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壓機的吵雜聲像是蜜蜂組隊獵食,在狹小的空間中回蕩,在寧靜的午後聽起來分外刺耳。


    嗡嗡嗡……


    由噴嘴噴出來的高壓空氣,雖然不見半滴水,威力卻不下於水柱,再細微的灰塵都能清幹淨。


    高典蓉比她自己想象中更快找到工作,這次她找到的工作是在手工洗車店擔任清洗員。這個工作很適合她,她以前在早餐店,整天都在刷刷洗洗,有一定程度的潔癖,加上她凡事追求完美的個性,凡是她經手的車子一定外表洗得亮晶晶,內部一塵不染,工作能力深受老板讚賞。


    “蓉姊,我先去客戶那邊把車開回來,麻煩你看一下店!”


    這天,生意特別好。高典蓉正在為一部巨無霸型休旅車清洗內部,不期然聽見店裏的工讀生在車外朝著她大喊,她敲敲車窗,表示聽見了,要工讀生盡管去忙自己的事。


    由於景氣不佳的關係,老板采遇缺不補的政策,原本一個星期前還有另外一名專職員工,他離職後老板隻願請工讀生,以至於造成隻要多一、兩部車,就會忙不過來的窘境,高典蓉也很無奈。


    她已經夠忙了,偏偏她現在清洗的這輛休旅車又不好處理,需要注意的小細節很多。


    嗡嗡嗡……


    她盡可能地將吹塵槍的噴嘴伸到車子的每條小縫隙,將溝裏頭的灰塵連根拔起,務必要讓坐在裏麵的人感到舒適。如此抬頭苦幹不知過了多久,工讀生終於把車從客戶那邊開回來,一停好車就嚷嚷。


    “蓉姊,別管那輛車了,先過來幫忙洗這輛車,二十分鍾後客人就要來取車!”


    工讀生又是敲車窗,又是鬼吼鬼叫的,聽得高典蓉很不高興。


    “幹什麽?”找死。“沒看見我正在忙啊,還敢吵我?”小心她拿吹塵槍噴他,喂他一肚子空氣。


    “沒辦法,蓉姊。”工讀生索性鑽進車廂跟她盧。“這個客戶是老板的朋友,他交代二十分鍾內一定要洗好車子,他接著馬上要用車。”


    又是一個限定時間的家夥,她對於這種人最沒有好感。


    “拜托,我們是手工洗車,這麽喜歡趕時間,怎麽不去讓機器洗,還要來折磨我們?”機器洗車多方便,加油還有優待,運氣好的話還不必等。


    “可以讓機器洗的車子,就不會送來讓我們洗了。”工讀生手指向停在後麵的車輛,羨慕到快要流口水,“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有機會開這種車子?”


    隨著工讀生口水的痕跡,高典蓉看到了一輛豪華房車,市價至少值五、六百萬。


    “下輩子可能會有機會,你慢慢等。”她不客氣地吐槽工讀生,要他別作夢了,除非他中樂透,或是哪天發生神跡,否則很難。


    “蓉姊,你也留給我一點希望嘛!不要把我唯一的希望都戳破。”他還想要成為億萬富翁。


    “希望過頭就叫奢望,你別妄想了。”抱歉,她最擅長的就是潑冷水,這招她超厲害。


    “要在二十分鍾之內把車子洗好做不到,至少需要花費一個鍾頭。”如果車身還要打蠟則需要再加半個鍾頭,打蠟最耗時間。


    “一個鍾頭?!”工讀生哀號。“你不如殺了我,或是我幹脆自殺。”老板的朋友看起來超不好惹,他惹不起啊!


