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陳小練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我惹麻煩,在學校違規收保護費也就算了,頂多是被我責罵幾句;可是後來,他為了報複,竟然重重傷了豺狼的幾個兄弟,那次才讓我忍無可忍,扇了他一個耳光之後讓他滾蛋。


    其實我對陳小練,已經仁至義盡了,換做一般人犯下這樣的錯,肯定不是打一個耳光那麽簡單,至少也得給他整得半死不活。也就是那個時候,陳隊長跟我說如果找到陳小練,肯定會打斷他的雙腿,不讓他再出門。


    這樣的話,如果是從一般家長口中說出,或許隻是氣話,但從陳隊長的口中說出,就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再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陳小練串通元朗,差點置我於死地,還好我提前就有準備,否則那天晚上真的有去無回了。當時我身受重傷,又因為李皇帝而憂心忡忡,沒有心思去管陳小練,隻讓豺狼把他送到醫院,再通知陳隊長去接他。當時我以為,陳小練被元朗捅了一刀,差點身死,已經算是得到教訓;哪裏想到即便這樣,陳隊長還是沒放過他,不光廢了他的雙腿,還把他帶到我家門口,說是要殺要剮隨我的便!


    要知道,陳隊長就這一個兒子啊!


    陳小練對我做出那樣的事,我已經對他沒感情了,他就是傷了、殘了、死了,我都不會有太大感覺;我唯一心疼的就是陳隊長,我知道陳隊長有多寵溺這個兒子,當初在水庫邊上訓練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可以想像,陳隊長是忍著多大的痛苦,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這和在他心頭剜一塊肉,都沒有絲毫的區別啊!


    陳小練的雙腿血跡斑斑,我也廢過人,知道已經覆水難收。我回頭看著陳隊長那張像是蒼老了十歲的臉龐,痛苦地說:“陳隊長,你這是何必,小練他已經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並不代表就能逃過處罰。”陳隊長咬著牙齒,斬釘截鐵地說道:“監獄裏的犯人每一個人都知道錯了,可他們該坐的牢還是會坐,該判的死刑也還是會判!”


    “我陳秋風年輕時候縱橫江湖,從來沒人說過我半個歪字,人送外號黑無常;結果人到中年,一世英名卻毀在自己的兒子手上。這樣的孽子,留著他有什麽用?巍子,我將他帶到這來,就是想讓你親眼看著他死!”


    說完,陳隊長便舉起手中尖刀,朝著陳小練的胸口紮去。看他的樣子,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真的要親手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陳小練再次嚇得大叫起來:“巍子哥,救我、救我!”


    我趕緊抓住陳隊長的手腕,說陳隊長,你冷靜一下,我沒有生小練的氣,更不想他死,你別動手啊!


    “是啊爸,我知道錯了,巍子哥都原諒我了,你就放過我吧……”躺在一邊的陳小練淚如泉湧,不斷哀求地說著,真是又可憐又可悲。


    結果陳小練不求還好,他一求,反而更激起陳隊長的怒火。陳隊長的一張臉布滿猙獰,口中大喊:“我今天就要殺了你這個孽子!”手裏的尖刀也繼續朝陳小練捅去。


    我抓著陳隊長的手腕,又緊緊抱住他的身子,大喊:“陳隊長,你冷靜點、冷靜點!”


    陳隊長的力氣很大,我有點控製不住他,又回頭叫道:“媽……”


    我媽立刻說道:“王大頭,老歪,把那孩子抬進家去。”


    王大頭和老歪立刻竄了過來,抬起擔架就進了屋。陳隊長像頭發狂的獅,不斷地咆哮著、怒吼著,而我始終緊緊抱著陳隊長的身子,不停地安慰他,勸說他,說我真的不生小練的氣了,還跟他說你就這一個兒子,如果真的殺了,小練的媽媽,小練的爺爺奶奶該有多傷心啊……


    勸了半天,陳隊長的情緒才慢慢緩和下來,垂下頭去淚流滿麵地歎了一聲:“孽子啊……”


    我將他手裏的刀子取下,回頭遞給了我媽,然後將陳隊長扶起,走進我家裏去。外麵秋風蕭瑟、天寒地凍,陳隊長跪了半天,估計也挺難受。我媽熬了碗薑糖水給陳隊長喝,陳隊長卻喝不下,仍舊捂著自己的眼睛默默流淚。


    像陳隊長這樣的鐵血男人,如果不是傷心到了極致,怎麽可能掉下眼淚?


