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男這一巴掌,不敢甩吳建業,也不敢甩宋光頭,但是甩甩牛峰他爸還是沒問題的。牛峰他爸雖然有點社會地位,但是在卷毛男麵前實在不堪一提。


    所以,他被打了也隻能認栽,捂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但他到底也一大把年紀了,當眾被一個年輕人甩巴掌,實在是非常沒有麵子,仍舊梗著脖子和吳建業說話。


    “吳總,我被打還無所謂,主要是您的麵子不能丟,今天要是真把王巍給放走了,外麵的人該怎麽笑話您啊!”


    卷毛男沒想到牛峰他爸還敢在這逼逼,罵了句x你媽的,立刻又抬起手來,準備再賞他一個巴掌。但這一次,吳建業伸手攔住了卷毛男。


    “怎麽?”卷毛男奇怪地看著吳建業。


    吳建業沉著張臉,似乎想通了什麽,緩緩說道:“周少,我今天可以給你一個麵子,反正我和王巍的梁子也沒多深。但是也就這一次,下次那小子可就沒那麽好運。”


    吳建業這話一出口,大堂之中頓時一片麵麵相覷,連宋光頭都是一臉驚愕。而卷毛男嘿嘿笑了起來,還拱拱手說:“吳叔叔,那就謝謝了啊,這份情我記在心裏了。你和王巍的事,隨後我不介意當個和事佬,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吳建業沒有多說廢話,立刻讓開了路,同時將手臂抬了起來:“請。”


    一個“請”字過後,前門的那些漢子紛紛讓開了路。一看這個情況,牛峰他爸又著急了,說吳總,你不能放他走啊……


    “哦,要不你攔著他?”吳建業冷笑地看著牛峰他爸。


    一個反問,牛峰他爸立刻就沒聲了,就是給他安十個豹子膽,他也不敢對卷毛男幹出什麽越禮的事來。


    但是牛峰他爸不敢說話,不代表宋光頭不敢說話。我們還沒來得及離開,後麵的那些漢子突然又嘩啦啦包圍過來,宋光頭的聲音也再次響了起來:“老吳,你什麽意思?”


    宋光頭的聲音裏夾雜著一點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似乎將吳建業當成了叛徒。而吳建業一臉平淡的模樣,說道:“我這有好幾個合同等著周部長簽字,所以實在不好朝周少下手,總之今天我先撤了,你想怎麽幹是你的自由,我就不攙和了。”


    誰都聽得出來吳建業這一番話隻是說辭而已,但吳建業說走就走,不帶絲毫猶豫。他即刻轉身離開,鐵了心要抽身而出,跟隨他的那些漢子也紛紛撤退,一瞬間裏,本來擁擠的大堂就走掉一半的人。但即便這樣,剩下的人也非常多,仍舊團團圍著我們。


    卷毛男歎了口氣,回頭看向宋光頭,說道:“老宋,吳建業是個聰明人,怎麽你就犯糊塗了呢,你確定要和我過不去麽?”


    宋光頭咬緊牙齒,說道:“周少,我無意得罪你,但是我跟王巍的仇不共戴天,今天要是把他放了,我這大哥就沒法做了,希望你能諒解。”


    “嗬嗬,我不管你那些有的沒的,反正我今天就是要帶王巍走,有能耐你就攔我。”卷毛男說完,便大步往前走去。


    而宋光頭立刻叫了起來:“把他們全部給我拿下!”


    那些漢子雖然也不敢得罪卷毛男,但相比之下他們更不敢得罪宋光頭。更何況,他們隻是一群小人物,也不怕卷毛男事後會找到自己。宋光頭的命令,於他們來說就是威嚴的聖旨,當即沒有絲毫猶豫,一窩蜂地朝我們湧了過來。


    卷毛男大叫起來:“操,宋光頭,你他媽還真動手?兄弟們,給我上!”


    卷毛男雖然吃驚,我卻一點也不吃驚,因為宋光頭和吳建業可不一樣。就像吳建業說的,我來雖然鬧過一場,但梁子其實並沒有那麽深,說解也就解了。而宋光頭不一樣,他知道如果今天把我放走,那麽三天之後的“十天之約”一到,我舅舅指不定會使出什麽樣的大招來對付他。這是性命攸關的事,兩害相權取其輕,所以他冒著得罪卷毛男的風險,今天也一定要將我拿下,這樣就能要挾“十天之約”之後的我舅舅了。


    一開始,他想利用吳建業,但是吳建業想明白了、撤退了,隻能他自己上。


    一瞬間裏,四周的人便把我們給淹沒了,我們這艘本就不太牢固的孤舟瞬間遭到破壞。卷毛男哇啦哇啦地叫著,一雙拳頭胡亂打著左右,那些跟隨他的二代朋友也是這樣,他們本就不擅打架,在這混亂之中也隻能亂掄王八拳。


    但他們的戰鬥力實在太低,沒有多久就紛紛被按在了地上,混亂中還傳來宋光頭著急的大叫聲:“按住他們就行,不要傷害他們,主要是把王巍給我抓住!”


