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爆獅拉開車門坐上來的刹那,我是真的有點懵了,完全沒想到他敢追到公安局來,這也太膽大包天、目無王法了點。而且,他還沒把車開進來,而是單槍匹馬地從大門口跑到院子裏來,再大大咧咧地坐進了我的車,還問我跑什麽,是有多看不起我?


    本能的,我就從口袋裏摸出微型甩棍,“颼”的一下甩出來之後,又抓住棍子的兩端,狠狠壓向爆獅的脖子,試圖將他束縛在座位上麵。而他則伸出雙手,同樣按住了棍子,麵色詫異地說:“王巍,你幹嘛啊?”


    我咬著牙,使出吃奶的力氣,繼續按壓著甩棍,惡狠狠說:“我警告你,最好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千萬不要亂來!”


    爆獅則一臉驚恐:“亂,亂來的好像是你吧……”


    “去你媽的!”


    我狠狠罵了一句,繼續按著手裏的甩棍,而爆獅也隻能死死地反抗著。狹小的空間裏,我們二人中間橫著一根甩棍,一個想按到對方的脖子上,一個拚命想把這東西給推開。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後排的孫靜怡突然躬起身子,把腦袋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巍子……我覺得他好像並不是想追殺你……”


    嗯?


    我奇怪地看向孫靜怡,爆獅好像也反應過來了,立刻說道:“王巍,我隻是想和你談談,不是來追殺你的!我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公安局動手啊!”


    我回頭看看公安局的大樓,又看看停在大門外麵的無數車子,繼續惡狠狠地說:“你不是來追殺我,搞那麽多車子堵我幹嘛?”


    爆獅喘著粗氣:“我本來想和你談談,結果你開車就跑,我覺得要是這麽放你走了,誤會肯定更說不清了,所以才讓人來堵你的,真的隻是想和你談談而已!”


    誤會?


    我們兩人能有什麽誤會?


    我殺了八爪魚是事實,他要為他的兄弟報仇也是事實,曾經放出話來要追殺我、放出二十萬懸賞的暗花也是事實,這些事實如同板上釘釘一樣存在,我倆見麵就是分外眼紅,恨不得弄死對方,哪裏存在什麽誤會?


    似乎看出我的意思,爆獅讓我先把甩棍放下再說,還說這是公安局的大院,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這肆意妄為的,真的隻是想和我談談。對我們這種人來說,這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是公安局,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公安局,我也並不認為爆獅敢在這裏動手,所以就慢慢鬆開了甩棍,但是仍舊緊緊抓在手裏,同時用疑惑的目光盯著他看。


    爆獅又喘了兩口氣,接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又回頭看了一下後排的孫靜怡,笑嘻嘻地說道:“王巍,這是你馬子啊?比你可冷靜多了。”


    我的心裏一沉,想到宋光頭曾經意欲綁架孫靜怡的事情,知道不能在他這種人麵前袒露出任何跟誰關係不錯的樣子來,便冷冷說道:“隻是我一個同學而已,你到底有什麽事?”


    爆獅繼續笑嗬嗬的,說:“王巍,是這樣的,後來我打聽清楚了,八爪魚的死完全是宋光頭那王八蛋在背後作祟,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本來還想找宋光頭的,結果那家夥被你給幹掉了。好!幹得漂亮,真是大快人心!總之,宋光頭死了,我的仇也報了,咱倆之間也不存在什麽誤會,如果以前我有什麽做得不妥當的地方,就看在我比你虛長幾歲的份上,還希望你能不要介意,咱們以後還可以合作做生意嘛,怎樣?”


    爆獅一邊說,一邊衝我擠眉弄眼,又說:“吳建業來找過我,但是我沒有接受他,已經足夠說明誠意了吧?”


    說完,他便衝我伸出一隻手來。


    我沒有握他的手,而是眯著眼睛看他。


    八爪魚這事,背後是宋光頭指使沒錯,但人確實是我殺的,道上的人基本也都知道。爆獅就這麽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把我的責任給擇出去了,實在有點匪夷所思。我心裏知道,我們兩人的恩怨沒那麽簡單就一筆勾銷,他這麽說、這麽做也不過是因為畏懼我舅舅。


    那天下午在亂墳崗子,我和我舅舅聯手輕而易舉地就幹掉了宋光頭,這事早就在道上傳得沸沸揚揚。按照我舅舅和爆獅之前的約定,解決宋光頭的事情之後就來解決他的事情,而他現在又怎麽敢和我舅舅做對,那不是找死的節奏嗎,所以才有了現在向我示好的一幕,還說比我虛長幾歲,他比我大兩輪都是有的,也是夠不要臉的。


    所以,雖然現在爆獅衝我伸出手,眼神、態度也都貌似很誠懇的樣子,但我知道這背後不過都是利益驅使而已。要是沒有我舅舅,要是沒有幹掉宋光頭,他還肯坐下來和我心平氣和地談話才怪。


    不過,不管他現在是出於真情還是假意,既然主動向我示好,那我當然也能坦然接受,能多個朋友的話,誰願意多個敵人?


