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宗山下雜役房。


    巴河蹲在水井旁,看著麵前堆的和小山一樣的碗碟,覺得自己很不幸。


    十一歲上山,已經當了九年雜役了,前兩次開山門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這次好不容易讓家裏湊了一筆厚禮,打點了一名外門的主事,這才爭取到了一次上照蓮台的機會。


    結果半喜半憂。


    他有仙緣,但卻是最低級的那種,有希望化生蓮台,但最高不過一品。


    如果放在往年,隻要能化生蓮台,不管一品兩品,入個外門還是沒有問題的。


    最多修煉到築基巔峰無法寸進之後,被外派下山,但在凡俗間也已是仙師身份,高高在上,有著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但這次,卻不一樣了。


    少宗主被賜封為太子妃,萬法宗雞犬升天,這一次開山門,竟然來了萬許人,入門條件也大大提升,沒有兩品蓮台的資質,根本連入外門的資格都沒有。


    巴河美夢破滅,隻能繼續蹲在這刷碗...


    幾個年紀比他還小上幾歲的雜役走過,遠遠的看見巴河那圓潤的背影,不由得嗤笑了起來。


    一位已然換上百色長袍的年輕人朝著他指了指,笑道:“八哥這小子,這次可算是倒了黴了...”


    “怎麽了?我看見這家夥連刷了幾天碗了,難道是得罪了張管事嘛?”


    “這小子竟然跳過了張管事,直接和外門屈管事搭上了關係,也上了照蓮台,結果被刷下來了...你說張管事能放過他?”


    “原來如此,這次少宗主大喜,山上開著流水席呢,這碗哪裏刷得完?活該他倒黴啊!”


    另一位雜役也哈哈大笑:“哈哈,確實活該,就他那樣,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張老大,這次你進了外門,日後可要照顧兄弟們啊...”


    那最先說話的年輕人揚起下巴,倨傲的點了點頭:“回頭看看吧...如果有機會,下次開山門也給你們爭取爭取,不過還是得看你們自己啊,仙緣可不是那麽好求的!”


    他矜持的朝著巴河努了努嘴:“人還是得有點自知之明,可別學這種廢物...”


    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說著話,聲音挺大。


    巴河低著頭,喘著粗氣,手中捏著的盤子哢嚓一聲碎了,碎渣直接割破了手掌,流出了殷紅的血液,他卻渾然不覺,隻是伸手抹了抹眼淚。


    能上山求仙緣的,哪怕隻是一個雜役,家裏條件都算不錯。


    但就算如此,為了能給他爭取一次機會,父母也舍去了大半家產才搭上了關係,卻落得這麽一個結果。


    要真是沒一點仙緣也就罷了,可放在之前,明明是有機會的啊...


    “好你個死胖子,竟然損壞宗內器皿,這一件骨瓷盤子你知道多少錢嘛?張管事回來了,非得抽死你不可!”


    一個公鴨般的嗓子在他身後響起,有人在背後重重的踹了他一腳。


    巴河原本就蹲了半天,腳都發麻了,哪裏還頂得住,一頭就栽在了前頭的碗碟堆裏,稀裏嘩啦壓碎了一大片。


    在他身後的,是一個長了一臉紅瘡的男子。


    兩人上山前便認識,素來不對付,隻是那他小身板,巴河都不用動手,壓都能壓死了。


    這次知道他得罪了張管事,總算是揚眉吐氣,迫不及待的找起了茬。


    這一栽,巴河臉上身上都被割出了幾道血口,手忙腳亂的在那擺放著碗碟的青石板上撐了半天,還沒等站起來,身後便傳來了清脆的掌摑聲,一聲慘叫響起。


    等巴河努力的扭過頭,卻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魁梧的身影,伸手一招,便將那被一巴掌抽飛的紅瘡男子又帶了回來,而後又是一腳。


    “仙...仙師...”


    那紅瘡男子牙齒都被抽飛了幾顆,騰雲駕霧的飛出去十來米遠,撞在了不遠處畜圈中,沾了滿臉的汙穢,已經嚇傻了眼。


    就算不是萬法宗的仙師那也是仙師,豈是他們這種小小雜役惹得起的?


    不遠處,那位姓張的外門弟子眉頭一皺,背著手走了過來,朝著沈煜身上的青色道袍打量了幾眼,抱拳說道:“這位兄弟是悟道宗的吧?為何要毆打我們萬法宗的人?”


    他還是有幾分眼力的,不過青色道袍在悟道宗也不過是外門弟子,大家地位相當。


    就算自己還未曾築基,但既然已經過了照蓮台,築基那也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自然不需要太過忌憚。


    這裏,是萬法宗的地盤啊!如今少宗主已是太子妃,日後要成為一國之後的,悟道、望仙兩宗蹦躂不了多久了。


    看見那家夥一臉痤瘡,沈煜出手之後就覺得有些後悔,所以才加了後頭那一腳,此時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塊手帕,正在那仔仔細細的擦著。


    聞言皺了皺眉,抬頭朝他瞥了一眼,嘴角一咧,簡簡單單一個字:“滾!”


    “你...”


    張姓青年白淨的臉皮抖了抖,但附近也沒有萬法宗門人在,硬懟肯定要吃虧,也不敢多說,隻能拂袖而去。


    沈煜這才笑吟吟的將巴河拉了起來,朝他端詳了幾眼,笑道:“八哥,幾年沒見,你這身板可越來越厚實了...不過怎麽還是這麽沒用?徐麻子這種貨色,就得揍!”


    巴河已經愣愣的看了他半天,也沒認出他是誰,直到聽到這聲音,才如夢初醒:“鹹魚?是你...你竟然入仙門了?去了悟道宗?哎呀呀,我也真是蠢...怎麽沒想到呢!”


    他也不是蠢人,立馬就回過了味來,後悔不迭。


    這次開山門,這麽多人湧來了萬法宗,也就說明了悟道和望仙兩宗那肯定人丁凋零,自己好歹也是一品蓮台,去了那肯定是有機會的。


    不過如今開山門的日子已經過了,又得等三年,三年後自己都二十三歲了,基本沒戲。


    但很快,他就眼珠一轉,一把搭住了沈煜的肩膀:“鹹魚老大...你還缺個牽馬墜蹬的伴當不?我巴河自小就聰明伶俐,再合適不過了...而且我也上過照蓮台啦,還是有仙緣的...”


    沈煜皺著眉頭看了看他那血糊糊的大手,忍住了沒吭聲,反而點了點頭:“那你回頭跟我去悟道宗吧...嗯,我之前那屋子有人住沒?”


    這胖子是他來萬法宗後第一個朋友,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反正也不費事。


    巴河大喜,立馬改了口,說道:“老大,你那屋子實在太破了,誰肯住?如今堆雜物呢...”


    沈煜鬆了口氣,道:“走,去看看!”


    那屋子裏有他之前幾個月繪製的地圖,這次回來尋找秘藏,指不定還能有點用。


    巴河屁顛顛跟在了後頭,滿臉的血汙也顧不得擦,已經開始絮絮叨叨的介紹這三年中雜役房發生的大小事情來。


    沈煜轉身朝他看了一眼:“先去洗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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