    我媽也勸說著他,說孩子犯點錯是正常的,以後改了就行,不用一直揪著不放。


    “以後?”陳隊長搖頭,喃喃道:“沒有以後了,再也沒有以後了……”


    我一聽,心裏忍不住緊張起來,心想陳隊長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還不打算放過陳小練?還沒想明白,陳隊長已經站起身,朝著裏麵的臥室走去,我趕緊跟了過去,緊張地叫道:“陳隊長……”


    “沒事,沒事……”陳隊長依舊喃喃地搖著頭。


    走進屋中,陳小練就躺在我的床上。看到陳隊長進來,陳小練又嚇得往裏麵縮去,一雙眼睛也充滿驚恐:“不要,不要……”


    陳隊長走到床邊,默默地凝視著陳小練,過了半天才說:“你知道錯了麽?”


    “我知道錯了,爸,我知道了!”陳小練小聲地哀求著。


    陳隊長歎了口氣,回頭衝我說道:“巍子,我是沒臉繼續在羅城呆下去了,好在我這幾年也攢了些錢,準備帶著家人回老家去生活,以後可能就見不到麵了,希望你一切順利,盡早救出閻王大哥。”


    想到以後都見不到陳隊長了,我的心裏還是很舍不得的,可我也知道他決心已定,不是我幾句話就能改變的,所以也點了點頭,說:“好的,希望您也一切順利,有空我會去探望您的。”


    陳隊長點點頭,彎下腰去將陳小練的身子抱起。陳小練仍舊有點害怕,哆哆嗦嗦地抗拒著,這一刹那,陳隊長再次老淚縱橫,顫抖著說:“兒,恨爸爸麽?”


    “不……”陳小練搖著頭,抱緊了父親的脖子:“是我錯了……”


    陳隊長抱起陳小練,和我道了聲別,便轉身出了屋子。我一直送到院外,本來想開車送送他們,但是看陳隊長並沒這個意思,隻好作罷。我站在門口,看著陳隊長的身子越來越遠,最終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回過頭,看到我媽和老歪、王大頭都站在院子裏。


    “沒想到小閻王還有這樣硬脾氣的兄弟……”王大頭喃喃地說。


    “是啊,以前還以為小閻王交的都是不三不四的人,看看宋光頭那德行……”老歪也跟著說道。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王大頭,老歪。”我媽突然開口說道。


    “怎麽了嫂子?”二人恭恭敬敬地看著我媽


    “今天為什麽把巍子放跑了?”


    “……嫂子,我們也不想的。”二人都是一臉無語。


    “去,牆邊拿大頂!”我媽一臉嚴肅。


    二人幽怨地看了我一眼,但又不敢違抗我媽的命令,隻好走到牆邊挨個雙手倒立,拿起了大頂。對於我,我媽倒是沒有太多責怪,隻是讓我趕快回去休息。


    唉,親生的就是好。


    我看了一眼在可憐巴巴倒立在牆邊的王大頭和老歪,趕緊進屋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就在家裏養傷,足不出戶,和外界的聯係僅靠電話。和李愛國通話得知,元朗手下的那批餘孽基本上都除幹淨了,我們也逐步拿下了整個羅城的地下世界,但凡大一點的場子都歸我們管轄。當然,我們也會給那些零散勢力一些活路,將一些邊邊角角的地盤讓給他們,做法和當初的陳老鬼差不多,我們也不可能去養那麽多閑人。


    總之,我們已經成為羅城最大的勢力,而我也當之無愧地成為了羅城地下世界的唯一主人。天氣慢慢入冬,我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在我媽的同意下我也回到羅城,照例巡視了一番自己的場子,也和一些有權有勢的人見過麵,以求能維持和諧的關係。


    鄭朝宗那邊自不必說,我仍舊遵守著過去的承諾,他也樂於給我提供一些便利;還到桃花園去了一趟,專程謝過火爺曾經對我的幫助。火爺真是神通廣大,竟然也聽說了李皇帝禁止我踏足省城的事,告訴我說這樣挺好,不用去觸李皇帝的黴頭,安心駐守羅城這一畝三分地就行。


    我嘴上應承著,不過心裏知道,我和李皇帝遲早是有一戰的。


    羅城這邊的事都妥當以後,我又回了趟家,和我媽促膝長談了一次,談到了當初和我爸的承諾。我媽沉默許久,才跟我說:“明天,你去找一趟你父親吧,接下來該怎麽做,他會告訴你的。”


    我重重點頭,說好。


    在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媽將我送到門口。以往總是很淡定的我媽,今天不知怎麽回事,麵色顯得憂心忡忡。我問她怎麽了,她搖搖頭,又抓住我的胳膊,說道:“孩子,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你可一定要考慮清楚啊!”


    從她的話中,我就知道,我爸給我安排的路,恐怕會更加艱難、凶險。我知道她還是擔心我,就跟她說:“放心吧媽,我早就考慮好了。”


    我媽知道攔不住我,輕歎了口氣,才放開了我的胳膊。


    我也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再次和我媽道別之後,便再次驅車趕往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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