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事兒要是真的,可真是夠邪性了。後來怎麽樣了?那二十四個伐木工,就一直沒找著?”


    “可不嘛。”韋大拿呲了呲牙,“總共二十五人,就那個頂了猢猻的家夥算是有著落,不過也隻有我知道這件事。其餘二十四個,到了也沒找著。要擱以前,這不叫事兒,這深山老林,哪年不得吃些個人啊?現如今是新社會了,人是沒影了,官方也怕再出類似的事,這不就把這馬鞭溝山場子給棄了嘛。兄弟,你懂陰陽行當,你給說說,這事是不是鬼鬧的?”


    我說:“是不是鬼鬧的不敢說,可這事兒還是得跟其他人說一聲,好讓他們都警醒著點。”


    匯集了其他人,下山崗來到那排屋子前。


    湯易雖然也早看出蹊蹺,但見所有屋子的門都關著,也還是衝裏頭喊:“有人嗎?”


    連喊幾聲,沒聽到回應,湯易就想上前推其中一間屋子的門。


    這時我不經意間,目光掃過老滑頭,就見他半張臉縮在帆布裏,露在外麵的一隻眼睛中竟透著一股幸災樂禍。


    我一把拉住湯易,往後退了兩步,低著眼皮一言不發的看著老滑頭。


    老滑頭被我看的不自在,嘿嘿幹笑兩聲說:


    “小爺,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的火眼金睛。我本來想作弄作弄這位湯爺的,要不是他把腦袋拱到我身子底下,我也不至於傷成這樣不是?嘿,算了算了,算是我心眼窄了。趕緊的,都躲到屋西頭去。”


    我笑笑,拉起雪橇招呼其他人往西走。


    韋大拿小聲問我:“這屋裏真有不幹淨的東西?”


    我沒吭聲,隻帶一幫人來到西側的土坯牆後頭。


    老滑頭忽然歎息一聲:“唉,本來還想著今晚能安生的睡一覺,看來多半是要泡湯了。”


    湯易也不是什麽好脾氣,冷冷的說:“爺們兒,你要是心裏不宣忿就衝我來,甭管使什麽招,姓湯的接著就是。這個時候還磨磨唧唧,你是想拿捏誰呢?”


    老滑頭眼神轉冷,“喲,脾氣還不小。嗬,這麽牛氣,你倒是過去把門開開啊?”


    湯易臉一沉,拔腳就往外走,可走出兩步,立刻轉回了身,衝老滑頭呲牙一笑:


    “我這人特尊老愛幼,您這一路凍得不輕吧?我先給您安置好了?”


    老滑頭針鋒相對,不冷不熱道:“成啊,您倒是動手啊。”


    我正想插口,突然有人拉了我一把,回頭一看,卻是狄福生。


    他打手勢示意我們再退後一點,跟著指了指季雅雲和潘穎,做了個遮擋眼睛的動作。


    這時老滑頭又想開口,我和狄福生眼神一對,立馬猛一揮手,“別出聲!”


    我心裏雖然也覺疑惑,但老滑頭擺明想拿捏人,我也不可能示弱。當即扯下季雅雲的帽簷,又衝竇大寶打手勢,讓他如法炮製遮住潘穎的眼睛。


    潘穎卻是擋開竇大寶的手,很有些傲然的說:“我也算見過些場麵,就不必勞煩了。”


    見她堅持,狄福生也不再遲疑,斜向前走了幾步,麵朝著屋子蹲在地上,一隻手撐地,另一隻手卻是捏住自己的下顎,猛然間一仰頭,發出一聲如野獸般淒厲的怪嘯!


    這嘯聲太過突兀,又是尖利之極,震得人耳鼓直發脹,眾人都不得已捂住耳朵,本能的蹲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屋頂的一大片積雪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正拍在我腦袋上。


    我被砸的一激靈,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狀況,可本能使然下,還是立馬拉住季雅雲,招呼其餘人離屋牆再遠點。


    走出幾步,還沒等轉身,身後驟然傳來一陣滾滾如悶雷般的響動。


    “這是哪地兒雪崩了?”


    竇大寶第一個回過頭,剛問了一句,突然和潘穎同時蹦起,雙雙怪叫一聲。腳一落地,竇大寶立馬就大喊:“跑!快跑!”


    我本來還想轉身,聽他這一嗓子,幹脆就頭也不回的拽著季雅雲直往前奔。


    直跑出十多米,才敢停下腳步,回頭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發根兒都豎起來了。


    那七八間屋子的屋頂,原本一片雪白,這時卻變得黑壓壓的,不斷有活物鑽出積雪在房頂上亂躥,卻是無數隻灰毛長尾巴的老鼠。


    這些老鼠有大有小,更有互相咬著尾巴連成串兒的,一眼望去,怕是至少有成千上萬。


    老鼠這種惡心的東西,幾乎無人不識,可又有誰同時見到這麽多老鼠?


    湯易算是膽兒大的了,見到這鋪天蓋地的鼠群,也是兩腿發軟,一個趔趄仰麵跌進了雪地裏。


    這時我想再往遠了跑,卻也是渾身發僵發寒,根本挪不動步了。


    所幸鼠群雖然像是炸了窩般蜂擁而出,但大部分都朝著東南方逃竄。屋頂上前沿的老鼠起初還能順著牆壁房櫞向下爬,可架不住鼠群數量眾多,被後邊的一攆一撞,全都跟下餃子似的,劈裏啪啦往下掉。


    房頂上的老鼠還沒跑完,隻聽連著轟然幾聲,幾間屋子的門接連散裂,更多的老鼠從屋中湧出,互相碾壓著競相奔逃。


    一時間老鼠“吱吱”的叫聲,鼠爪扒拉雪地房屋的聲音,夾著眾人無法自抑的粗重呼吸連成一片,所形成的特殊壓力幾乎令人崩潰。我隻覺得渾身麻癢的不行,就好像皮膚在不斷脹裂,裏頭的身子受不住這種視覺和聽覺帶來的衝擊,急於想要穿破皮膚獨自逃脫似的。


    這種場麵直持續了近五分鍾,周圍才趨於平靜。那幾間原本還看似堅固的屋子,卻已然是千瘡百孔。


    “我地個乖乖,這該不會是到了灰家老仙兒的香堂了吧?”韋大拿麵無人色的喃喃道。


    狄福生看向這邊,衝我點了點頭,示意鼠群已然散去。


    我勉強吞了口唾沫,在原地又緩了好一陣,才像腳底下踩著棉花套子似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過去。


    我們二次撤退的時候,誰都沒顧上老滑頭。此時走到雪橇邊,隻見他就像個大粽子似的,整個人都縮在帆布裏團成了一團。


    湯易彎下腰,一把扯開他頭頂的帆布,卻猛然間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可怖的事物,臉上的肌肉狠抽了兩下,一屁股坐進了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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