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雲的反應,印證了事實。


    我當即仍攥著竇大寶,另一隻手朝遠處一劃拉,“綠了,開春了!”


    要換平常,就算再緊張,竇大寶多半也會插科打諢,問誰‘被綠了’,然而這次,當他和林彤反應過來,全都瞠目結舌,就隻差下巴頦沒掉下來了。


    絕不能怪他倆反應慢,而是正常人對細節的變化可能很敏感,但整體環境若是在眼皮子底下產生變化,反倒不容易被一時間發覺。


    我們現在麵臨的遭遇就是——‘春天來了’。


    這一路來,所看到的全都是冬末的荒蕪,但僅僅隻是過了這一陣,再看去,放眼竟全是新綠。就連我們暫歇的窩棚,外麵覆蓋的枯藤,都已經生出了綠葉。


    竇大寶緩過來第一句話便是問我:“我這一覺睡了多久?”


    我剛才沒看時間,也沒瞎子掐心思點的能耐,就說:


    “你們睡著了,我沒睡,半包火腿腸,三瓶二兩的二鍋頭,就算吃喝的慢,最多也就兩三個鍾頭。”


    嘴裏說著,還是翻出手機想察看時間,卻發現根本開不了機。


    竇大寶、季雅雲和林彤拿出各自的手機,也是一樣。


    季雅雲到底心細,問我剛才就算發覺不對,為什麽又會無緣無故踹門。


    我心想偷窺那人尋覓不到,此時說出來也隻會造成恐慌,幹脆就說我喝得多了,心裏煩躁,踹門隻為發泄。


    竇大寶的腦回路不同常人,吃驚過後,竟然從地上拔了根草莖,放在嘴裏嚼了兩下,呸道:


    “要我說,這種情況倒也不壞,咱們帶的幹糧可是有限。現在好歹到處都能找到野菜草根果腹,不至於彈盡糧絕被活脫脫餓死。”


    說完就衝我擠眉弄眼,我懂他意思,也想起我最初想要出窩棚的目的,就直接對季雅雲和林彤說:


    “你們在這裏等著,別動地方,我們去後頭方便一下。”


    我和竇大寶繞到窩棚後頭,我邊解褲子‘放水’,邊小聲把被人窺視的事對他說了一遍,讓他別聲張,就隻小心提防。


    竇大寶點頭,還是糾結的問我,他到底睡了多久,我是不是當間也迷迷糊糊睡著了,要是那樣的話,一覺醒來,時空變換,倒是能勉強說的過去。


    我果斷讓他別天馬行空放飛思想,目前這種狀況絕不正常,但絕不會是時空逆轉那種科幻電影裏才有的狀況。


    ‘一夜回春’這種隻在童話和魔幻故事裏才有的橋段,居然被我們遇到了,所有一切都那麽的真實。別說我現在頭昏腦漲,就是瞎子這風水大家,又或靜海和尚在這兒,也未必能給出解釋。


    既是如此,那就泰然處之,隻管先找到桑嵐她們再說旁的。


    回到前頭,林彤和季雅雲正一起抬頭看天,到了跟前,不等我發聲,林彤就低下頭,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我。


    她拿出來的,是之前曾用來‘催眠’軒生的古董懷表。


    我也隱約覺得好像忽略了點什麽,見狀接過來,彈開表殼一看,頓時一愕。


    表針不再走動,停止的時間,是四點五十七。


    老式的表都是機械齒輪裝置,見沒有明顯進水跡象,我就試著給表上弦。


    聽聲音,沒有任何故障,但表針就是不走。


    “別費勁了。”林彤把表拿了回去,“這不是表的問題,我懷疑,從昨晚咱在河灘發現腳印開始,時間就已經停了。”


    季雅雲也望著我道:“現在的天色,和之前咱們到這窩棚的時候差不多。要按你說的,我們睡了兩三個鍾頭,這天早該黑了。”


    林彤接口說:“還有一點可以證明,那就是,睡覺前,我已經做好準備,等那個林彤出現了,可是,她並沒有出現。我能感覺到,她還在,隻是,她的力量變得相當薄弱,好像再沒有以前的能力了。”


    我說:“這都不是重點,要是都有勁頭了,那就繼續找人。”


    現在可以認定,我們的確是迷路了。而且迷失的不光是路徑,似乎還有時間。


    經曆過太多的迷局後,我作風早有改變,最初目的排在首位,除外,一切因素都可忽略不計。


    這樣一想,目標反倒明確了些。


    假使這神秘‘迷宮’的起點和終點,都是我們過橋後的那條路,那麽,兩頭都可以暫時忽略不計。地理最‘複雜’的位置,也是桑嵐等人可能的所在,就應該是中段,也就是村子裏頭。


    竇大寶聽了我的分析,連連搖頭,“她們來這兒的時間可是比咱們要長,真是迷了路,那村子的犄角旮旯早該轉遍了。換位思考,我要是胖子,就橫下一條心,離開村子,不走主路,另辟捷徑,直奔荒野……”


    “胖子不是你!”


