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昨日晚間已到了北境邊緣,此刻車外寒風呼嘯,雪片夾著冰淩橫掃而過。


    在這樣的風雪中,仙鶴飛車行進甚為緩慢,他們本打算最後休整一晚,今日就棄車改用飛劍前行。


    卻沒想到,還沒開始出發,路銘心就先鬧起事來。


    顧清嵐低頭看著軟倒在自己腿上的那人,確是氣息紊亂,雙頰發紅,就如她小時候,靈根還不穩固時發作一般。


    他微抿了唇,有那麽一刻,真的想就這麽站起身,將這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禍害,直接掀翻到車外丟下不管。


    然而他手指動了動,還是攬住她肩膀,將她抱起來靠在自己懷中,像之前多年助她調息一樣,將手掌抵在她丹田上,緩緩將真氣送了過去,沉聲開口:“心緒別亂,隨著我的真氣走。”


    從路銘心幼年到少年,他已經助她調息了許多次,自然輕車熟路,路銘心也對此熟悉得很,當下就閉上眼睛,將內息隨著他清冷卻渾厚的真氣,一步步引導入丹田的內丹。


    她順勢靠在他肩上,一手攬住他的腰,用額頭抵在他臉頰上,輕輕地蹭了幾下。


    顧清嵐正專心替她導回鬱結在經脈間的真氣,微閉了雙目沒去理她。


    路銘心的真火靈根,和普通的火係靈根比,修煉法力要快上數倍不止,是以她十八歲就結了金丹,容貌也維持在那時的樣子,美得豔麗又帶三分少女嬌憨。


    但也因她的靈根太過厲害霸道,幼年和少年時,尚未成型的身體無法承受丹田的法力,常會淤積在經脈中,不得疏通。


    輕則無法運功渾身軟倒,重則會有爆體身亡的危險。


    她少年時一味好強,也不管靈根隱患,修煉極快,顧清嵐幾乎日日要為她疏導,後來她外出曆練,顧清嵐還將自身法力封進凝冰丹裏,供她使用。


    後來她得了顧清嵐的金丹,化歸己用,真火靈根的隱患盡除,這些年確實再沒什麽真氣紊亂的時候。


    此刻隨著那熟悉的沁涼真氣流入到自己猶如灼燒般的經脈之中,她還是忍不住將抱著他身子的手臂緊了又緊。


    當年她不知道那些丹藥都是他損耗自身法力替她煉的,又一心想要變強,一度用得頗為揮霍。


    她還記得自己十六歲那年,下山除妖曆練,不小心中了那妖怪的迷障,多耽擱了幾日,昔日存下來多帶的兩粒丹藥也都用盡,回到山上的時候,經脈間內息流竄,已經十分危險。


    那時她已對他有所猜忌戒備,自作聰明地不想讓他看出來自己對凝冰丹太過依賴,還強自壓了下去,在他麵前裝作若無其事。


    可惜她還是沒能忍住,在給他稟告過山下見聞,轉身要告退時沒撐住,噴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在他內室的床上,他一手攬著她的身體,讓她靠在他肩上,一手抵在她的丹田間,醇厚清涼的真氣從她經脈裏一遍遍流過,將那些暴戾灼熱的真氣全都撫順。


    覺察到她清醒了,他輕咳了幾聲,語氣冰冷,帶著罕見的怒氣:“專心調息。”


    她那時卻不知為何,沒有覺得他是在怪她,反而安心地閉上眼睛,靠在他懷裏,順著他耐心的調息歸順真氣,最後沉沉睡去。


    顧清嵐說她八歲後就沒再抱著她睡過,其實卻不是,至少在那一晚,她是在顧清嵐懷中睡去的。


    也因為那一晚,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往後無論如何,隻要看不到證據,她就仍當顧清嵐是她師尊,不會反抗懷疑他。


    可見了證據又如何呢?證據可以在處心積慮下造假,他曾對她的那些嗬護珍愛卻從不會摻假。


    可笑她後來又花了那麽多年才明白這些,若她當年並不被那些所謂證據迷惑,順從信任自己的內心,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彌天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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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銘心的真氣雖沒像她幼時那樣鼓蕩紊亂,也沒那次受了內傷時那麽嚴重,顧清嵐卻也花了一個時辰才幫她理順。


    他放開抵著她丹田的手,就微抿了下唇,語聲冷冽:“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麽大的本事,能將自己弄成這一團糟。”


    路銘心還真有些委屈,她也真的不是故意放任自己真氣亂竄,弄到這個地步,實在是這幾天對她來說,太也煎熬難過了一些。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不僅吃不到,還對她視而不見、冷淡疏遠,路銘心這等橫行無忌慣了的性子,早已足夠憋出一口老血。


