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我在王家的廚房裏,每天醉心於削土豆和切菜之中,一方麵填補自己內心的虛空和低落,一方麵也想趁這個機會盡量提升自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是傳了幾百年的道理。


    不管幹哪行,我都會好好去幹、認真去幹,就包括以前掃廁所的時候,我也會把馬桶擦得幹幹淨淨——後來我有幾次執行任務,就扮作保潔人員,也是像模像樣,不會被人發現破綻。


    外界的事情,我基本不聞不問,我知道馮千月和郝瑩瑩一定很擔心我,那天在龍華集團我和她們說好一定會平安歸來,但是現在卻捅了更大的簍子,不得已躲在王家的廚房當名小工,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廚房老大今天的心情好,教了我很多東西,包括握刀的姿勢,出刀的手法、速度、角度、力度等等,原來都是有要求的。甚至切不同的菜,會有不同的方法,表麵上看著行雲流水、輕而易舉,實際上是一套相當繁複的流程,練習的過程更是充滿了枯燥和無趣。


    廚房老大一邊給我演示刀功,一邊還給我講了王家的曆史,說王家以前就是負責朝廷禦膳房的,祖祖輩輩都是耍菜刀的廚子,皇帝甚至賞過他家一把金菜刀。後來犯了錯誤,才被貶回老家,並且禁止他們再用菜刀。失去“禦膳”光環的王家,少不了被人嘲諷、欺辱,於是他們就把菜刀換成鋼刀,並把神乎其技的刀功融合進鋼刀之中,從此威震四方,再也無人敢犯。


    王家祖上深知隻有自身強大才能免去欺辱的道理,所以就立下了規矩,王家上下從此隻用鋼刀,別的刀一概不用;包括廚房,也看不到菜刀的影子,削皮切菜隻用鋼刀。


    至於為什麽要鍍成金色……當然也是為了緬懷昔日“金菜刀”的榮耀。


    聽完廚房老大給我講的這段故事,雖然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還覺得蠻有趣的,笑著說道:“那王家現在所用的刀法,其實是從菜刀上麵演化來的?”


    廚房老大肯定地說:“對!”


    我按著廚房老大教我的手法一遍遍實驗,腦子裏也回憶著王公子使刀時的畫麵,感覺好像還真有幾分切菜的意思。想到身份尊貴的王家少主其實是個廚子,腦補了下他戴著白帽在案邊掂勺的場景,高高在上的王公子變成了滿頭大汗的王廚子,我又忍不住樂出聲來。


    廚房老大奇怪地問我笑什麽,我趕緊止住笑聲,說沒什麽,又問:“王哥,我要練成你這技術,需要多久?”


    老大得意地說:“這你就別想啦,你一輩子都不可能的。”


    我奇怪地問為什麽?


    老大告訴我說,這東西需要天分,沒有天分再練也不行,說我能切菜就足夠,不要想太多了。


    雖然老大打擊了我,不過我還是孜孜不倦地練著,我也不指望自己能達到他的水平,能夠提升自己對武器的掌控程度也是好的。所以,我還是像以前一樣,除了吃飯睡覺以外,其他時間幾乎都在廚房呆著,日以繼夜地對著一堆蔬菜狂砍狂削。


    一晃,又是一個禮拜過去了。我切菜的手法越來越熟練,對金刀的掌控也達到了一定程度,出刀的角度和力度也越來越有分寸,雖然距離廚房老大那種水平仍舊相去甚遠,不過我自身感覺進步還是挺大的。


    轉眼間,我已經在王家呆了半個月,與之相應的,距離道上的比武大會,也就隻有半個月了。王公子正在積極備戰,也沒時間再來找我,他的一日三餐都由我們廚房專門定製,給他補充全方位的營養,一點疏忽都不能出。


    本來之前,我也一心一意要參加這個比武大會,想在大會上嶄露頭角,讓蜘蛛注意到我,吸引一些優秀的年輕人跟隨我等等。但是現在,隨著龍家軍對我的抓捕,黑白兩道對我的通緝,一切都成了夢幻泡影。


    你要問我心裏難不難過,我當然是難過的,努力了那麽久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誰不難過?但我現在也隻能盡力不想那些東西,把自己的精力和汗水都用在這小小的方寸之間,什麽油煙味、體力活全不在乎,隻是期待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重新出山。


    經曆過很多的事後,我的心態已經很平穩了,大起大落對我來說也是常態,我將每一次低穀當作自己人生的磨礪,所以也沒有什麽過不去的,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這天上午,我們剛到廚房,老大就給我們開會,說銀槍周家的人今天要來,家主安排廚房要做一頓豐盛的午宴,特別重要,讓我們都打起精神。


    當時我挺吃驚的,說周家和王家不是宿敵嗎,怎麽還來做客?


    老大看著我,說:“這你就不懂了吧,上次兩家大戰過一場,但是李皇帝說和了下,現在王家和周家已經和解了,兩邊還常走動呐。”


    我“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但是又忍不住想:雖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但是打了這麽多年,有這麽容易就和解嗎?