    外麵一圈由卷毛男他們所組成的防禦戰線,說牢固也很牢固、說脆弱也挺脆弱,頃刻間便被這群江湖經驗豐富的漢子給摧毀掉了,躺在地上嗷嗷亂叫起來,各種謾罵聲不絕於耳。


    緊接著,四周的漢子猶如潮水一般朝著中間的我和豺狼他們湧來。


    “護好巍子!”


    隨著豺狼一聲大叫,杆子他們緊緊將我圍住,使出渾身解數和四周的漢子纏鬥著。相比卷毛男他們,豺狼等人的戰鬥力當然要強一籌——或許不止一籌,有好幾籌。


    經常打架的他們,在同齡人裏已經罕有敵手,即便是麵對成年人也能絲毫不落下風。但可惜的是,一來他們身上本就有傷,而且還是手無寸鐵,和四周那些手持利器、精挑細選出來的漢子實在是不能比。


    而且,這些漢子對付起豺狼他們來,可不像對付卷毛他們那麽畏首畏尾,那下手真是要多狠有多狠,感覺就像窮人家的孩子命賤似的——雖然也確實如此,一聲歎息。


    總之,不用多久,豺狼他們這道防禦戰線也紛紛垮掉,一個個都躺倒在了地上。終於,還站著的隻剩我一個人了,那些漢子眼睛裏冒著精光,如同許久沒有進食的吸血鬼,瘋狂地朝我衝了過來。


    “巍子!”豺狼大叫。


    “巍子,你投降,我會救你的!”卷毛男也大叫。


    而我麵對四周瘋狂的人群,不知怎麽心中竟然沒有一點畏懼,或許這就是被逼入絕境之後的力量吧。猶如困獸之鬥,我瘋狂地咆哮一聲,聲音震天動地,也給予了我無窮的力量。


    接著,我便摸出懷中的鋼管,朝著人群衝了上去。


    這一刹那,我在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哪怕是今天死在這裏,也絕不能落在宋光頭的手裏,不能讓他用我來威脅我舅舅。


    我知道我舅舅想報仇已經很久了,我姥姥和我姥爺的死讓他心中十分悔恨和難過,他忍了很久很久、憋了很久很久,就是為了報仇的那一天到來!


    我不能拖他的後腿,絕不能!


    我大聲地咆哮著,瘋狂舞動著手裏的鋼管,將李愛國教我的那些、我舅舅教我的那些、萬江流教我的那些,一股腦地全部用了出來,淋漓盡致、毫無保留。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似乎急於立功,最先衝到我的身前,舉起手裏的家夥就往我身上砸,而我一記鋼管狠狠甩出,正好砸在他臉頰上,他的身子頓時斜斜飛了出去,砰的一聲重重摔落在地。


    我的眼睛紅通通的,熱血也在無盡沸騰,像是一頭徹底發瘋的獸。我的氣勢徹底爆開,力量也升至極限。鋼管,在我手中眼花繚亂地揮舞,一個又一個的人倒在我的腳下,但是與此同時,那些漢子的家夥也紛紛招呼在我的身上、背上、腿上。


    我告訴自己,哪怕就是死去,也絕不能倒下。所以,即便我渾身上下疼痛無比,骨頭像散架了一樣,腦子也漸漸有些發昏,粘稠的液體從我頭上流下,我也一往無前地邁著腳步。


    我的信念無比堅定、意誌無比堅固,手中的鋼管不停揮舞,腳步也不斷前行。但,我的身體最終還是撐不住了,不知是誰狠狠敲了我腿一下,我的身子重心歪掉,單腿跪倒在地。接著又有人狠狠踹了我脊背一腳,我的身子便往前趴去,重重跌倒在地。


    但,鋼管還在我的手中,我緊緊握著沒有鬆手,還想再站起來,還要再戰起來。


    但是與此同時,一隻巨大的腳踩在我的背上。


    “外甥,你越來越強了啊,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宋光頭陰沉沉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四周也漸漸安靜下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我的腦子昏昏沉沉的,但我始終緊緊咬著牙齒,努力不讓自己的腦子失去意識。我想再站起來,但是宋光頭死死地踩著我,像是一座大山壓在我的背上。


    “別掙紮了,外甥,你跑不掉的。”


