀禮的人不少,文武百官,盡數都已經抵達,就算是東南西北四境的各位州牧,各大門派裏可以代表一個門派的人,也都給麵子的抵達了。


    今天不到的,以後就是被秋後算賬的重點對象。


    同樣的,今天搞事情的人,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找死。


    以前大家意見不同,最終目標卻沒啥區別,可如今,大局已定,大嬴需要一位新大帝時,甭管願不願意,高不高興,在今天,都的捧著。


    秦陽一襲長袍,看起來很是莊嚴肅穆,他還在事無巨細的親自核實一遍,力求不出現任何錯誤。


    今天可沒有他那數十件道基品階的祭器出場的機會,祭天的流程也沒法靠著那些寶物強行簡化,而效果不減。


    這一次才是正兒八經的祭天,可沒有開掛來強行保證成功。


    剛檢查完一項之後,行走至半途,忽然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了,前方長廊,也放入無限拉長,周邊的一切也隨之扭曲模糊。


    秦陽停下腳步,眯了眯眼睛,眼底閃過一道金光,想了想之後,沉聲道。


    “幻海大長老,你潛入龍脈祖庭,趁火打劫的事,我都沒去衛大人那告發你,我隻是求大嬴穩定,才裝作不知道,你今天來這裏,莫不是真成為禍亂大嬴的亂臣賊子,你這是自尋死路。”


    秦陽說完之後,身上的氣勢開始慢慢的迸發出來,周身神光如同湖麵的漣漪,不斷的逸散開,神光幻化,無數道紋逸散,讓他的氣勢越來越強,怎麽看都不不可能隻是一個神門修士。


    就在這時,長廊的一根柱子後麵,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內侍,佝僂著身子走了出來。


    “秦大人,你認錯人了。”


    秦陽似是有些意外,慢慢的收斂了氣勢,揖手一禮。


    “原來是前輩,不知前輩在這種時候,攔著我是什麽意思?”


    這位老內侍,便是一直侍奉在嬴帝身邊的那位老太監,所有內侍裏,毫無爭議的扛把子,就算是衛興朝這位嬴帝的頭號鷹犬,見到這位老太監,也是以禮相待,很是尊敬。


    老太監的實力如何,倒是沒人知道,因為這位從來不用自己出手,他侍奉嬴帝的時間,都是以萬年為基礎單位的,具體多久,知道的人還真沒幾個。


    大家都已經習慣,這位侍候嬴帝的老太監一直都在那裏。


    “老奴有些話,想要請秦大人解惑,冒昧來此,還望秦大人見諒。”


    “前輩客氣了,不過,可否過幾日,今天晚輩已無精力思索其他事情,還望前輩見諒。”秦陽客氣的一拱手。


    老太監站在那裏沒動,秦陽周圍的一切,依然是扭曲而模糊,唯獨眼前這條長廊,被老太監擋在那裏。


    “數萬年以降,從未有過一位皇族之人,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從一無所有,到成為儲君,再登基大寶,更別提以女子之身,牝雞司晨,改龍換鳳,顛倒陰陽……”


    “前輩見諒,容晚輩插一句嘴,若晚輩沒記錯的話,鳳本是陽,而龍才屬陰。到了上古之後,才改成了龍為陽而鳳為陰……”秦陽杠了一句。


    老太監抬了抬眼皮,一句話頂在了喉頭,心中要說的話,瞬間亂成了一團,莫名生出一種跳起來將秦陽的腦袋拍進胸膛的衝動。


    “前輩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老太監沉默了好半晌,才自顧自的繼續道。


    “老奴注意到秦大人很久了,當年的大帝姬,能從身陷囹圄,走到今天這一步,秦大人居功甚偉,但這些,老奴都不在意,皇權爭鬥本就如此。


    老奴隻想問一句秦大人,陛下隕落之事,跟秦大人有關係麽?”


    說到這,老太監驟然抬起頭,直起了身子,雙目綻放出神光,盯著秦陽的眼睛。


    秦陽一臉平靜的站在原地,與老太監對視到一起,口中毫不猶豫的道。


    “當然有關係。”


    老太監的眼睛冒出的神光,仿佛看穿了秦陽的內心,身上氣焰湧動,長廊之外,扭曲模糊的空間裏,仿佛有無數人在呐喊,在嘶吼,再咆哮。


    而秦陽麵不改色,一句話說完之後,繼續道。


    “不但跟我有關係,跟我們所有人都有關係,前輩問出這句話,著實不該。”


    “但我想,前輩是覺得,殿下一路行來,明明是最勢弱的,最後卻得到了當年太子、趙王、周王都夢寐以求的位子,是靠著我一路以陰謀詭異謀劃,將攔路之人統統幹掉,包括陛下麽?


