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狂豹的辦公室裏,聯想到之前那幾個漢子和趙老板對我的態度,還有眼前狂豹欲言又止的模樣,我的心中愈發覺得不安起來,就問狂豹到底有什麽事?


    狂豹看著我,說道:“巍子,在這呆著還習慣嗎?”


    我更加莫名其妙,狂豹這是要和我拉家常?就說還行吧,和大家在一起挺開心的。狂豹點了點頭,站起來走了兩步,似乎鼓起勇氣,說道:“是這樣的,深情酒吧這兩天生意挺好,趙老板這人手有點不足,所以……”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也明白了狂豹的意思,就說:“不用我看場子了,想讓我去當服務生?”


    狂豹趕緊說沒有沒有,也不是服務生,就是幫幫忙而已,看哪桌的客人需要酒水,就給他們端過去,或是他們有什麽要求,就盡量滿足他們……


    我站了起來,說這是宋叔的主意?


    狂豹愣了一下,又說:“不是,和宋大哥沒關係,就是酒吧裏人手不足。”


    狂豹越這麽說,我就越肯定這是宋光頭安排的了。宋光頭這是擺明了想侮辱我啊,現在連看場子的活兒都不想讓我幹了,直接把我降格為服務生。我也不是看不起服務生這個行當,但是宋光頭的用意實在太明顯了,他就是想打壓我,擔心我會冒頭。


    要不是我舅舅說了一切聽從安排,我真想撂挑子不幹了。我呼了兩口氣,忍住心裏快要爆發出的怒火,說道:“當服務生啊,可以,那我忙去了啊。”


    說完,我也不再理會狂豹,轉身就出了辦公室。


    出了辦公室,還沒來得及把門帶上,裏麵又傳來狂豹的聲音:“那個,薪水也得降下,以後隻能給你兩千……”


    好嘛,不光身份變了,薪水也降了。現在的我雖然也看不上那千把塊錢,但心裏還是特別的不好受,本來看場子就夠憋屈了,現在又讓我去當服務生,我真是一肚子的火。


    站在辦公室門口,我並沒有急著走開,而是摸了一支煙抽。剛抽了兩口,就聽到狂豹在裏麵打電話,明顯是在和宋光頭講話:“嗯,和他說了……沒有太大反應,已經接受了安排……放心吧宋大哥,我會多安排點事給他的……是是是,我不會再對他好了,我和其他人也都說過了,沒人會再搭理他的……不行就讓他去掃廁所……”


    剛點著的煙,被我牢牢抓在了掌心裏,煙頭灼燒在我的皮膚上,我卻一點都不覺得疼。過了許久許久,我心中的滔天怒火才慢慢平息下去,然後抬起灌了鉛一樣的腿朝下走去。


    來到樓下,之前和我一起看場子的那幾個漢子還在喝酒,但是他們看到我後都沒說話,而是把頭扭到了一邊,好像不認識我一樣。回想就在剛才不久,他們還對我無比熱情,親切地叫我巍子,將我看作超級大英雄;現在不過幾十分鍾過去,對我的態度已經如同雲泥之別,見了我就像見到瘟神一樣,不得不讓人感歎這社會的現實。


    現在的我,已經沒資格和他們坐在一起喝酒,隻能乖乖地去找領班報道。領班姓王,之前還巴結我,說五百年前和我是一家,對我要多親切有多親切;現在倒好,兩隻鼻孔直接衝上了天,居高臨下地跟我說著服務生應該幹什麽、幹什麽。


    我一一記下,說好。


    接下來,我便端著托盤,在酒吧裏來回穿梭。給客人送酒、幫客人點煙,還要扶著喝醉的客人到廁所去,手腳稍微慢了就有可能換來一頓臭罵,不小心被人吐到身上也得保持微笑,還要賤兮兮地詢問對方需不需要紙巾。


    當我做著這一切的時候,除了心裏覺得無限悲哀之外,另一方麵也慶幸還好這幕沒被李嬌嬌看到,不然可能她比我還難過。


    看場子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閑著的,喝喝酒、吹吹牛、調侃調侃小姑娘,而且還受人尊重;當服務生就不一樣了,幾乎沒有一刻是閑著的,幹活的時候被客人罵,不幹活的時候被領班罵,而且領班還故意針對我,專門讓我去伺候難纏的客人,可謂受盡了侮辱。


    隻有在抽空上個廁所的時候,才能讓我忙碌的身心暫時獲得一絲安寧。每次方便完了,我也不急著出去,而是叼上一支煙抽。隨著指尖的青煙嫋嫋升起,誰能想到這不過尺來見方、還彌漫著臊臭味的狹窄空間,竟然會成為我最喜歡的理想去處。


    但我一支煙還沒抽完,廁所的門就被一腳踹開,姓王的領班走了進來,一臉跋扈的模樣,指著我罵:“這麽喜歡呆在廁所,要不你以後就來掃廁所?”


    隱忍了一晚上的怒氣,終於被這一句話撩得徹底火起,這王八蛋還真會落井下石,之前是誰諂媚地巴結我來著?看我落魄了,又狠狠地踩我,這他媽還是個人嗎?我氣得一甩煙頭,就要撲上去揍這個家夥。


    老子不幹了!


