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月白長衫的話,我如遭電噬。


    同時卻又更加陷入了疑惑的深淵。


    徐家……


    月白長衫姓徐…難道他真是殺了狄金蓮、毒死狄家滿門的那個人?


    可時間對不上啊…難道他不是那個人?


    不對,在綠皮火車上,我曾近距離的看到過他的樣子。


    這個月白長衫,明明就是他,是我的祖父!


    我從出生就沒見過爺爺,姥爺連我爹媽都不願意提,就更別提到他了。


    我對祖父有印象,還是從徐榮華留給我的那張黑白照片上開始的……


    我記得波波頭說過,她們韋家家傳的紅手絹,是被一個陰倌施過法,具有某種特異的能力的。


    我當時就覺得不可思議。對一條手絹施法,讓擁有手絹的人死後,還能以鬼的身份,像活人一樣的繼續‘活著’,這能是陰倌可以做到的嗎?


    ‘你居然能用紅手絹?你是那個陰倌的後人!’


    我想起了救治看墳老人的鬼魂時,波波頭說過的一句話。


    難道對紅手絹施法的那個陰倌姓徐,是我的不知道第幾輩長輩?


    關鍵按照波波頭說的,是因為她的祖上曾經救過那個陰倌的命,為了報答她的祖上,那陰倌才會對手絹施法的。


    怎麽現在聽起來,好像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我點了點頭,聲音沙啞的說道:“是債總要還的。恩公對我們韋家的恩德,我絕不敢忘。就算你要拿走我的命,我也不會猶豫。”


    “你的命,我拿走。可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月白長衫笑了笑,轉過頭看著前方,卻是一字一頓的說:“徐家,隻答應保你們三代!”


    “你什麽意思?”我雖然還駝著背,身子卻還是一挺。


    月白長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借債的人要守信,放債的,更要說話算話。說好隻保你們三代,第四代就不能再留了!”


    “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猛地抬高了聲音,因為激動,整個人都在控製不住的顫抖:“你別忘了,是我祖上先對你徐家有恩的!”


    “你們隻救了我徐家一人!”月白長衫聲音轉冷:“韋家的恩,我們早還清了。現在是你欠我們!”


    “你敢動我老婆孩子,我先要你的命!”我猛地攥緊了拳頭。


    月白長衫忽然笑了,緩緩轉過頭,輕蔑的看了我一眼,“你老婆我沒興趣,至於你兒子韋世傑,嗬嗬,他現在應該已經先你一步,去見閻王了。”


    “啊……”


    我身子一震,緊跟著像是想到了什麽,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嚎叫,左手一翻,手心裏憑空多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朝著月白長衫就刺了過去。


    月白長衫臉上笑容不減,甚至連躲避的意思都沒有,隻是快速的抬起手,後發先至的抓向我的手腕。字<更¥新/速¥度最&駃=0


    然而我卻已經發覺,刀刺出一半,我的手已經在往回收。跟著五指一鬆,小刀脫手,仍是朝著他的脖子飛了過去。


    同一時刻,我竟還做了一個我自己都覺得荒誕的動作。


    我居然用肩膀撞向了車門!


    老式的轎車雖然不比現在的安全性,但車門哪是能撞開的。


    我被車門反彈的往後一退,月白長衫卻已經把刀抓在手裏,刀鋒一掉個兒,猛地朝我頸間劃了過來。


    我反應也是不慢,不等穩住身子,立刻就兩腿一勾,上半身朝下滑去。


    沒想到月白長衫更刁鑽,纖長的手指竟無比靈巧。


    三寸長的小刀在他手指間一翻個兒,刀尖竟跟著朝下追了過來。


    一陣冰冷劃過,我避無可避,終究是被從鬢角到下巴割了一刀。


    但這一刀並不足以要我的命,不是他不想,而是感覺到無路可躲的時候,我左手軍大衣的袖子裏忽然冒出一截細繩。


    那繩子像是有生命似的,我隻覺得手腕和手臂的肌肉快速的拱動,細繩飛快的從袖口躥出來,好像毒蛇般纏住了對方持刀的手腕。


    我一把捏住繩子,用力往旁邊一扯。


    刀尖直順著牽扯的方向,從我的鬢角劃到下巴。


    這時‘我’似乎也意識到,車門是撞不開的。


    右手攥拳一揮,車窗應聲而碎。


    月白長衫想回刀再次刺向我,可拿刀的手卻被‘我’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法,被那截細繩捆在了前座中間凸起的部位。


    隻是這一牽扯的工夫,我已經從破碎的車窗鑽了出去。


    可在鑽出車子的前一刻,腰間卻傳來了一陣刺痛。


    “八嘎!”


    “還愣著幹什麽?追!”


    跳下行駛中的轎車,倉惶而逃的時候,我隱約聽見車裏傳來這兩句對話。


    八嘎……


    我腦子裏猛一激靈。


    讓追的是月白長衫,另外一個聲音,是那個胖司機。


    我終於想到為什麽感覺像是見過他了,他的樣子,竟像極了鬼樓的那個看門人、死在趙奇槍下的老八嘎!


    老八嘎是個糟老頭子……而且幹癟的很,怎麽會和胖司機是同一個人?


    事實容不得我多想。


    因為,除了身不由己,我不光能看到韋無影所看到的,還能感受到他所感受到的一切。


    臉側的傷口和腰間的刺痛越發劇烈,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把原本屬於我的小刀,此刻就插在我的後腰上。


    但我已經全然顧不得了,從雪地裏爬起來就隻顧往回跑,往來時的方向跑,往家的方向跑……


    身後很快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我一咬牙,轉身朝著路沿往下跑。


    路邊狹長的河溝結了冰,我不至於落水,但卻在冰雪中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摔倒。


    倉惶的奔逃中,我已經分不清,我究竟是自己,還是韋無影了。


    隻覺得我像是一條喪家之犬,在被窮凶極惡的屠夫追趕。


    那屠夫不光是想要我的命,或許還已經侵犯了我的‘狗窩’,傷害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然而,在這種狼狽可憐的情形下,我居然想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的答案。


    韋無影為什麽要傻乎乎的去撞車門?


    因為……因為在某個時代,汽車對於多數人來說,都是很陌生的。


    韋無影的生活無疑是很窘迫的,吃窩頭就鹹菜……他又怎麽會接觸汽車?


    他根本不會開車門!


    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漸漸遠離,我也已經踉蹌著奔進了樹林。


    身體的痛楚早已麻木,眼淚水奪眶而出。


    “秀娥……孩子……我的孩子……你們千萬不能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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