    “那你幹脆自殺好了。”她不做犯法的事。


    “蓉姊,你不可以這麽無情!”工讀生祭出哀兵政策外加推拖拉,高典蓉被魯到受不了,終於點頭答應。


    “好啦好啦!”就會煩她。“你先幫我把這輛車弄好,我們一起努力,盡可能早一點把車子交出去。”這已經是她最大讓步,再不滿意她可要翻臉了。


    “好。”工讀生哪敢搖頭?高典蓉的脾氣有多硬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兩人同心協力把休旅車先搞定,接著伺候老板朋友的豪華大轎車。四的豪華房車,清洗起來不比休旅車輕鬆,需要注意的小細節更多。


    高典蓉換上噴皂機,先將豪華大轎車的車身都噴滿白色的泡沫,接著繞到車尾,蹲下來噴輪胎,工讀生則是手拿著海綿磨刀霍霍,才剛準備認真工作,車主就來了。


    “我的車呢?”對方說二十分鍾,二十分鍾以後他懼真的準時出現,前後誤差不到十秒鍾,時間拿捏準確得驚人。


    “薛、薛總。”工讀生手拿海綿,雙手沾滿了泡沫,見到薛恭謙差點沒有當場跪下來,他也未免太準時了吧!


    “二十分鍾到了,我來取車。”按理說對方應該把車開到公司還給他,但她急著用車,隻好親自前來取車,不講究那麽多規矩。


    “可是車子剛在洗……”工讀生不知所措地看著沾滿泡沫的豪華房車,眼神盡是茫然。


    “是啊,看得出來。”薛恭謙滿是嘲諷的語氣聽得出來他很不高興,工讀生心想他死定了,薛恭謙一定會生氣。


    “那個……”慘了,該怎麽解釋?“因為……”


    “小李,你還在打混?你是說這輛車很趕嗎——”高典蓉聽見說話聲從車尾站起來,沒想到一探頭就看見冤家。


    “你是……”薛恭謙覺得她很麵熟,而高典蓉則是早已認出薛恭謙就是害她失去工作的混蛋,凡事都要規定時間的大變態。


    “你是那位女吧台。”他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脾氣嗆辣,說好聽有個性,說難聽不識抬舉的女人,就是她害他那天遲到。


    “我也認出你來了。”彼此彼此。“你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對不對?”原來他是個有錢人,難怪這麽跩。


    “我不講理……”好啊,這女人分明是得寸進尺。“對,我就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你能奈何得了我嗎?”他們也太有緣,或者說太倒黴了,茫茫人海居然還能再次相遇。


    “我沒想對你怎麽樣啊,幹嘛這麽激動?”她露出一臉不在乎的表情,打定主意改吃素,不再和他計較。


    “我激動——算了。”薛恭謙氣得將指到一半的手迅速收回,本來也打算吃齋念佛,不過這下很難了。


    “你來取車時,我不是說過一定要在二十分鍾之內洗好,為什麽到現在才剛動手清洗?”冤有頭債有主,薛恭謙決定直接向工讀生開刀,不跟高典蓉囉嗦。


    “我……”工讀生急得滿頭大汗,無助地望向高典蓉。


    “是我要小李先幫我把另一輛車整理好再洗你的車,跟他沒有關係。”高典蓉夠義氣,將全部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工讀生拚命點頭。


    嗯嗯嗯,是蓉姊堅持要按照順序,他也是受害者,一切都跟他無關……


    “你?”薛恭謙看著她冷笑。“你是哪根蔥,敢違抗我的命令?”


    看樣子有人搞不清楚狀況,以為她是他的員工,還違抗命令哩,莫名其妙!


    “我看真正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她決定不吃素,改當迅猛龍了。“我又不是你的員工,本來就沒有義務接受你的指揮,再說你要求二十分鍾交車,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洗好你這輛車,最少需要一個鍾頭。”


    “一個鍾頭?”愛說笑,薛恭謙皺眉。“我不可能等你一個鍾頭,我急需要用車。”他要參加歐洲代理商的晚宴,時間已經是迫在眉睫,事實上,他必須立刻動身。


    “那你應該在幾個鍾頭前,就請人幫你把車開過來,不該臨時抱佛腳。”哪有人隨洗隨要,她又不是千手觀音,可以同時有好幾隻手做好幾件事。


    “我臨時抱佛腳?”薛恭謙聞言眯眼。“你居然敢這麽對我說話?”


    她猜他下一句會說: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一名洗車的女工!但她不會讓她有侮辱她的機會,她要搶先一步反擊。


    “我為什麽不敢?”她受夠了這些所謂的有錢人。“你明明就是強人所難,老是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上次要我在五分鍾內煮好咖啡,這次要我在二十分鍾內洗好一輛四的豪華房車,就算你再有錢,也不必這樣整人吧?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她將連日來的委屈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無論道理講得過去,將不過去都拿薛恭謙開刀,聽得他也很生氣。


    “你說什麽?”狗眼看人低?她的說法會不會太過分?


