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沅成了大妖後,就開始了傳聞中那段橫行霸道的日子,寫下這個碑銘的人,也是在那時追隨了他,成為了他裙下之臣。


    這座地宮,也是這時賀沅和他的一眾追隨者一起建造起來的世外桃源。


    接下來碑銘連篇累牘地寫了賀沅如何如何有魅力,又有多少人是主動慕名前來的,極盡溢美之詞,他們都略略看了跳過。


    終於到了後半部分結尾的地方,哪怕魅力無人可敵,隻需一個媚眼就能勾走德高望重的修士,賀沅在某天卻突然著了魔一般,愛上了一個甚為平凡的年輕女修。


    這女修相貌在修士中極為普通,更是一心練劍,道心堅定,賀沅的妖術對她毫無所用,卻死心塌地愛上了她。


    賀沅為了這女修,甚至不惜假扮成普通修士,隱藏容貌接近於她,卻還是不小心被女修身邊的同門認出。


    賀沅那時在修士中名聲已極其不堪,被識破後,那女修就惱怒異常,執意要殺他除妖。


    賀沅此時妖力遠在那女修之上,卻不忍對她下手,將她綁起來帶到了地宮中,並強迫她和自己歡好。


    如是過了一兩年,那女修卻仍是對賀沅不假辭色,整日尋死。


    一年後賀沅覺察到女修已懷了自己骨肉,這嬰孩卻因賀沅的*本就得自狐妖,兼之怨氣纏身,是個半人半妖的怪胎,很可能還未出生就會夭折。


    賀沅的追隨者中,有一個魔修的醫修,就同賀沅說,為了保住這嬰孩,可以用洗髓伐脈的靈丹妙藥,輔以魔修中的換體秘術。


    當那嬰孩還在母親體內時,就將之身上的妖獸血脈和魔氣盡數洗去,反倒能創造出更加純粹的靈根和天賦。


    賀沅聽信了那醫修的主意,卻不想嬰兒確實保了下來,他所愛的那個女修卻因承受不住法術帶來的消耗,在產下嬰兒後就虛弱身亡。


    賀沅急怒之下殺了那醫修,也令坐下眾修生了疑心。


    更何況這些人聚集在賀沅身邊,大半都是為他魅力吸引,自從他戀上那女修後,卻對其他人冷淡非常,久而久之,在嫉妒心促使之下,就又修士轉而投靠討伐賀沅的修士大軍,將他藏身之處透露了出去。


    賀沅為禍兩界,這次的討伐大軍卻是比當年對付青帝的還要厲害,不僅有道修,還有魔修,兩界聯合起來勢要將賀沅拿下。


    眾修來到翠疊山圍剿賀沅,卻都在進入地宮後,被賀沅的妖術控製,人人對他神魂顛倒,眼看就要落敗,這時魔修中卻有一人不為妖術控製,衝入陣中重傷了賀沅。


    那魔修的法術甚為陰毒,不僅損害*,還會侵蝕魂魄,正是克製賀沅這種媚妖的天敵。


    賀沅受傷後自知命不長久,就令自己身邊一個親信,將他孩兒偷偷帶出地宮,送入道修的地界好好撫養。


    而後賀沅在地宮中設下秘術陣法,發動後會把身在地宮中的所有人精血魂魄吸入陣中,鑄成一個結界。


    至於賀沅自己的魂魄,也會被獻祭給陣法,至於他的血肉,則會變成這座結界的陣眼,隻要他血肉一日不湮滅,陣法就一日不破。


    碑銘的最後一段,卻是賀沅的口吻,是留給他孩兒或是後代的叮囑。


    寫道他並未給孩兒取名,但他孩兒在洗去了妖氣後,天生木水雙係靈根,強大純粹異常,在道修中修行,來日必有大成。


    他死後地宮陣法發動,除卻身負他血脈的後代之外,無人能夠進入,若有人看到這段碑文,則必定是他兒孫。


    安放他屍首的下方有一個地窖,裏麵是他多年來搜集的法寶心法,俱都留給兒孫。


    望他後代能一生順遂,得償所願,則他在九泉之下也必當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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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沅這一生,真心所愛兩次,均是求而不得,第一次令他從人身化為冤魂,第二次卻是令他魂飛魄散。


    怪不得他會祝願自己的後代子孫順遂償願,因為他這一生,看似風光無比,也實在太過事事不如意了一些。


    不過讓他們震驚的卻不是賀沅的遭遇,而是從這碑銘的敘述上看,賀沅和那女修所生的嬰兒,應該就是後來道法大成,成功飛升了的青帝。


    顧清嵐無父無母,是從青帝的血肉精氣中孕育出來的,所以他和青帝其實就是一體。


    他們落到這地宮中並未受到攻擊,反而被地宮敞開大門歡迎,也是因為他身負著青帝血脈,地宮將他認成了少主。


    不過賀沅既然是青帝的父親,那麽其實也能算作是顧清嵐的生身之父。


    路銘心看完了碑銘,呆愣了一陣後,就轉頭去看顧清嵐,小心地說:“師尊,上麵躺著的這個,我要叫他一聲師公嗎?”


