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似笑非笑的和我對視片刻,忽地一挑眉毛:“剛才的電話,是那老東西打給你的?”


    我直視他道:“你走吧,這次我放過你,下次,不會了。”


    胖子咧咧嘴,欲言又止,最終轉身走到和於問事相對一側的椅子裏,坐了下來,又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靠進椅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時,竇大寶才後知後覺:“他也被附身了?是趙奇?”


    “他們走了。”林彤忽地長籲了口氣,看著我說:“我又能感覺到了,他走了;他們,正在離開。”


    “呼呼……呼呼……”


    見史胖子一閉上眼就鼾聲如雷,竇大寶把挎包往我肩上一掛,走過去反正給了他兩個巴掌,跟著一扭身,背著雙手,側臉瞄著他。


    見胖子驚醒,‘詫異’道:“醒了?看你這樣,一頭冷汗,還慌慌張張的,做惡夢了?”


    胖子使勁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摸了摸腮幫子,恍然的點了點頭:“真……真是做噩夢了,我夢見夜叉來了,他打了我兩巴掌……不過看在他那麽慘的份上,算……算了!”


    這時趙鶴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於問事,小心的問我:


    “先生,我嶽丈的遺體可怎麽辦啊?”


    於問事也勉強支撐著站起身,衝我抱拳道:


    “先生,修建龍王祠的事,我一定會盡力促成。眼下的事,還得煩勞先生了。”


    眼看停屍的床板,我也沒心思跟他客套了,想起之前腦海中閃現的畫麵,走出堂屋,左右看了看,指著仍斷斷續續傳出哭聲的那間偏房問:“那屋子是誰的?”


    趙鶴忙說:“那是我愛人早先的房間,結婚以後,回來這兒,就是我倆住。”


    我壓低聲音說:“先把你愛人和其他人帶出去,等我們把遺體重新安放好,再讓她們進來。”


    趙鶴跟幾個本家沾親的女眷把他愛人扶出來的時候,我著重掃量他愛人上下。


    等一行人出了院子,徑直走進了那間屋子。


    林彤這會兒也大致聽竇大寶說明了狀況,猶疑的問我:


    “你該不會懷疑遺體在這間屋吧?我可是從昨天傍晚一直待在這兒,除了上廁所,一步也沒離開過。”


    “彤姐,原來你也會犯錯啊。”


    林彤一怔,隨即看著我說:“你意思是,遺體真在這間屋?”


    我說:“不管你和魘婆現在是怎麽個狀況,你終究是肉人。是人就得困,就得休息。你可能睡著了不自知,那是受魘婆的意識影響;而魘婆雖然能感應到旁人的意識,但自身經曆慘痛。靈堂上下,哭聲不斷,她多半是受氣氛感染,所以,你和她,都受了影響,才會覺得亂。”


    於問事抹了把額頭,問我:“要不要把趙鶴叫進來?”


    我想了想,搖頭:“他能撐到現在,已經夠爺們兒了,就別給他增加心理負擔了。”字<更¥新/速¥度最&駃=0


    胖子拱了拱稍微有些腫脹的腮幫子,左右看了看問:


    “這屋就這麽大,屍體能藏哪兒?”


    我閉上眼睛,本來想回憶一下之前看到的畫麵,希望能找出線索。沒想到一睜眼,就見床邊多了一個人。


    對於這人的樣貌,沒人比我更熟悉了。


    然而,乍一看到他,我還是有些陌生。


    那人和我對視一眼,咧嘴露出一抹孩子般的笑容,朝著床指了指。


    等我再一閉眼,一睜眼,他已經不見了。


    我走到床邊,直接蹲下身往床下看了看,左右一想,起身對胖子說:“過來搭把手。”


    “幹啥?”胖子搖搖晃晃走過來問。


    “把床板掀開。”


    麵對我的‘頤指氣使’,胖子很是不忿,但掀個棕繃床板,對他來說也不算事。


    床麵連帶被褥一掀開,立時就露出下頭的一個樟木箱子。


    見箱子上了鎖,竇大寶等人都有些疑惑。


    我也沒多說,隻管招呼竇大寶過來幫忙。


    有如意扳指在,開鎖不叫事。


    箱子一打開,除了我,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反應最大的是林彤,她想上前又不敢,隻遠遠指著箱子,“怎麽可能?我昨晚到現在,除了去廁所,吃喝都在這間屋裏,屍體怎麽會被藏到這裏來?而且,箱子還從外邊上了鎖?”


    屍體的確在箱子裏,樟木箱子自身體積有限,裏麵還有別的東西,因此穿著一身壽衣的死屍,被藏在裏頭可以說是相當憋屈。


    竇大寶到底也算經過事的人,過來仔細看了看,說:“就是那老爺子,沒跑了。”


    我衝他點點頭,先是把屍體檢視一遍,見死屍兩手相握在一起,遲疑了一下,就直接一隻手托起屍體的手,另一隻手稍微使勁揉著屍體的肩膀和手肘。


    待等稍覺鬆弛,向下一捋,跟著捏緊了死屍手臂上一條大筋。


    屍體的雙手本來攥的也不算太緊,大筋被捏,立時就又鬆開了些,在手掌下沿露出一截褪色的紅布條。


    我抽出布條,收起來,隨即讓竇大寶幫忙,一起將屍體抬出箱子,抬回到靈堂。


    早先我一邊求學,一邊在醫院打工,對於僵化的屍體是不陌生的。


    所以,隻少許費了點勁,就將死屍揉捏鬆弛,攤平在靈堂之上。


    等把偏房的櫃子重新上鎖,屋裏的一切恢複原樣。我才讓於問事把趙鶴叫進來,由於問事重新主事,替遺體蓋上被褥。


    見‘長明燈’重又點燃,趙鶴忍不住落淚:“中了,中了。總算是消停了。我去叫俺媳婦進來吧。”


    “等等!”


    我拿出之前屍體手裏攥的那根紅布條,在他眼前晃了晃,隨即就著長明燈的火焰點燃布條,甩手丟出門外。


    跟著,猶豫了一下,又拿出紅腰帶,同樣引燃後丟進院子裏。


    直到這時,於問事才倏然瞪大了眼睛:


    “腰帶是劊子手的!那布條,難道是……”


    “那應該是鄧勇行刑的時候,用來綁辮梢的頭繩。”眼看兩樣東西燒成灰,我長出了口氣,“劊子手的腰帶沾染了不知多少冤孽血債,辮梢紅繩咬在齒間,又何嚐不是浸染了太多無奈?同樣是煞物,又盛載了劊子手自身的冤屈……與其留在世間,被邪門妖人惦記,不如送還給它們原本的主人吧。”


    趙鶴想要開口,被我擺手製止:“行了,此間事了,我們該走了。你或許不了解當年七河口的事,於問事可以說給你聽。至於這以後的事……”


    於問事忙道:“龍王祠的事,包在我身上。”


    我點點頭,也不顧趙鶴再三挽留,當即離開本家,和潘穎、桑嵐匯合,一眾人開著竇大寶的麵包車,連夜離開了丁河屋子。


    車上,我左思右想,拿出手機。


    還沒動作,屏幕就驟然一亮,顯示出一行信息:上午九點,來鬼山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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