    在大荒,沒人是陛下的對手,沒有任何詭計能坑害得到陛下,更沒人能殺的了陛下。


    既然是這樣,再結合陛下已經失蹤這麽久,而前朝胤帝竟然都敢出現,那隻說明陛下早已經不在大荒了。


    至於殿下的攀升之路,不客氣的說,我有很大功勞,但是你想岔了一件事,那便是在這個世界,終歸還是要靠拳頭大話的,你忘了殿下的天資,忘了殿下的實力,更忘了更重要的一點。


    那便是如今的大嬴,想要出第二個嬴帝,殿下是唯一一個有希望,也是唯一一個能在短時間內達成這個目的的。


    這才是很多人支持,而外麵的人也不敢過分的最重要原因,我縱然有再多謀劃,也必須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


    但這個實力,能達到謀殺嬴帝,來達到這個目的麽?


    對,不錯,就是我和殿下幹的,陛下的本尊和帝君法身,都是我們聯手坑殺的,我謀劃,殿下下手。”


    秦陽說到這,停了下來,盯著老太監的眼睛。


    老太監跟秦陽對視了幾眼之後,仿佛全身的力氣都隨之消散,身形重新變得佝僂,整個人都仿佛又蒼老了很多。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轉過身,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著長廊的深處走去。


    他聽到了一些話,知道了一些事,所以他特別想來問清楚。


    因為所有這些事,唯一的獲益者,最後隻剩下了當年的大帝姬,如今即將登基的儲君。


    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這後麵所有的事,包括最後嬴帝的駕崩,是不是也是這樣。


    他剛開口,秦陽就知道他想要問什麽。


    明明承認了,但他卻明白了,他隻是不甘,不敢置信,所以急於找個人來承擔這一切,承擔那是不是罪過都未必的事情。


    沒人能承擔得起,因為沒人能在大荒殺了嬴帝。


    來找秦陽問這件事,無論秦陽承認或是不承認,都已經毫無意義。


    老太監心若死灰,佝僂著身子,消失在長廊的深處。


    而周圍扭曲和模糊的空間,也隨之慢慢消散。


    周圍的人聲風聲再次浮現,周圍的人也仿佛根本沒察覺到方才的異常。


    秦陽整了整衣衫,邁步繼續向前走。


    他麵色平靜,可是心裏卻暗暗警惕,幻海老賊竟然真的來了!


    旁人看不出來,可是他卻一眼看的出來,方才那一切,不隻是老太監的力量影響,還有幻海老賊暗中出手。


    當第一時間發現老太監的蹤影,卻沒看到幻海老賊的時候,秦陽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幻海老賊當真是找死啊,竟然敢在這種時候出手,他能幹什麽?


    當然是在現在殺了他了,大典開始的最後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君身上的時候,殺了另外一個擔任祭典主持的重要人物。


    新仇舊恨也罷,為了利益也罷,為了後麵的布局也好,反正不管什麽理由,幻海老賊這就是在搞事。


    當看到老太監的時候,秦陽便明白,這是借刀殺人。


    第一句話佯裝認錯了人,點出幻海老賊,便是最重要的鋪墊。


    埋下一顆種子,再順手反間一波。


    有了這句話,後麵老太監說什麽,都順著說好了,他說什麽就承認什麽,他自己不信,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老太監就這麽走了,秦陽心裏著實感覺有些可惜了。


    這老太監說的沒錯,他根本不在意奪嫡,也不在乎什麽手段,他在乎的隻是嬴帝,忠於的也隻是嬴帝。


    忠於嬴帝的人裏,隻有這個老太監是最純粹的,他是隻忠於嬴帝。


    而不像衛興朝,他是忠於嬴帝,也忠於大嬴。


    也正因為老太監的純粹,秦陽反間似乎沒什麽效果。


    若是不然,老太監覺得幻海老賊有心拿他當槍使,有心搞亂登基大典,指不定就勃然大怒,反手將幻海老賊的腦袋擰下來。


    反間沒成功,秦陽卻也得到了重要提醒。


    幻海老賊來了。


    他既然敢在這種時候搞事,那曾經擔心的事,十有八九要化為現實了。


    登基大典,胤帝肯定會出現。


    秦陽伸出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嗬的一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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