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客棧便成一方天地。


    秦九歌在此已經住宿了半個月之久。


    半個月內,他唯一幹的事情,便是叫上一壺好酒幾碟小菜,一坐便是大半天。


    眾人當然不會以為這人閑的沒事幹,有修士上去結交,他通通來者不拒,卻又帶著幾分疏離,進退有度。


    他坐在窗口,微微眺望便能看見熙熙攘攘的行人,還有廣場上散發著白光的巨大陣法。


    那是個傳送陣,通往之地——北陸。


    店裏的小廝給他上酒,見他望著那處地,不禁嘀咕了一句:“這光天天閃啊閃,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秦九歌轉回目光,似是疑惑:“哦?”


    見他有興致,小廝眼睛一亮,嘰裏呱啦便說了起來:“想必仙師也聽說了,各大門派廣招弟子的事兒,您看看咱們客棧的人,大部分可都是衝著四大門派去的。要不是我自個兒資質不行,我也想撂下這裏的活拚死拜入他們門下呢。”


    見秦九歌不語,小廝又道:“我觀仙師年少有為,何不跟隨眾人一起,往那昆侖仙山而去?”


    這話倒有幾分真心,秦九歌出手大方,通身氣度不凡,雖相貌普通了點,但修仙者改變容貌那是分分鍾的事兒。


    秦九歌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動作出奇的灑脫不羈,隻見他悠悠的歎了一句:“非我不去,隻是時機未到啊。”


    小廝一愣,也不多言,若是旁人聽到這句話會暗罵傻逼這是,但他在客棧浸染多年,早已明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手裏多了幾塊下品靈石,小廝立馬眉開眼笑,腰都彎了幾分:“仙師還想知道什麽事?”


    秦九歌微微一笑:“你便跟我說說,近日傳的沸沸揚揚的那位少年。”


    小廝將聽聞的全部如實照搬了一遍。


    “所以說你們隻是聽聞,卻並不知道那少年到底是個什麽模樣。”秦九歌又道。


    他的手指輕點桌麵,仙人之姿,步步生蓮,看起來倒像是普陀佛家的手法,修仙界幾乎都是相貌過人之輩,那小鎮皆是普通人,封閉不出,乍一看到漂亮點兒的少年,誤以為仙人轉世,倒也不足為奇。


    小廝摸摸頭,嘿嘿一笑:“道聽途說,仙師不可盡信。不過若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傾家蕩產也是要去看看的。”


    忽然不知怎麽的,小廝就沒聲音了,他愣愣的看向門外,語氣幾不可聞


    “那長相……應該跟這位差不多了吧……”


    秦九歌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呼吸一滯。


    整個喧擾的客棧都仿佛靜止。


    少年不過十五六歲模樣,長發如墨,青衣染眸,他的神情恬淡,眉梢遙遙如遠風,他的相貌如同高山仰止的皚皚白雪,卻又如同佛陀底下靜立的一朵青蓮。


    任紅塵三千,不及他眼底一抹煙塵。


    日光從他頭頂傾瀉而下,他似笑非笑,眾人靜默如禪。


    小廝迅速反應過來迎了上去,內心還有些激動難平:“仙仙仙師!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少年微微一笑,用清朗淡然的聲音悠悠道:“把你們店裏最好的菜都給本……給我上上來。”


    本喵有的是錢!


    一股睥睨天下的土豪氣息撲麵而來。


    眾人:“……”


    小廝一臉悲憤,他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一地的聲音。


    這種白玉做的人兒難道不應該朝飲白露不食人間煙火嗎?!


    他們不知道這世上有種人,不說話靜若處子,一說話……那便是三觀盡毀天崩地裂。


    客棧頓時恢複如常,該吃吃該喝喝,順便安慰自己傷了一把的少女心。


    而那少年,正是蕭白。


    隻有坐在窗口的秦九歌,喝下一杯酒,眼底的迷戀一閃而過,他按耐住內心的躁動,左手安撫性的摸摸手腕,低低的歎道:“有趣,真是有趣。”


    時機已到。


    這麽可心的少年,他要是放過,那就是天理不容了。


    窗外的天是雲淡風輕,陣法的符文依舊在轉動,還會有更多的人,義無反顧的投身於這場天資與命運的較量之中。


    ——


    蕭白第三次碰到那個人。


    第一次在客棧,第二次他在城中擦身而過,第三次他停留在自己麵前。


    這一條街到處是熙熙攘攘的叫賣聲,各色各異的修士以地為席就地而坐,多是奸滑奸詐之輩,要想在他們手上淘到好東西,不亞於大海撈針。


    蕭白轉了幾圈,沒找到想要的東西。低品的符祿倒是不少,高品符祿貴的嚇人,極品的更是沒有。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去交易行看看,麵前便出現了一人。


    逆著光,拎著一壺酒,一副浪蕩俠客樣。偏偏他的身上有股難以言喻的氣息,洞察死生,料明世事。


    “在下秦九歌。”那人道。


    蕭白覺得名字有點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那人又道:“我與你有緣。”


    蕭白:“……”哪裏來的神棍。


    若是他這時候想起來這秦九歌是何許人,數年後他也不會懊悔不迭。


    他一定會在遇到這個神經病的第一時間內,逃的遠遠的,越遠越好。


    那人忽然笑了,道:“且讓我與你算上一卦。”


    蕭白麵色一僵,這絕逼不能啊!


    據他多年沉浸小說的經驗,半路竄出來要為你卜卦的,不是神棍就是高人,而算出來的結果,不是大死便是大生。


    這種出口便成真的人,不好好待在深山裏為何要出來為禍人間!


    原著中也有這麽一個人物,著墨不多,每一次出場卻都是劇情重要的轉折之時,叫啥來著……


    蕭白默默的捂胸,他給忘了……


    這樣想著,他退後一步,端的清冷麵癱不食人間煙火樣,神色微斂道:“不必,多謝。”


    勞資不想被立g啊!


    那人有些失望,卻還是說了一句:“我算卦很準的。”


    嗬嗬,就是因為你算卦很準我才更不能讓你出手好嗎。


    蕭白嘴角抽搐了下,再度拒絕。


    那人微微歎息一聲:“既是如此,我便不再強求。”


    少年的身影越來越遠了,淡如一抹天青水墨的煙塵,即使在人潮喧嚷的大街上,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當年盤古大神開天辟地,留下十二品淨世青蓮,渡得眾生。


    大抵就是他了。


    秦九歌仰頭喝下一壺酒,晶瑩的水光拋灑入空中,又順著他的嘴角滑下。


    他無可奈何的一笑,:“臭小子,多少人求我卜卦都不得。”


    頓了頓,他又摸摸自己的臉,暗暗嘀咕:“難不成是這張臉太醜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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