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一開始就問過張旭,知不知道什麽是戴雪帽子。


    關於戴雪帽子,我倒知道是怎麽回事,那是一種殺人不露痕跡的手段。


    這種手法早先是為關外一支的索命門慣用,說白了就是用帽子裝上一帽兜子的雪,捂在人臉上,把人給活活捂死。


    人死後,殘餘的體溫慢慢將帽子裏的雪溶化,仵作來驗屍,也沒法斷定這人究竟是被悶死的,還是被淹死的,更加沒法認定死者是被謀害,還是死於意外。


    當然,這說的是以前,以現在法醫的技術,戴雪帽子絕不是全無破綻的行凶手段。


    猛子雖然膽兒大,但那也得分針對什麽,眼見老蔡居然殺人,當真是嚇壞了。


    他倒也真沒忘了‘佛祖’的交代,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後窗大喊一聲‘人死山死’,緊跟著轉過身,抱著頭蜷起身子撲進了雪地。


    猛子絕非沒腦子的人,他知道老蔡是打獵的,手裏有打野物的杆兒炮。佛祖隻讓他喊完話以後,就找地方躲起來,可無論藏哪兒,還不都得讓人順著腳印逮到?


    所以,他事先就先想好了後路。


    老蔡家後邊是一片斜向下的坡地,猛子這一撲,立馬就借著沖勢,向前滾了四五米。滾得滿身是雪,那就更滑溜了,就跟個大雪球似的,直順著斜坡越滾越快。


    等‘雪球’停下來的時候,猛子雖然頭昏腦漲,但已經脫離了杆兒炮的射擊範圍。


    他仗著有‘佛祖’保佑,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稍微緩過來點,撒丫子就往鎮上跑。


    他認定老蔡這老鰥夫不光霸占了小媳婦兒,還謀財害命,回到鎮上韋大拿的飯館子裏一說,那還不炸窩了。


    當即由狗叔帶頭,各人抄了家夥,烏泱泱趕往後山窪。


    可是到了老蔡家一看,屋裏的炕上果然有光溜溜的一男一女,男的正是老蔡,可那女的卻不是城裏來的小媳婦兒,而是傻閨女!字<更¥新/速¥度最&駃=0


    一幹人把老蔡揪起來,問他把屍體藏哪兒了。


    老蔡雖然慌裏慌張,可愣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後來聽猛子咋呼著一說,才像是明白是怎麽回事,直叫起了冤枉。


    他說那小兩口頭幾天還沒下雪的時候,就跟著來山裏跑貨的車走了。他的確是到猛子店裏買了好酒好煙,那是因為他今天才斷了‘口糧’,而且那兩口子走的時候,給他留了一筆不少的錢,他也想改善改善。


    見猛子兀自咬死牙口說親眼看到他殺人,老蔡也是豁出去了,就說讓所有人跟著一塊兒搜,別說人了,隻要能搜出那倆人一件衣服,就把他扒光捆實了扔到山裏活活凍死、讓豺狼雪豹咬死。


    狗叔等人裏外裏搜了個遍,還真就像他說的那樣,沒找到那兩口子的蹤跡。


    從接到猛子報信,到趕過來,前後也不超過一個鍾頭,就算把人殺了,屍首拋進山裏,雪地裏也該留下腳印痕跡才對。


    這時老蔡又說,那兩口子是跟誰誰誰的車走的,要是誰再不信,可以去找車主對峙。


    跟著就慌不迭對眾人解釋,說傻閨女其實不是他親閨女,是不丁點兒的時候,他去山裏打獵,從狐狸窩裏撿來的。


    老蔡和傻閨女的事,鎮上早傳遍了,屍體沒找著,誰又去管他那檔子破事。


    事後狗叔等人也確實找老蔡說的那個跑貨的車主問了,的確如老蔡所說,下雪的頭一天,那對年輕夫妻,已經搭他的車到了東口子縣裏。


    老蔡洗清了嫌疑,可到底是被撞破了和傻閨女的醜事,也沒臉再待下去,事過沒多久,就帶著傻閨女一起離開了四方鎮。


    他和傻閨女去了哪兒,沒人知道。對於這件事,起初猛子還咬死說他真是親眼看到老蔡殺人,可隨著老蔡的離開,時間長了,他也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真的在騾子卵裏凍迷糊了,後頭的事,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


    猛子拉著我說:“兄弟,你是大城市來的人,見多識廣,你就說,你相信有佛祖不?”


    不等我開口,他就一頭栽在桌上,打起了呼嚕。


    “切,瞧你那沒起子的熊樣,就是不喝暈,還能讓你結賬咋地?”三哥笑罵了一句,順手替猛子搭上皮襖。


    這時,最初詢問的那個當地青年問:“那老蔡和他的傻閨女,還有那畫家兩口子不是都走了嗎?咋還過了中午就不能去後山窪了?”


    對桌的狗叔磕了磕煙袋鍋,“這事還沒完呢。老蔡他們走了以後,後山窪的屋子也沒人願意住,後來鎮上的人開會,說那屋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誰誰誰進山的時候,就捎帶著帶點草秸樹枝撂那幾間屋裏,那樣等大雪封山,也就不愁沒法引火了。時間長了,那裏就成了草窩子。”


    見狗叔看向自己,三哥接過話頭說:“那件事後,我們就都當猛子就是在雪地裏凍癔症了,說的都是他自己迷迷糊糊想的。可是後來有一回,我從山裏出來的時候誤了點,正趕上刮白毛風,緊趕慢趕到了後山窪,那風就已經刮的看不清路了……”


    山裏的白毛風不是鬧著玩的,風力卷著雪,雪裏透著風,就算是山裏生山裏長的老獵戶,也不敢刮白毛風的時候出門。


    三哥被逼無奈,隻能是臨時決定,在草窩子裏躲避。


    說是草窩子,平常也供來往的人臨時歇腳,所以有間屋子是空出一半的。天冷,沒火不行。三哥知道這白毛風起碼得是第二天早上才能停,於是便用屋裏堆積的草秸燒起了火炕。


    當地人但凡進山,都隨身帶著燒酒,三哥也不例外。但他可沒敢喝酒,因為草窩子裏沒啥禁得住燒的劈柴,得不斷的往炕洞裏蓄草秸。要是喝迷糊了,不小心引燃了堆積的草秸,他保不齊就得燒死在裏頭。要是醉死了,斷了炕火,那就得凍死。


    就這樣,三哥睡一陣,就起來蓄草秸,起初還算湊合,可到了後半夜,他就覺得屋裏越來越冷。


    他凍得實在睡不著了,心想反正草秸有的是,幹脆多填點,可等到填完了火,屋裏的溫度不但沒上升,反倒更冷了。


    用手一摸,剛才還有點熱乎氣的炕,居然變得冰涼冰涼的。


    常來往山裏的人都信邪,三哥看炕洞裏明明火燒的通紅,炕卻不熱,覺得蹊蹺,立馬就下意識的抓起了狼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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