    她倒沒說錯,師尊的父親,按照常理,確實也應該尊稱一聲“師公”。


    顧清嵐淡淡看了她一眼,卻咳了兩聲,才能開口低聲說:“不必。”


    李靳在旁也是暗暗稱奇,並心道這淵源果真尷尬,任誰一輩子修道問仙、斬妖除魔,突然知道自己生身父親卻是一個妖物,也會覺得滋味難辨。


    他壓低聲音問顧清嵐:“青帝不曾知道這事?”


    顧清嵐又咳了咳,才沉聲說:“青帝一生不曾知曉自己父母。”


    他說著,抬手指了指碑文中提到那個重傷了賀沅的魔修的名字,赫然就是“夜氏賊子”,又頓了頓才說:“倒是魔帝當年提過一句,是他父親當年殺了魅祖。”


    因為賀沅所在的年代還遠在青帝道法大成之前數百年,到了青帝和魔帝結交之時,兩界提起賀沅,已不會稱呼他名字,而是以他當年稱雄的名號“魅祖”相稱。


    李靳本以為顧清嵐和夜家的淵源,追溯到三代以前已是久遠,卻不想青帝和魔帝的先輩,卻也已經有這等恩怨,這還真是綿延上千年不散的孽緣。


    魔帝的父親殺了青帝的生父,魔帝卻又為了青帝賠上自己性命,乃至到了如今,夜家血脈的路銘心,又被青帝重生的顧清嵐收為徒弟撫養。


    這一環扣一環,當真是命運無常,因果循環,詭譎莫測。


    路銘心顯然就沒想那麽複雜,也沒什麽感慨,就看著高台上那個模糊的人影,突然說了句:“怪不得方才我會覺得那人的氣息有些熟悉,有些像師尊……”


    剛才他們三人一起過來,李靳和顧清嵐,都隻感覺到賀沅屍首上的不祥氣息,非妖非魔,令人心生忌憚,路銘心倒是能透過這些不詳之氣,感覺到賀沅和顧清嵐有所淵源。


    這也隻能說,她確實天生帶著一種野獸般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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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說著,顧清嵐又咳了一聲,路銘心忙關心他:“師尊,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突然不舒服?”


    顧清嵐微勾了下唇,淡淡說了句:“胸悶而已,無事。”


    李靳心中暗想不管是誰,突然知道自己父母竟是這種來路,隻怕也會胸悶。


    更何況顧清嵐又一生端正矜持,知道自己肉身的父親,卻是什麽“魅祖”,哪怕憋出口血來也沒什麽稀奇。


    他還正想著,顧清嵐就真的咳了聲,衝口噴了一股血出來,正濺在那塊白玉之上,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染紅了一片。


    路銘心嚇了一跳,忙扶住他身子:“師尊?”


    顧清嵐搖了搖頭,用指尖將唇邊殘餘的血跡不在意地抹去,輕聲又重複了一遍:“胸悶而已。”


    李靳看他唇邊染血,目若寒霜的樣子,頓時也不敢再出聲。


    倒是顧清嵐在吐完那口血後,頓了一頓就開口說:“既然這碑文上說,將那具屍首毀去,就可破解陣法,那我們不若試上一試。”


    路銘心和原本就不敢啃聲的七修子噤若寒蟬,李靳忙回答:“確實可以試上一試。”


    顧清嵐就側目看了看他,李靳觸到他那冰冷目光,忙抬手施了個法術將那層層帷幕重新卷起。


    顧清嵐隻微頓了一下,就抬步走了過去,一階階跨過那些白玉台階,走到了賀沅的屍首之前。


    那具屍體仍是端正躺著,臉上也仍是覆蓋著那個有神秘紋樣的麵具。


    顧清嵐閉了閉雙目,這才抬手伸向那麵具,也就在他的手快要觸到麵具之時,一股比先前路銘心去摘麵具時更加不詳的氣息突然自屍首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而去。


    那些帷帳更是像被劇烈的風吹動,驀然向四周飄散開來,顧清嵐正站在這詭異風團的正中,手指觸到了那麵具的邊緣。


    路銘心驀然一驚,也不知是覺察到了什麽,忙開口喊了聲:“師尊,不可!”


    但也已經晚了,就在顧清嵐指尖觸到那個麵具的同時,一股烈風竟自行將那麵具掀開,露出了麵具下那張麵孔。


    那確實是一張極美的臉,美到可令人忽視了他是男是女,一望之下就會沉淪,這張臉的左眼角下,更是帶著一顆小小如同珍珠般的淚痣,有著一種莫名的悲哀之感,仿佛任何人看了,都會不由自主想要替他哭出來。


    顧清嵐手中的一道咒符,也在這時印上了這具屍首的額頭,兩個字也從他口中淡淡吐出:“化塵。”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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