    王姓領班知道我的厲害,看我怒氣衝衝的模樣,當場就嚇了一跳,趕緊就往後退,一邊退還一邊叫:“來人啊,來人啊!”


    幾個漢子衝了過來,都是之前和我一起看場子的,有人趕緊把領班拖到後麵,也有人撲上來抱住我的身子,讓我冷靜一點。


    鬧騰了一陣,王姓領班已經躲遠了,廁所裏也隻剩我和彭子二人。彭子死死抱著我的肚子不讓我動,說:“巍子,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豹哥為什麽突然這樣對你,但你想清楚了沒有,確定要鬧嗎?”


    彭子的幾句話讓我冷靜下來,我舅舅讓我聽從宋光頭的安排,那麽肯定有他的用意所在。如果我貿然鬧事,或許會打亂他的計劃,到最後得不償失。


    我沒有再說話,而是退到了角落,又摸了一支煙出來抽。彭子也走上來,繼續說道:“巍子你想過沒有,宋大哥都叫你是外甥,卻把你安排到這來,我覺得他是要磨練你,以後安排你到更高的位子上去。所以你一定要忍啊,小不忍則亂大謀,是不是?”


    我看了彭子一眼,知道他是誤會到另一個方向去了,以為這是宋光頭在考驗我。當然,我也不可能和他說實話,便順水推舟點著頭說:“有道理。”


    彭子笑了起來,拍拍我的肩膀:“巍子,他們腦子不行,理解不到這一層,但是我一眼就看明白了。巍子,你好好幹吧,將來飛黃騰達,可千萬別忘了我啊!”


    我正要說話,門外突然傳來一片嘩啦啦的腳步聲,狂豹和趙老板,以及王姓領班等人走了過來。狂豹皺著眉頭,問我怎麽回事?


    我把煙頭丟在地上,說豹哥,沒事,我就抽支煙。


    “抽什麽煙,出去幹活!”狂豹對我也沒有了之前的親切和熱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冷漠和無情。有宋光頭的指使,他也不會再照顧我了。


    我什麽話都沒說,默默地走了出去。


    酒吧裏一直鬧騰到兩點,我們這群服務生還要打掃衛生,活兒全幹完之後已經三點。其他服務生在外麵都租著屋子,我知道這麽晚也回不去宿舍了,準備在包間裏湊合一晚,但是又被王姓領班趕了出來。


    還好彭子還等著我,將我領到了他租的屋子,還讓我千萬不要和別人說,狂豹不讓他們私下和我接觸。我知道彭子對我好,也是押寶在我身上,認為我遲早有天會翻身的,到時候就能跟著我享福了;如果將來他盼不到這一天,恐怕立刻就會翻臉。


    隻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一個人肯對我好,也讓我心裏有了幾分暖意。隻是個底層混子的彭子,租的房子當然特別簡陋,大冬天的連暖氣都沒有,凍得我渾身直哆嗦,抱著個暖水袋湊合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又去上課。


    在學校裏,和豺狼他們在一起,我還是裝得特別開心的模樣,沒有和他們說我在酒吧裏的遭遇;他們也以為我還看著場子,這工作雖然不太光彩,但也不至於太悲慘了,還說哪天要找我去玩,我則委婉地拒絕了。


    就這樣,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去酒吧工作,周而複始地過了一天又一天。我的手腳越來越麻利,無論客人還是王姓領班,都挑不出我半點的毛病,想找我茬都沒有機會,當然對我也沒什麽好臉色罷了。


    但不挨罵,不代表我就喜歡這份工作,亦或是享受這份工作。在我心裏,仍舊隱隱憋著一團火,我知道我不會永遠都這樣的,但我未來的路究竟在何方呢,我舅舅或是李愛國,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現身?


    之前剛來城裏上學,我還想著有空要找花少或是孫靜怡、李嬌嬌去玩,結果現在莫名其妙地當了服務生,別說沒有時間,就是有時間,也沒那個臉了,我還是挺要麵子的。


    還是那句話,不是說我看不起服務生這個行當,實在是我從鎮上老大降格為酒吧服務生,這心理落差實在有點太大,一般人誰能接受得了?


    這天晚上,我又來到深情酒吧。狂豹和王姓領班都在組織各自的人開會,我早就沒資格去狂豹那裏,隻能和一群服務生聽著王姓領班訓話。開完會後,酒吧也開始營業了,陸陸續續有客人進來,我也換上服務生的衣服準備工作。


    “天,那個卷毛男又來了!”一個服務生突然驚呼。


    “啊,是他啊,特別難纏的那個。據說是個公子哥,而且脾氣特別暴躁,上次小張給他送酒過去,明明一點錯都沒有,就挨了他兩個巴掌,問他為什麽,他說高興!結果,還得小張給他道歉才算完事!從那以後,誰看見他都頭疼!”


    “我的老天爺,可千萬別安排我去服務他,我還想多活兩天!”


    服務生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就在這時,王姓領班走了過來,大家趕緊噤聲下來。


    “王巍,你去給23號桌送酒,順便服務那桌客人去吧。”王姓領班看著我說。


    我回頭一看,23號桌坐的就是那個卷毛男。


    顯然,王姓領班又想整我。


    我呼了口氣,端著一盤子的酒,朝卷毛男那桌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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