    “本來就是。”她冷哼。“不要以為仗著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作威作福,不把人當人看。就算我們下階層的人,也是有自尊的,不是你呼來喚去的一條狗,請你尊重我們!”


    “你越說越離譜了。”隻不過是洗輛車,卻可以給他扣上一頂道德的大帽子,跳tone得厲害。“明明就是你不對,還敢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手法還別出心裁和道德扯上邊,令人大開眼界,不得不佩服。


    “真正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的人是你吧?”高典蓉反駁。“誰都看得出來不可能在二十分鍾內洗好車子,可是你卻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然後才來指責別人,她絕不接受。


    “那是因為你能力不足,完美小姐。”他故意拿高典蓉向來自以為傲的堅持修理她,看她怎麽接招。“如果沒有把握能達到客戶的要求,就不要接下工作,免得鬧笑話。”


    在說此話的同時,薛恭謙頻頻看表,緊繃的眉頭,似乎在指責高典蓉說:都是你害我的,氣得高典蓉咬牙切齒。


    “都是你們的錯。”他果然如她猜想中抱怨。“我懶得再跟你抬杠,快把車子洗好交給我。”幸好今天采開放式雞尾酒會,中途溜進去應該不會太失禮,勉強還來得及赴約。


    薛恭謙的態度還是一貫的高傲,睥睨的眼神,比任何尖銳的言語還要教高典蓉難堪,他憑什麽瞧不起人?


    “喂,還不動手嗎?”見高典蓉隻會站著不動,薛恭謙轉頭使喚工讀生,他明顯嚇傻了,被高典蓉的舉動嚇傻,她怎麽敢用這種態度對待老板的朋友,簡直是不要命了。


    “是,我馬上為你洗車。”工讀生年紀輕輕,反倒比高典蓉更懂得在權勢麵前鞠躬彎腰,拿起手上的海綿拚命往車身擦。


    “聰明的人就該像他一樣,懂了吧?”薛恭謙自認為不會仗勢欺人,但他看不起人的嘴臉分明就很欠揍,高典蓉再也人不下去。


    “好,你要快是吧?”她將手上的噴槍握得緊緊地,明眼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妙,偏偏薛恭謙看不出來。


    “那當然,我趕時間——”


    “這樣子最快!”她高小姐好大膽,竟然敢拿著泡沫機對薛恭謙猛噴,工讀生在一旁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蓉姊,你冷靜一點,不要亂來!”工讀生試著勸高典蓉,但沒用,她已然失去理智。


    “你不是要快嗎?這樣子最快。”噴噴噴,噴死這狗眼看人低的壞蛋,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不期然遭到泡沫攻擊,薛恭謙躲都來不及,遑論開口阻止,他的眼睛都沾到泡沫了。


    “你幹什麽?!”


    “蓉姊!”


    薛恭謙忍無可忍的怒吼聲好惹工讀生的哀號聲同時響起,高典蓉直到泡沫機再也噴不出泡沫了,才忿然放下泡沫機,惡狠狠地瞪著渾身泡沫的薛恭謙。


    “跟老板說我不幹了。”她眼睛雖然是看往薛恭謙的方向,話卻是說給工讀生聽的,聽得工讀生一愣一愣。


    “蓉姊……”


    “就這樣。”她不知道她的老板會怎麽想,但既然得罪了他的朋友,要想再混下去恐怕是難上加難,她有自知之明。


    “我猜你又要去跟老板告狀說我服務態度惡劣,但你不必擔心,因為我辭職了,再也沒機會拿噴槍噴你。”可惜裏頭裝的是泡沫,如果是鹽酸,她會更高興一些。


    “你……”薛恭謙從頭發到皮鞋,沒有一處不被泡沫覆蓋,看起來極端狼狽。


    很好,她總算報仇了,高典蓉得意地微笑。


    “抱歉,小李,恐怕你得孤軍奮鬥了。”隻是她也沒占到便宜,因為眼前這個自大的混賬,她又一次丟了工作,還是一樣沒做滿一個月。


    “不要這樣,蓉姊,我會幫你跟老板求情——”