    她這幾日真氣運行一日不如一日順遂,也不是沒有試著調理,隻是收效甚微,還有越調越亂之嫌,眼看再這麽下去,就要走火入魔。


    如今學乖了許多的路銘心,自認為再憋一陣子情況更壞,心疼的還是顧清嵐,幹脆索性趁著他們還沒進入北境那種危險苦寒的地方,就趕快找顧清嵐調息,順便給自己討點糖吃。


    她好不容易抱住了顧清嵐,哪裏舍得放手,還是兩隻手緊緊摟著他的腰,在他胸前蹭呀蹭,甚為可憐地說:“師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師尊就在我麵前,卻怪我,還不理我,我比死了還要難受。”


    顧清嵐氣得咳了幾聲,根本不想理她,可真的不去理她,不知道這禍害會不會又鬧出什麽新花樣,隻能開口說:“你若乖一些,我自然不會不理你。”


    路劍尊要是這時還不知道順著杆子往上爬,那也就白練了這張厚臉皮,當下又往他懷裏鑽了鑽:“隻要師尊理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那邊李靳看了他們半天了,這時笑了起來:“我說路銘心,你這個撒潑打滾的勁頭,若是用到修煉上,登頂也不難啊。”


    路銘心連跟他吵嘴都顧不上,充耳不聞地賴在顧清嵐懷裏,看那樣子若不是他們還有正事要做,她能就這麽賴到天荒地老去。


    顧清嵐對她已是頭疼至極,隻能輕歎了聲,低頭說:“心兒,你若好了,起來我們趕路。”


    路銘心不敢再向他索吻,李靳和莫祁又在場,她也不願他們看到,就小聲地說:“師尊摸摸我的頭。”


    這算是什麽要求?她簡直倒退回幾歲稚兒一般,要被摸摸抱抱,才肯起床。


    顧清嵐無奈地抬手,輕摸了摸她的頭發:“可好了?”


    路銘心還是依依不舍地在他懷中又蹭了蹭,這才肯放開他,從他懷裏出來。


    顧清嵐看她將一頭長發都蹭得亂了,臉頰邊更是沾了好大一縷,就抬手把她臉上的亂發理開。


    這角度恰能避開李靳和莫祁的視線,路銘心趁著他手還未移開的瞬間,側頭在他掌心飛快地輕吻了下。


    顧清嵐隻能微微無奈地笑了笑:“你耽誤了許多時間,準備下我們這就出發。”


    路銘心連連點頭,又將之前給他準備的那領白貂披風找了出來,硬要他披上。


    顧清嵐隻得接了過來,莫祁在旁倒是有點羨慕:“路師妹,你沒多準備幾件披風人手一件?”


    要是擱往日,路銘心哪裏會理他,現在為了討好顧清嵐,竟沉默了片刻,又從飛車的衣櫃裏摸出了兩件貂皮披風,拿給了他們。


    這兩件披風也都是白色,跟顧清嵐那件式樣略有不同,看起來像是給他準備著替換用。


    莫祁隻不過隨口一說,萬萬沒想到她連給顧清嵐準備的貂皮披風,都有各種不同款式的幾件,不由在心裏暗暗咋舌,心道這些死有錢的雲澤山門人,如此奢侈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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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將方便攜帶的儲物囊法寶帶在身上,路銘心畫了個隱身結界,將飛車和仙鶴圈進去,四人就各自上了飛劍,向北境深處飛去。


    北境不僅苦寒,終年風雪肆虐,還廣漠無邊,稍有不慎,哪怕是法力深厚的修士,也會迷失在茫茫雪原之間,數月不得出來,甚至就此杳無音訊。


    傳聞這是因為北境地仙在這裏設下了法陣,若心智不堅者,就會被風雪吞噬,不能離開也不得解脫,終生隻能被困在此,成為地縛靈。


    當然這些也隻是傳言,並無佐證,隻不過北境苦寒又危機重重,倒是真的。


    再加上蘭殘攜帶天魔殘片逃到了這裏,他們不僅要小心北境的妖獸魔怪,還得小心其他來爭奪殘片的修士。


    第一日禦劍飛了許久,他們也才剛跨過北境邊緣的大片鬆林和平原,進入到茫茫雪山之間一處稍低的山穀。


    再往前去,是連綿不絕的雪山群峰,和清幽秀麗的雲澤山雪峰不同,這裏的雪山雄渾嶙峋,一眼看去,猶如蟄伏在天幕下的巨大怪獸。


    按照李靳的線索,蘭殘十幾天前,正是由這個山穀凹地,逃往了北境的更深處。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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