    我瞪了他一眼,“就是他們和咱們的遭遇相同,你還能指望一個習慣抽高級雪茄的死胖子,能跟咱們一樣撿野菜吃?還是你覺得桑嵐跟大背頭,哪個是吃糠咽菜的主兒?”


    季雅雲突然小聲說了句什麽,我沒聽清,讓她再說一遍。


    她表情有些奇怪,但還是稍微抬高了點聲音:


    “兩年前去郊遊,嵐嵐還指著麥子地說是韭菜呢。”


    竇大寶不明覺厲,使勁點頭,“還是禍禍說的對,得去村裏找他們!”


    ……


    重又回到村落,四人彼此顧望,都是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林彤勇於在我這個‘師弟’麵前發表意見:


    “天色還是沒變化,不過,這村子雖然殘舊,卻好像……好像比咱之前來的時候‘新’了一些。”


    竇大寶蹲在路邊拔了個草根,回過來在我眼前晃了晃,把草根叼在嘴裏,嚼吧著問:


    “咱要不要再去河邊看看?”


    “不要!”


    “不去!”


    季雅雲和林彤反應出奇的一致。


    “要再去河邊,一回頭,還是原先的路,咱是不是還得再走一回?”我斜睨竇大寶,一把將他嘴裏的草根拽下來扔了,“嘴別那麽糙,你知道這玩意兒有毒沒毒啊?”


    “嘖,這是茅根,鄉下最常見的,你別說你沒吃過!”


    “我吃過!可特麽這裏的茅根我沒吃過,也不敢吃!”


    我說話多少有點衝,竇大寶也不敢吭聲。我按了按他的肩膀問:


    “你要是餓了那麽多天,回到這兒,最先要去哪兒?”


    竇大寶左右看看,指著連綿殘屋中最高的一個房頂:“那應該是當地的大戶人家,就算荒廢了,也說不定會有魚幹肉脯之類的。”


    “那還不走!”


    為了緩解疲勞煩躁,我們邊走邊胡說八道,進了村子,來到竇大寶先前指的那棟房舍前,一看門頭,就都有些失望。


    這絕對算是高門大戶,而且保存的相對完整,可一眼望之,這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屋子。雖然門頭缺失牌匾,也能看出,這是間類似祠堂或者廟宇的建築。


    眼見大門內院中雜草沒過膝蓋,又是一派死氣沉沉,兩個女人都有點發怵。


    季雅雲終是忍不住說:“我了解嵐嵐的性格,她絕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我雖然看出些怪異,但對她的話深表讚同,當即就說去別處尋找。


    哪知剛轉身走了沒多遠,猛然間,就覺得心口一陣發悶,一個沒忍住,竟是捂著肚子嘔了出來。


    關鍵吐出來的不光是食物殘渣和酒水,而是摻雜著殷紅的鮮血。


    季雅雲等人都大驚失色,竇大寶更是掏出隨身的雲南白藥,說裏麵的保險子可以暫時止住胃出血。


    他說的似乎不無道理,畢竟我到現在都沒合眼,還喝了那些個酒。


    可稍微緩過來些,我沒接白藥,而是扭頭就往回跑,“桑嵐就在這裏頭!”


    最初和桑嵐接觸,是因為季雅雲‘中邪’。


    之後卻因為屍油的事,讓我和桑嵐之間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應。


    這種感應並非時常出現,但作為醫科生,最能分辨身體感受的與眾不同。


    我急著跑回那廟宇般的建築,蹚著草邁過庭院,來到正殿,大門卻是上了鎖。


    竇大寶當即翻出把螺絲刀,就要撬鎖。


    我急忙攔住他,“別亂來,這裏不知是祠堂還是廟宇,在這裏強行破鎖,等同明火執仗的搶劫,是會……總歸是不好的。”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管這一套?”竇大寶急眼道。


    我勉強道:“幹一行就得守一行的規矩。”


    說話間,從如意扳指中彈出一枚簧片,捏起掛鎖,試著捅了進去。


    林彤啼笑皆非,“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這和撬鎖有什麽區別?”


    我邊試探邊說:“區別大了,單說現代律法,入室行竊和入室搶劫能一樣嗎?再則,外八行裏有條不成文的規矩,或者說是‘信仰’,那就是天佑賊盜不保搶匪。賊偷尚有回頭路,搶匪遭遇事主,難免殺生害命,真就罪不可赦……”


    說話間“哢嚓”一下,鎖簧彈開。


    急著推門進屋,隻見大殿中高高供奉著一具泥胎塑像,兩邊分別立著金童玉女。泥胎早已斑駁不辨相貌,露出泥胚本色。但細看下,卻還有些寶相莊嚴的意味。


    竇大寶繞著泥塑前後轉了一周,摒了摒氣,衝我搖頭,“沒人……說實話,也不可能有人對不對?那鎖都鏽了,這裏也沒後門,除了咱,還有誰能進來?”字<更¥新/速¥度最&駃=0


    不等他說完,我就猛地打斷他道:“桑嵐一定到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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