    不用。


    她貿然丟下噴槍,轉身走進辦公室的身影說明不需要工讀生幫忙,態度瀟灑得可憎。


    “bye-bye,小李。”她跟相處了近兩個星期的同事打招呼。


    “bye-bye,沒耐性先生。”她也沒忘記問候一臉狼狽的薛恭謙,默默覺得他跟他的豪華大轎車真是搭配,同樣都是一身泡沫。


    薛恭謙難以置信高典蓉竟然當著他的麵,再一次演出“辭職以示負責”的老戲碼,氣得直想攔下她問個清楚。


    但高典蓉哪會理他啊?隻見她跳上摩托車,安全帽一戴,發動引擎就跑了,誰還管他頭上有沒有冒火?呿!


    “這女人……”


    “對不起,薛總,我馬上幫你把車洗幹淨!”工讀生看薛恭謙氣得吹胡子瞪眼,唯恐他把怒氣轉移到自己身上,於是拚命道歉。


    薛恭謙氣到不會說話,心想他招誰惹誰,竟然連著兩個月遇見同一個女人,被她當麵耍了兩次脾氣,真是見鬼了。


    工讀生偷瞄薛恭謙的臉色,慶幸自己不是他的員工,不然每天光忙著應付他無理的要求,累都累死。


    不過,蓉姊也真帶種。


    工讀生不由得在心中默默豎起大拇指,讚賞高典蓉的勇氣。


    敢為了堅持己見而得罪國內最大連鎖量販集團的少東,不愧是衝動第一名,認真也第一名的女中豪傑,為她拍拍手——啪啪啪,帥啦!


    遭了。


    當工讀生大讚高典蓉夠帥之際,她卻是滿臉愁容地看著存折上逐漸變少的數字,後悔自己為什麽衝動。


    她是夠倒黴,三番兩次遇見那個可惡的男人,但她就不能忍忍,把他的話當作是放屁,非得和自己的錢包過不去,等吃了虧以後再來後悔不可?


    唉!


    在這瞬間,她也好想學吳若曦拿頭撞桌子,狂罵自己笨蛋。


    她泄氣地合上存折,明白自己就算把額頭撞到破,對她此刻的處境也不會有所幫助,她需要的是盡快找到工作。


    高典蓉之前幾次都是靠翻報紙找到工作,這次她決定上網到人力銀行登記履曆,希冀依靠網絡的力量,盡快幫她找到工作,不然她的老本快要被吃光了……


    “總經理早!”


    “早。”


    “總經理,這是昨天的銷售報告,請您過目。”


    “嗯,交給jeff。”


    複合式的大賣場還沒正式開門營業,走道就傳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堆人跟在薛恭謙的後麵,打招呼的打招呼,遞報告的遞報告,其中最忙的當數秘書和人事主管,秘書手上捧著收不完的報表,人事主管也沒有好多少,手上沒那麽多東西,但比別人多了更多的盤問。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每個部門都在缺人,你到底找人了沒有?”在大賣場從頭到尾繞了一圈,薛恭謙錯愕地發覺到,偌大的賣場竟然嚴重人手不足,第一個就找人事主任開刀。


    “報告總經理,我們已經上網招募人手了,也積極登報,已經有不少人寄履曆過來,很快就能把那些缺補齊。”可憐的人事主任幾乎一天到晚在找人,而且一缺就是上百人,搞得他幾乎天天做惡夢。


    “奇怪,為什麽我們公司留不住人才?”薛恭謙納悶。“我們公司的福利不錯,待遇又好,照理說人事流動幅度不應該這麽大,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這個問題好,人事主任老早就想跟薛恭謙討論這個問題了,如今由他主動提出最好不過。


    “報告總經理,這個問題——”


    “我知道了,問題出在你身上。”


    人事主任沒能將心中的委屈說出口,薛恭謙就將責任歸咎於人事主任,他隻能無言。


    “啊?”怎麽會把帳算到他頭上,這帳到底怎麽算的……


    “一定是你眼光太差,才會造成這麽高的流動率,你要好好檢討。”


    薛恭謙充分發揮檢討他人的本事,不去想自己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身為下屬的人事主任表麵是哪個頻頻點頭賠不是,其實內心幹得要死。


    是啊是啊!都是他的錯,他無能、找錯人,和他大少爺一點關係都沒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脾氣,超沒耐性不說,凡事都要規定時間,如果不是缺錢缺得厲害的可憐蟲——比如他,誰願意和他共事?