    宋光頭輕輕歎著氣:“當然,不得不承認,你現在確實很強。還記得一年多前,第一次在醉月酒樓見到你的時候,你那個慫樣真是讓我這輩子都無法忘懷啊……當時我就在想,這他媽是小閻王的外甥?到底有沒有搞錯!沒想到短短十多個月過去,你就變得這麽強大了,也更堅定我不能放過你的決心了……”


    宋光頭一邊說,一邊又狠狠踩了我兩腳,而我始終緊緊咬著牙齒,一聲都沒有哼出來。


    “宋光頭,你這個老王八羔子,你趕緊把王巍給放了,不然老子絕對不放過你!”被人按在地上的卷毛男哇哇大叫。


    宋光頭搖搖頭,歎息著說道:“周少,你就是再不放過我,無非也就是在生意上找我的麻煩而已;而我今天若放了他,那就真是連命都沒有了啊……”


    說完之後,宋光頭便不再理會卷毛男,而是低下頭來看我,繼續緩緩說道:“外甥,你知道麽,其實我一開始真打算和你舅舅好好處的,當初他出獄,我還去接他。真的,隻要他願意的話,我保他下半輩子榮華富貴,但是……”


    說到這裏,宋光頭歎了口氣:“我哪裏想到,你舅舅都已經坐了二十年的牢,脾氣竟然一點沒變,還是憋著法想讓我死……”


    宋光頭的眼睛裏突然射出凶狠的光,惡狠狠道:“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宋光頭一伸手,旁邊便有人給他遞過來一把尖刀。他手持尖刀,對準了我的身子,我的腦子迷迷糊糊的,卻忍不住在想:這是要殺我嗎?殺了我也好吧,省得拖我舅舅後腿。我死了以後,我舅舅就能心無旁騖地和他幹了……


    宋光頭彎下身來,一手抓住我的頭發,一手握刀對準我的脖子。卷毛男又罵罵咧咧起來,說要讓他爸把宋光頭給抓進局子,而豺狼他們躺在地上,早就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宋光頭並不搭理卷毛男,仍舊繼續著他的動作,尖刀也在我脖子麵前晃悠著,但是始終沒有動手,似乎在等著什麽。


    我知道自己要死掉了,可我一丁點都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我不怕死,就怕被宋光頭抓去用來威脅我舅舅。


    一瞬間裏,我就看到刀光一閃,宋光頭持刀朝我脖子捅來。


    然而就在這時,人群之外突然傳來幾聲慘叫。與此同時,宋光頭立刻收刀,口中還跟著鬆了口氣,歎道:“小閻王,你終於來了,沒枉我布這麽大局,又等你這麽久……”


    這一刹那,我也終於明白過來宋光頭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原來他今天晚上的主要目的不是引我出來,也不是為了將我殺掉,而是為了引我舅舅出來!


    是了,我算什麽東西,現在無權又無勢的,就算本事再強,也完全影響不到宋光頭。對宋光頭來說,心腹大患還是我舅舅啊。而在過去的一年多裏,我舅舅的行蹤雖然詭異,但每當我性命有危險的時候,他總是會悄無聲息地現身。所以這次,宋光頭布下天羅地網,又佯裝要取我性命,實際上是為了逼我舅舅現身,在十天之約之前就把我舅舅幹掉!


    這麽說來,宋光頭布置下的人馬肯定不止大堂裏這麽一點,在外麵或許還有更多的人。


    大堂裏麵,隨著那幾聲慘叫響起,人群也有了一絲騷動,不少的人朝著門口湧去。而宋光頭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都不要動,讓他進來!”


    宋光頭的聲音極其威嚴,迅速響徹整間酒店大堂。人群安靜下來之後,並迅速分成兩邊,所有人都齊刷刷朝著門口看去。


    一個人的腳步聲緩緩響起。


    一個人,一柄刀。


    一柄唐刀。


    唐刀上還沾著血,顯然是剛才那幾聲慘叫之人的血。


    這人握著唐刀,緩緩走了進來。他氣勢萬千、眼神淩厲,渾身上下充斥著殺氣,一看就是非常不好惹的角色。


    但,並不是我舅舅。


    看清來人之後,宋光頭都瞪大了眼睛,口中充滿不可思議:“怎麽是你?!”


    我抬起頭來,昏昏沉沉地看向那人,認出來是陳隊長。


    原來是陳隊長來了。


    七八米外,陳隊長站住腳步,接著舉起手裏染血的唐刀,遙遙指著宋光頭,同時口中冷冷地說了兩個字。


    雖然隻有兩個字,卻無比地霸道、冷酷,充斥著無上的威嚴。


    “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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