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一聲怒喝之下,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似的,連忙紛紛跑了出來。看他們跟了上來,我也鬆了口氣,又繼續跟著馮千月往樓上跑去。這種時候最重要的就是團結,即便是陷入重重包圍,人多也好過人少。


    想到鍋仔被抓,我的一顆心緊緊提了起來,最不願看到的結果,終究還是發生了。不管馮千月為人如何,她這時候確實是去救鍋仔的,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快跑到樓上去了,因為走廊和樓梯間的人比較多,我們兩人漸漸拉開了距離,但我還是努力地追趕著。


    無論在哪個學校,發生外校學生混來的事都是大事,所以現在幾乎整個職校都沸騰了似的,密密麻麻的學生往樓上擁著,混在人群中的我們,反而沒有被人發現。


    順著擁擠的人流,我終於來到了高三年級,這裏也是擠擠嚷嚷、人山人海的,既看不到鍋仔,也看不到馮千月。但是很快,我就聽到走廊上傳來劈劈啪啪的清脆響聲,我對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知道這是馮千月的鞭子發出來的。


    我一抬頭,果然看到走廊上空,有一截黑色的鞭子正前後甩動。每甩一下,就有數人的慘叫聲響起,現場根本沒人想到有人突然來這一手,所以中招的人不少,還有人大喊:“操,哪來的娘們,下手真他媽狠!”


    “沒見過啊,肯定也是外校的!”


    “啊,抽死我了,趕緊來個人把她按住啊!”


    這些學生,在馮千月的眼裏就如同螻蟻一般的存在,所以她手裏的鞭子也甩得毫無畏懼、氣勢萬千。再加上她這幾下甩的猝不及防,所以確實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人們尖叫著紛紛往後退去,現場騰出來一塊不小的空地。


    空地的中央,赫然就是已經被揍得奄奄一息的鍋仔。


    鍋仔現在的模樣淒慘極了,鼻青臉腫不說,渾身上下也都是腳印,不知道被多少人群毆過了。馮千月立刻撲了上去,伸手去攙鍋仔的胳膊,問他怎麽樣了。


    鍋仔已然處於極其絕望的處境,突然聽到馮千月的聲音,如同見到了生命的曙光,拚著最後一絲絲的力氣抓住馮千月,口中大叫:“救我、救我!”


    這一下,算是坐實了馮千月的身份,都知道她和這個外校學生是一夥的了。


    人群中有人大喊:“把這個娘們給輪了!”


    群體的力量是可怕的,眾人再次一哄而上,猶如潮水一般朝著馮千月湧去。而馮千月立刻站直身子,將手裏的鞭子舞得眼花繚亂,一時間前後左右都是她的鞭影,又有不少人中了招,紛紛慘叫著往後退去。


    馮千月手持皮鞭,惡狠狠地衝著眾人說道:“再敢上來,老娘就不客氣了!”


    馮千月畢竟出身黑色世家,從小熏陶出的女王氣勢不可忽視,即便蒙著麵紗也能感受到她不同凡響的氣勢,再加上她手裏的黑色皮鞭,確有一種不可侵犯的霸道氣質。


    一時間裏,四周的人都有些發懵,摸不準眼前這個女生的來頭,所以反而一個個不敢上了。見狀,馮千月便把鍋仔小心翼翼地扶起來,眼神始終如刀子一樣狠狠瞪著左右的人。


    看到這種情況,我的一顆心也緊緊懸著,希望馮千月真能憑借氣勢把這些人都嚇退,然後安全離開這個地方。但,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人群中,很快又響起一個粗重的聲音:“哪來的臭娘們,敢到我們學校撒野?!”


    聽到這個聲音,四周眾人紛紛精神一震,有人大叫著:“港哥來了,都讓讓道!”


    這個港哥,在職校應該地位挺重,眾人果然紛紛讓開身子,一個肌肉型的學生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港哥身上套著個緊身背心,胳膊上紋龍畫虎,看著和外麵的社會人沒兩樣,而且一張臉長得極其粗獷,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


    不過再不好惹,在馮千月的眼裏也不算什麽,馮千月揮舞著手裏的鞭子,衝著港哥罵道:“給我滾開,不然我抽你了!”


    麵對凶狠的馮千月,港哥不僅沒有讓道,反而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陰沉沉地笑道:“這個娘們雖然蒙著麵紗,但是看著身材確實不錯,想必模樣也難看不到哪去,今天晚上陪哥哥睡覺怎樣?”