    “是,您說得有理。”人事主任盡管內心再不爽,也隻能卑躬屈膝,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薛恭謙隨意地點點頭,一麵抽出他的萬寶龍鋼筆在秘書遞過來的文件上簽名,忙碌可見一斑。


    “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我是不是可以······”人事主任嘿嘿地小,薛恭謙立刻知道他想落跑。


    “嗯。”他將筆插回西裝口袋,對人事主任揚揚下巴,暗示他可以滾了,再留下來隻會惹人煩,沒別的用處。


    “那我先告退……”人事主任如釋重負地轉身,才走沒兩步——


    “等一等!”薛恭謙在背後叫住他。


    幹嘛又找他麻煩……


    “總經理,您還有什麽吩咐?”人事主任轉過身對著薛恭謙陪笑,就怕又挨轟。


    “你把這次寄來的履曆統統放到我桌上,由我來篩選員工。”薛恭謙決定親自出馬,人事主任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膽顫心驚……


    “請問我有多少時間準備資料?”這是每個部門接到命令必問的問題,人事主任也不例外。


    “三十分鍾。”薛恭謙指示秘書check行事曆,秘書翻了一下行程點點頭,表示ok.


    “是,我馬上去準備!”人事主任一接獲指令,馬上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奔至人事部,氣喘籲籲地對人事部的同仁宣布。


    “總經理這次要親自過濾履曆表,你們該列印的列印,該影印的影印,該蓋印的蓋印,總之就是別讓總經理留下壞印象。”一旦被他貼標簽做記號,以後日子就難過了。


    “總經理什麽時候要?”全員進入待命狀態。


    人事主任低頭看表。


    “扣掉剛才走路的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鍾。”


    二十五分鍾?


    “了解!”


    大家不曉得是被薛恭謙操習慣了,還是原本的動作懼這麽快,二十分鍾之內就把一切資料備齊,提供給人事主任交差。


    “快,主主任,用跑的。”還差五分鍾,跟他拚了。


    “好。”人事主任雙手捧著履曆就要開始跑,這時有人攔下。


    “還有一張。”部屬將剛剛寄到的履曆表放在最上麵。


    “熱騰騰,剛出爐的。”部屬拍拍剛添加上去的履曆表,原本想借此放鬆人事主任的心情,沒想到卻得到反效果。


    “自以為幽默,我現在沒那個心情!”人事主任狠瞪部屬。


    也對啦!麵對薛恭謙,誰都沒有心情開玩笑,不急得滿頭大汗才是怪事。


    “總經理,我把資料都給您搬來了!”人事主任趕在最後一刻打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薛恭謙正好按下碼表。


    “不錯,時間剛剛好。”薛恭謙靠在椅背打量人事主任,對他的表現還算滿意,特別讚賞他是守時。


    “這是您要的履曆表,包括最新收到的,統統都在這裏。”人事主任滿頭大汗地將多達幾百封的履曆表放在薛恭謙的桌子上,邊放邊喘。


    薛恭謙垂眼看著那疊得跟小山一樣高的履曆表,這次他們北中南共十一家分店一起征人,台北這家還是總店,難怪隨便釋放個訊息,就可以吸引到數百人前來應征。


    “總經理,你真的要親自篩選?”人事主任指向薛恭謙桌上那疊履曆小山,懷疑他真的有耐性看完。


    “你說呢?”薛恭謙瞪人事主任一眼,伸長手拿起第一張履曆表,陰沉的眼神說明了他有多痛恨人事主任辦事不力。


    人事主任聰明地閉嘴,省得再挨罵。薛恭謙先是隨便翻閱了前麵幾張履曆,其中大部分是網路下載統一表格,隻有少數一、兩張是自己謄寫的履曆,上麵還貼了照片——照片?


