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一些事,那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孫祿他爹剛喊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因為下雪樹滑,還是抖三斤被野豬殘暴恐怖的模樣給嚇著了,居然從樹上掉了下來。


    人還沒落地,那野豬卻已經到了跟前,竟是一躍而起,照著還在半空的抖三斤一頭就撞了上去!


    聽到抖三斤發出慘叫,孫祿他爹的血都涼了,無奈積雪路滑,他遠不如那四蹄的畜生跑的快。


    等趕到跟前一看,差點沒當場暈死過去。


    就見抖三斤仰倒在雪地裏,肚子上被野豬唯一的一根獠牙,刺出一個駭人的血窟窿,還在汩汩的往外冒血。抖三斤人卻是圓睜著兩眼,已經沒氣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一隻手不翼而飛,隻剩下血淋淋露著白色骨頭茬的半截胳膊。


    再看那野豬,這會兒也已經倒在雪地裏沒了動靜,竟也已氣絕身亡。


    仔細看,野豬的嘴裏也是鮮血淋漓,卻是同樣露出血紅中夾著白森森骨頭茬的半截斷臂!


    ……


    說到這裏,孫祿他爹擦了擦眼角,長歎了口氣:“唉,好好一個女娃,就那麽沒了……”


    我和孫祿麵麵相覷,都聽的心驚肉跳。


    豬咬人的事,我們都聽過,可讓人膽寒的是,那野豬竟似有目的性的,為了報仇才拚盡最後的力氣掙脫束縛,把抖三斤給頂死了不說,竟還泄憤般的咬下了她一隻手!


    孫祿他爹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再開腔,聲音仍是有些發顫:“我後悔沒聽你們爺的,要是多等一天,等他回來,多半就沒這檔子事了。”


    我想勸慰他兩句,卻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好問:“這件事後來怎麽處理的?”


    孫祿他爹說:“三斤那孩子是淘的過分了,可那到底是一條人命。唉……人死了,是咱家的錯,咱總不能再跟人家多掰扯旁的。


    當時我就給三斤她爸媽跪下了,一下一下狠抽自己耳刮子。等到你們爺回來,又帶著我,拿著錢、拿著禮,登門謝罪,找人說和。


    當時咱家該做的、能做的,全都做了。人死不能複生,他鈄家也說不出什麽。這事兒……就那麽了結了唄。”


    “那野豬呢?”話問出口,我已經想到了一些事。


    我剛才仔細看過,那從地下挖出的野豬頭,確然隻有一根呲在外頭的獠牙,而且隻有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窩裏卻是插著一隻小孩兒的手掌……


    孫祿他爹眉頭緊鎖,又抽了口煙,才緩緩說道:“三斤她爸當時把我狠打了一頓,但卻死活不要咱家的錢。他當時就說,殺人償命,三斤不是我殺的,打我那一頓,是因為我沒聽你們爺的話,擅自決定宰豬,才間接害死了他閨女。可他不要錢,卻一定要那頭死了的野豬……”


    孫祿這會兒總算是從各種複雜的情緒中緩過了神,扭臉看著我說:“那就沒跑了,這豬頭應該就是抖三斤家埋的。”


    “是吧。”孫祿他爹恍惚道:“誰家的孩子不是心頭肉啊?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啊,我早該想到,這事兒沒那麽輕易就了結。這都怨我,怨我……”


    “禍禍,現在咋辦?”孫祿問我。


    我和他對視片刻,又回頭看了那野豬頭一眼,起身從旁邊扯過一塊蓋柴禾的塑料布,邊將那豬頭包起來,邊說:


    “別愣著了,先甭管旁的,趕緊把那坑蓋起來,別等嬸子回來嚇到她。”


    兩人剛忙活完,孫祿他娘就回來了,一進院兒就問:“這院兒裏咋恁大死豬味兒啊?咋回事啊?”


    孫祿和他爹這會兒也是都沒了主意,見兩人雙雙看向我,我眼珠轉了轉,對孫祿他娘說:“嬸兒,你得幫我個忙。”


    “啥事兒啊?”


    “帶我去見見給你藥包的那個四嬸子。”


    我和孫祿自然不肯明說出了什麽事,隻是胡亂編造說我最近遇到點‘不尋常’的事,想找人幫忙看看。


    孫祿他娘對我極好,說是當自家孩子看待絕不為過,當即也被我和孫祿弄的緊張起來,都沒來得及進屋,就帶著我和孫祿去了鄰村。


    在去鄰村的路上,我向孫祿他娘詢問這四嬸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聽老太太一說,心裏原本的疑惑和好奇不禁又增加了幾分。


    最初我以為被孫祿他娘敬若神明的四嬸子,最多不過是個略懂一些土方的神婆,可在藥包裏發現那粒‘石子’後,便知道這四嬸子絕沒我先前想的那麽簡單。


    現如今總算是弄清了那野豬頭的來曆,可更多的疑問也隨之而來。


    我所知有限,去找四嬸子,自然是為了尋求答案,可聽孫祿他娘這一說,怎麽就感覺,這個四嬸子本身就帶著五分邪性呢?


    兩個村子相距不過十來裏地,快到地方的時候,我借著遞煙的時候,向開車的孫祿使了個眼色。


    孫祿會意,把車停到村口,回過頭對他娘說:“你不是說,四嬸子有規矩,問事兒隻能是本主去嘛,那你就別跟著了。正好,你去我三姨家看看得了。我陪禍禍去,走的時候叫你。”


    孫祿一家都不是拖拉的人,四嬸子的規矩更是他娘告訴我們的。


    因此,聽孫祿這麽說,他娘也沒說旁的,隻給我們指明了路,又拉著我再三叮囑我見到四嬸子後,須得好聲好氣,跟著下了車,就一個人去了親戚家。


    見她離開,我長吐了口氣,打開後備箱,拿出用塑料布包裹的豬頭,邊往村裏走,邊低聲對孫祿說:


    “屠子,我怎麽就覺得,你家這事兒沒這麽簡單呢?”


    “我也覺出來了。”孫祿點頭,“抖三斤他爹,不過是個泥瓦匠。就是再怎麽怨我老子、恨我們家,又怎麽能這麽沉得住氣……表麵上息事寧人,等兩年後,我家翻蓋房子的時候,把個死豬頭連同他閨女的半截胳膊埋在我家地下?”


    “這他媽都猴年馬月的事了?我那時候都還在我老娘肚子裏呢?”孫祿撥楞著腦袋對我說:“我就覺得,這老鈄家也太能隱忍了,就算懂厭勝,他至於耗這麽長時間來報複我們家,報複我老子嗎?要是我,我就現世報,我可能就不問青紅皂白,當時就……就動刀把我老爹給宰……”


    聽他明顯有些語無倫次,我知道他還因為豬頭的事不能平息情緒,就掏出煙盒,抖出一根遞到他嘴邊,“你抽根煙,消停點。你知道我是什麽樣,別人家的事我不管,你家這事兒,我一定得翻個八萬裏朝天,說什麽都得查清楚。”


    孫祿點點頭,把煙叼在嘴上,剛摸出打火機,突然瞪大眼睛盯著前方:“我是不是看錯了?這村裏什麽時候造了這麽一座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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