    於是,我也伸出了手去,握住了爆獅的手,沉沉地說:“好啊,誤會解釋清楚就行。”


    爆獅笑嗬嗬的,握著我的手搖了兩下,才說:“剛才在酒吧裏出什麽事了,是不是我那幾個小弟冒犯你了,這幫該死的玩意兒,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現在就把他們叫過來,好好給你道個歉!”


    我縮回手,又搖搖頭,說不用了,一點小事而已,現在已經解決了!


    我一邊說,一邊把帽子和口罩都摘了下來,捂了半天也確實夠熱的。而爆獅衝我豎了下大拇指,說:“好,果然大人有大量,不過你有你的態度,我也有我的態度。回去之後,我就好好收拾他們幾個,讓他們以後擦亮眼睛,竟然連你都不認識!”


    這爆獅不愧是在道上混了好久的老油條,說起話來都一套一套的,聽著還怪讓人舒服的。不過,我也不會被他虛偽的外衣蒙蔽,更不會被他的糖衣炮彈所俘虜,隻是淡淡地說:“那就是你的事了。”


    爆獅依舊笑嗬嗬的:“王巍,好不容易來我地盤一趟,要不咱們去喝兩口?”


    說著,他又壓低聲音,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來:“王巍,還不知道吧?吳建業已經倒向了元朗那邊,好像正琢磨著怎麽對付你呢。我覺得咱們可以合作一下,把他們兩個給幹掉怎樣?”


    元朗是羅城大佬之一,吳建業竟然倒向了他,我還真不知道這事,看來以後要跟道上的人多接觸接觸,才能保證自己耳目靈通。元朗有了吳建業,無疑如虎添翼,真要聯手對付我,那確實挺夠嗆的。


    所以,和爆獅合作,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我知道,這種事情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談好合作的,這背後必然還有無數的爾虞我詐和利益分割,以我們兩人現在所掌控的勢力,很多時候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有那麽容易達成合作?


    更何況,麵對比我年長很多、資曆也深很多的老狐狸爆獅,我還真沒把握在這種事上玩得過他,不小心被他賣了估計還要幫著數錢。所以,我肯定不能現在就答應他,怎麽著也得回去和我舅舅商量一下,再不濟也要和李愛國他們一起談談。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正好是李愛國打來的,他已經帶人開車過來支援我了,所以問我在哪。我告訴他,現在已經沒事了,回頭再和他詳談。


    掛了電話以後,我便對爆獅說道:“咱倆合作,我覺得沒有問題,不過我現在還有點事,改天咱們再一起喝酒,再好好地說說這事。”


    爆獅點頭,說可以,又說:“不過最好快點,這種事宜早不宜遲。”


    我說好。


    接著,爆獅又和我握了握手,還互相留了電話,才推開車門走下去了。我回頭,看到門口的車都離開之後,才在院子裏調了個頭,出了公安局。


    整個過程中,坐在後排的孫靜怡始終一言不發。


    “姐,我送你回去吧。”我說。


    “嗯。”孫靜怡輕輕應著。


    這一晚上,從在酒吧遭遇板寸男的騷擾,到我被人訛詐一萬塊錢,再到我開著奔馳瘋狂地在街上流竄,最後在公安局的大院裏和爆獅談一些聽上去就觸目驚心的事情,孫靜怡始終保持著冷靜和沉默。


    我猜,她現在已經猜出我的身份了,隻是沒有捅破這一層窗戶紙而已。


    而且,她也不一定在乎這個,所以也沒有問我什麽。


    一路無言,一直來到她們學校門口,我才把車子停了下來。我不知道和孫靜怡說什麽,現在的我麵對她隻有尷尬和自責,千萬句話梗在喉嚨都說不出來。而孫靜怡也沒有下車,就在後排安安靜靜地坐著,似乎在等我解釋什麽。


    氣氛,無比凝重。


    “姐,道上的事,我不想和你解釋太多……”


    不等我說完,孫靜怡突然打斷了我:“為什麽跟著我,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麵對這個問題,我啞口無言。


    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說,我說我知道你喜歡我了,還是說你不要再難過了?


    “不管你知道了什麽,我都希望你當沒發生過,就好像我不過問你的事情一樣,以後你仍然是我弟,我也還是你姐。”孫靜怡輕飄飄地說完這一句話,便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孫靜怡越是這麽說,我心裏就越是難過,我回頭看著她的背影,她走得很決絕、很瀟灑,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麽事能傷害到她,好像她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神。可我知道那不過是她的表象,我見過她哭,見過她流淚,見過她傷心……


    所以在我眼裏看來,她看似決絕和瀟灑的背影,卻是充滿了無比的落寞和哀傷。有一瞬間,我特別想衝下去,攔著她說點什麽,可我能說什麽呢,我什麽都說不了,也什麽都給不了。


    結束了嗎,我們就這樣徹底結束了嗎?


    我眼睜睜看著她獨自往學校門口走去,那個曾經在我心中占據天一樣大的女孩,距離我的世界越來越遠……我的心,也在這一刹那再度被撕扯成了無數碎片,深深的自責和慚愧也充斥著我的渾身上下,一種無力感逐漸湧了上來,我的頭慢慢倒下去,伏在方向盤上。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外麵有了一些動靜,抬頭一看,隻見幾輛出租車停在外麵,正是麥俊和運動男、耳環女他們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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