    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薛恭謙將翻閱過的履曆重新排好,果然讓他找到了疑點。


    難怪他會心神不寧,原來是仇人主動上門報到,那個天殺的凶女人竟然也在應征的行列之中,這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死定了。


    “總經理,有什麽不對嗎?”人事主任一頭霧水地看著薛恭謙,他正瞬也不瞬地盯著第一張履曆表,嘴角還露出詭異的笑容。


    薛恭謙的手指停在高典蓉的照片上,用力敲了幾下,漫不經心地回道。“沒什麽,隻是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人事主任聽了以後猛吞口水,在心裏哀號完了,總經理一定又要叫他做一些不合理的安排,公司規章根本是白寫的嘛!對他完全不適用。


    “哪,叫這個女的來麵試,而且一定要錄用她。”薛恭謙將高典蓉的履曆表丟給人事主任,他手忙腳亂地接過履曆表,上頭的自傳部分幾乎空了一大半,學經曆也都交代得不清不楚,這樣也行?


    “總經理……”人事主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發現除了相片還算吸引人之外,其餘沒一項合格,到底要她做什麽?“請問你要將她安排到哪個單位,擔任哪項職缺?”


    “隨便。”薛恭謙聳肩。“反正她還得經過新進員工訓練,到時候再說。”


    看樣子總經理是打算先把她弄進來,再視情況幫她安排工作,他們兩人到底什麽交情?


    就和全天下所有喜歡談論八卦的人一樣,大家都對薛恭謙之流的這些富豪充滿好奇。人事主任雖然勉強還能算能接近核心,但平時頂多隻有挨罵和做苦工的分,什麽時候輪得到他探聽八卦?自然是特別好奇。


    “明白了嗎?一定要照我的吩咐去辦。”薛恭謙破例任用高典蓉不夠,還特別叮嚀人事主任不要給他弄砸,更加引發人事主任的好奇。


    “是,我等一下馬上通知她明天來麵試。”人事主任回道。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薛恭謙跟人事主任揮手,要他回去工作。“剩下的履曆,等我篩選完了再通知你,總之你先通知她過來麵試。”


    “是。”人事主任退出總經理辦公室,關門的時候聽見薛恭謙哼歌差點沒嚇死,總經理今天的心情未免也好得太過火了吧!


    “高典蓉。”人事主任看著手上的履曆表,邊瞧邊念,完全看不出她哪裏特別。


    “唉!”他搖搖頭,決定這不關他的事,他該做的是想辦法把她弄進公司,後續就交給薛恭謙去煩惱。


    當高典蓉接到通知她前去麵試的電話,還不相信,自己隨便填寫的履曆表居然收到大企業的青睞,一時之間都呆了。


    她隔天依照人事主任的指示,到總公司去麵試,人事主任出了幾道題目要她做,她交白卷,結果還被錄取。


    “我真的被……錄取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人事主任,人事主任比她更茫然,她居然交了白卷。


    “對,下個星期三,記得來參加新進員工訓練。”人事主任交給她舉辦新進員工訓練的地址和聯絡人,再三囑咐她一定要到,高典蓉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那麽重要。


    “好,我一定會到。”她竟然這麽輕易就找到工作,真是老天保佑。


    “那麽,我先走了。”高典蓉向人事主任敬個禮,打完招呼以後就要離開,原本人事主任也不想廢話,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


    “高小姐!”他叫住高典蓉。


    “還有事嗎?”她回頭好奇地看著人事主任,他左右打量她,怎麽都想不通。


    “你更我們總經理是什麽關係?”


    “啊?”高典蓉張大嘴,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沒事,你走吧!”人事主任見狀揮手叫她走,放棄打探。


    “是。”高典蓉一邊回頭,一邊想不透人事主任幹嘛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完全沒道理。


    人事主任之所以會無聊到胡亂發問,當然是因為薛恭謙的舉止怪異,他才好奇。


    算了,他們這些有錢人的腦袋不是裝錢,就是裝大便,是他這個為三餐奔波的小老百姓所不能理解的。


    人事主任收回好奇心,做回正常人,不再為這件事費心。


    他拿起其他履曆表,繼續一一通知應征者前來麵試,心想薛恭謙這次欽點的人最好都很優秀,不然他就——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主子犯錯,永遠要嚇人來承擔,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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