    眾人頓時“轟”的一聲大叫,每一個人的眼睛裏都透著興奮的光澤,各種淫穢不堪的聲音也從各處傳來,“港哥把她衣服扒了!”“港哥吃肉,給我們留口湯啊!”


    這就是學校風氣的不同,要是放在我們學校,即便有打架事件發生,也不會當眾這樣羞辱女生。而馮千月長到這麽大,估計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麵前說出這麽放肆的話,所以她一下就又急又怒,手裏的鞭子也不顧一切地朝著港哥抽了過去。


    而那位港哥,一身肌肉也不是白長的,而且看他身上的氣勢,打架經驗也很豐富。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馮千月的鞭子,嘴裏還不幹不淨地開玩笑:“原來你喜歡玩這個啊,咱們晚上好好玩玩怎麽樣?”


    剛才抽得眾人嗷嗷直叫的皮鞭,現在反而被港哥抓在了手裏,四周眾人立刻歡呼起來。馮千月再次大怒,猛地一收皮鞭,但是還不等她再甩出來,港哥的身體突然動了,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馮千月奔了過去。


    從港哥奔跑的動作來看,他並沒有專門練過,隻是單純借助肌肉的力量和速度前行而已。但即便如此,也相當可怕了,他就像一隻威猛的狗熊,咆哮地朝著馮千月衝去。


    速度,快到極致,身上每一處線條都展示著肌肉的美感。


    馮千月的鞭子還沒甩出,港哥巨大的身子便狠狠撞在馮千月的胸前。


    這個港哥,真是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就這樣無所顧忌地橫衝直撞了上去。而馮千月,就像是被一輛重型卡車撞到,瘦弱的身子頓時朝後飛去,重重落地之後,還“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而港哥,則很滿意這個現狀,再次一步步地朝著馮千月走了過去。


    馮千月顯然一輩子都沒遇過這樣的情況,眼神中閃過無數的慌亂,雙手拚命在地上按著,竭力地想爬起來。但,她受了不輕的傷,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有站起來,她隻能緊緊握著自己的皮鞭,繼續出言威脅著麵前的肌肉男:“你別過來,否則我抽死你!”


    “你抽啊……”港哥陰沉沉地笑著:“你抽我一下,我扒你一件衣服,是不是很公平啊?”


    四周再次響起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人群永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他們每一個人的目光裏都閃著饑渴的神色,顯然十分期待接下來的場麵。眼看著港哥距離馮千月越來越近,混在人群中的我也終於站不住了。


    一開始,我還希望馮千月真能憑借自身氣勢,把這幫家夥都給嚇退,但是現在看來不可能了。我猛地回頭,去找飛機、楊子威他們,我們今天晚上過來的一幫人裏,也算是我們學校的佼佼者了,大家團結起來圍成一個圈子,總能再抗一段時間的。但是現場人山人海,我們的人一個也看不到,不知他們被人群擠到哪裏去了。


    那麽現在,就隻剩下一個辦法,就是馮千月扯下麵紗、自報家門,憑借“馮家”的名號總能鎮住這幫人的。但是馮千月坐在地上死不開口,似乎真的打算就是死在這裏,也要和馮家徹底割裂關係。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當即大喊一聲:“老墨來了!”


    老墨是這個學校的天,提他的名字當然非常管用,眾人立刻紛紛回頭,互相詢問著哪呢、哪呢。就連港哥,都回過頭來,尋找著老墨的身影。趁著眾人注意力都被轉移的時候,我的身子猛地竄了出去,用極快的速度衝到馮千月身前,伸手將她撈起扛在自己肩上,然後繼續往前奔了出去。


    “老墨沒來,那個王八蛋是瞎說的!”


    “又出來一個,肯定也是外校的!”


    人群很快反應過來,一窩蜂地朝我圍擁過來。


    我本來想一鼓作氣地衝下樓去,但是身前四周迅速圍滿了人,將前路堵得水泄不通,又有無數拳腳朝我砸來。我一恍眼,看到旁邊有個狹窄陰暗的樓梯口,也不管這樓梯是通向哪裏去的,立刻噔噔噔衝了上去。


    身後傳來劇烈的謾罵聲和腳步聲,無數的人追了上來。


    我隻救了馮千月,沒救鍋仔,因為我知道我倆已經足夠吸引所有火力,暫時沒人會搭理鍋仔了,那家夥要是有點智商,這個時候就該趁著混亂逃了。馮千月被我扛在肩上,她的手也緊緊抓著我的脊背,她的腦袋是衝後麵的,所以能看到樓梯下麵無數的人。


    馮千月咬牙切齒地說:“你別管我,自己先跑!”