    我正納悶的時候,老大又低聲說道:“當然啦,和解隻是表麵現象,兩家在私底下還是鬥得挺凶,現在不過是維持表麵罷了。行了,兩家的事也和咱們無關,咱們做好自己的飯就行了。”


    在老大的安排下,我們便開始忙活起來,切菜的切菜,燉肉的燉肉。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突然進了廚房,這漢子是生麵孔,我們都沒見過他,廚房老大立刻就問:“你誰啊?”


    這漢子一挺胸膛,說道:“我是周家的人!”


    我心裏一驚,心想周家的人,不會見過我吧?


    不管他見沒見過我,我還是把頭低下,以防萬一。我隻是個切菜的小工,一般也沒人會注意我。廚房老大說道:“周家的人,沒事來廚房幹嘛?”


    那個漢子又說:“我們大少爺說怕你們在食物裏下毒,派我來盯著你們!”


    原來今天過來的是周家的大少爺周豪,那我就更不能暴露自己身份了,所以我的頭也更低。老大則一下火了,說道:“你們把我當什麽人了,我怎麽會幹那樣的事?”


    “那誰知道,萬一你們會呢?”


    他們正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王家管雜事的漢子突然來了,讓我們不用管他,他愛盯就讓他盯著吧。那個周家的漢子便得意洋洋地走進來,左看看右看看,在廚房裏麵穿來穿去,大家都挺煩他,但是誰也不敢說什麽。


    不一會兒,他就踱到我這邊來了,看我用金刀切菜,樂嗬嗬說:“你們用這玩意兒切菜啊,還真有意思。”


    我沒理他,依舊切著案板上的胡蘿卜。


    當時我的技術已經挺不錯了,比用菜刀還要熟練,這漢子好像挺感興趣,又說:“哎,我和你說話呢,你啞巴啦?”


    我還是不理他,就低著頭切菜,雖然我不認識他,但是難保他認識我啊。這漢子自討了個沒趣,便又到其他地方溜達去了。


    我感覺他有點怪怪的,不像是來盯我們的,就不停用餘光瞟著他。


    很快,我就發現他悄悄挪到了小灶的邊上。那個小灶是王公子的專用小灶,他的一日三餐都在那上麵做,現在上麵正燉了一鍋骨頭湯,準備下午給王公子喝的。


    那漢子走過去後,便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紙包來,左右看看沒人注意他,便悄悄往骨頭湯裏灑了一點白色粉末進去。


    我不知道他放了什麽東西,但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原來他不是盯我們有沒有下毒,而是自己要來下毒。這周豪也太膽大了,竟然敢在王家做出這樣的事,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


    我想當場把那漢子抓個現形,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沒有聲張。那漢子下完藥後,又在廚房裏轉了一會兒,才嘟囔著說:“真沒意思,走了!”


    等他走了以後,我便立刻來到廚房老大麵前,把剛才的事告訴了他。


    廚房老大也是吃了一驚,同樣沒想到周家的人這麽膽大,敢在王公子的食物裏麵下毒。但裏麵到底放了什麽東西,現在還不知道,廚房老大說要匯報給王家家主。


    還跟我說:“這次你立了大功,家主一定會好好獎賞你的!”


    我趕緊跟廚房老大說:“我什麽獎賞都不要,你就跟家主說是你發現的,千萬不要提我!”


    廚房老大特別奇怪,問我為什麽?


    我說不為什麽,我這人比較膽小,不敢麵見家主,也不想惹麻煩。接著我又跟廚房老大請了假,說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宿舍去了。又再三囑咐他千萬別跟家主提我,這個功勞他可以全部領下,不用顧忌我的感受,然後便離開了廚房。


    回到宿舍,我的心也安定不下,過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門就被人推開,廚房老大走了進來。我立刻站起,問他情況怎麽樣了?老大笑嗬嗬說:“都解決啦,周家的人被趕出去了。這次還好有你,否則少主就麻煩了,那是一種特製毒藥,要十幾天後才會發作,周家的人就是想讓少主退出比武大會!”


    我心裏想,隻是趕出去嗎?看來王家確實不如周家勢大,錯過上次剿殺對方的機會以後,碰到這種事情隻能忍氣吞聲;又或者說,王老爺子是在隱忍,還有其他安排?


    我呼了口氣,說沒事就行,周家的人陰險狡詐,以後還是要讓王公子多小心點。


    “是是是。還有啊,家主說要見你一麵。”廚房老大又說。


    什麽,王老爺子說要見我?!


    聽了廚房老大的話,我吃了一驚,立刻說道:“不是說了不要提我嗎?”


    “那可不行,這麽大的事我可不敢瞞著。”廚房老大笑嗬嗬說:“你放心吧,家主還是很和善的,他說這次要好好賞你!”


    我的心中一團亂麻,正想著該怎麽避過去的時候,廚房老大已經閃到一邊,對著身後說道:“家主,請進來吧!”


    我驚愕地抬頭,隻見歪著腦袋的王老爺子,正坐在輪椅上麵,被人推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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