    “少廢話!”我罵了一句。


    我倒也不是聖母,雖然我特別地煩馮千月,但她畢竟是我沒過門的媳婦,即便她被人侮辱,那也應該是被我侮辱,而不是被那幫家夥占了便宜。我用極快的速度朝著樓上衝去,很快就到了頭,盡頭是一扇鐵門。


    一看這鐵門,我就明白了,這是通往天台的。


    我毫不猶豫地撞開鐵門,衝了出去。眼前果然開闊起來,這裏是一大片空地,還有不少的水泥墩子,頭頂則是暗黑的天空和滿目星辰,空氣都跟著清新起來。


    可惜我沒空欣賞景色,衝到天台以後就朝角落奔去,身後的腳步聲也紛至遝來,一大片人跟著我湧進天台。我奔到天台邊上往下張望,至少有十多米的高度,跑是跑不掉了。


    我四下一望,觀察了一番地形,又奔到一處角落,將馮千月往牆角一放,然後回過身去惡狠狠地瞪著緊隨其後的一大幫人。這樣的角落,三麵都是水泥牆壁,可以保證馮千月不受傷害,而我也沒有了後顧之憂,隻需要麵前眼前的眾人就行。


    眼前,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人,感覺至少半個學校的人都湧到天台來了。見我被逼到角落,他們倒是也放慢了腳步,一層一層地朝我圍了上來,各個露出興奮的神色,好像我是一隻落入狼群的羊。


    “小子,我看你往哪裏跑?”人群中,肌肉男港哥走了出來,一臉陰沉沉地笑著。看來老墨不在,職校是他當家。


    “我本來也沒打算跑。”我的手輕輕按向口袋,準備把自己的甩棍給摸出來。


    “你能不能不要在這逞英雄,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好嗎?”身後突然傳來馮千月有氣無力的聲音,看來港哥剛才那一撞確實讓她受傷不輕。


    落入這樣的境地,本來就和馮千月一意孤行有關,現在麵對這樣一大片人,我正經還心煩意亂著,她又在這逼逼個沒完,我的心中頓時惱火起來,回頭罵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其實放在平時,我是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馮千月說話的,畢竟我也不願意在現階段得罪這位馮家大小姐,但是現在真是有點忍不住了。我一發火,馮千月也發了火:“怎麽,我說錯了嗎,你不是逞英雄你幹嘛要救我?你一個人能打得了這麽多人嗎?現在被這麽多人包圍,我看你怎麽辦?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嗎,你說說你打算幹點什麽?”


    “哎呦,起內哄啦!”


    我還沒有說話,港哥就先鬼叫了一聲,引得現場眾人也都笑了起來,嘲諷的笑聲頓時回蕩在這片天台之上。


    我咬緊牙齒,狠狠瞪了馮千月一眼,罵道:“你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好了好了,你倆別吵了,我保證讓你倆死在一起,行不行?”港哥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卡擦卡擦地掰著手指頭,朝著我和馮千月走了過來。


    我皺起眉頭,緊緊盯著港哥,正準備和他拚命的時候,一道不耐煩的聲音突然從某個方向傳了過來:“亂什麽亂啊,好不容易想睡個覺……”


    聽到這個聲音,港哥的臉色突然一變,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迅速朝著聲音來源處看了過去。現場眾人,也都紛紛安靜下來,同樣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隻見天台之上,某個水泥墩子後麵,一個瘦弱的人影慢慢站起,一步步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看清那人的臉,我頓時心中一驚,竟然是我下午救過的那個家夥!沒錯,確實是他,不光個子長得矮小瘦弱,臉上還戴著一副小小的眼鏡,看著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無論放在哪裏都是被人欺負的那種類型,也難怪之前會被人追的那樣慘了。


    然而,就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天台上的眾人竟然齊齊低頭,同時高呼了一聲:“鑫哥!”


    聲音,氣壯山河,久久回蕩在這天台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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