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道中冰層的溫度極低,但或許是白日裏多遭陽光折射,內部反倒十分的溫暖。


    正因為如此,折騰這一陣,我身上的汗非但沒消,身體表麵反倒更潮了。


    眼看仙肉追至,我就讓素和尚和女鬼自行逃命。


    女鬼似乎也知道這樣下去隻能是一並被仙肉吞噬,猶豫了一下,便既貼著我調轉到了我身後。


    我翻身坐起,將陰陽刀橫在身前,隻等仙肉靠近,便不顧一切的先在它醜怪的腐屍首腦上砍刺幾刀。


    我本來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哪知道仙肉急著向前一躥,眼看著到了跟前,再向前半米,最前端的一雙枯骨手爪就能夠到我了,突然間卻不再上前,停頓在了原地。


    我可沒想過它會真的旨在素和尚鯪鯉甲,從而放過我,正要先下手為強,就聽那女鬼在我身後喜道:“他被凍住了!”


    我腦瓜猛一激靈,趕忙兩腿蹬地往後挪,倒退個三四米,定睛再看,那巨大蜈蚣似的怪物果然沒再向前,而是所有能夠看到的手爪對足都蹬著四壁,看樣子在苦苦掙紮,那張腐爛了一半的臉上,更是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我終於反應過來,仙肉本身就是腐屍和菌類相結合的產物,說是肉,其實更接近膠狀物。


    仙肉之前活動的範圍是在地下,相對地麵上的溫度,差的不是一點半點,所以仙肉自身也有著一定的體溫。


    它雖然在妖魂的引領下化作蜈蚣怪,但周身仍是包裹著慘綠色的黏液。猛不丁這麽一躥,倒是能夠進來一些,卻立時就被冰層表麵給凍住了。


    “來啊!過來啊!”


    我一邊挑釁,一邊蹬著腿後退。實在是被追得狼狽,借此發泄心裏的恨意。


    仙肉的腐屍腦袋似乎能夠聽懂人言,更顯得暴怒不已,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反倒因為掙紮,身體和冰麵黏連的更瓷實了。


    然而樂極生悲這話是絕對有道理的,我是撒了氣了,那仙肉也是惱怒到了極點,突然之間,腐屍頭顱的嘴一張,竟撕裂到了耳根,從大張的口中噴出一道綠色的氣霧。


    我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急著後退,卻不曾想慌亂中身體失去平衡,左半邊胳膊一下傾斜在了冰麵上。


    慌忙掙紮起來,卻已然在疼痛不覺的情況下,被撕下了一長條表麵的皮膚。


    所幸我總算沒完全得意忘形,過嘴癮的時候一直都沒忘了往後退。毒霧雖然猛,噴射的距離到底有限,總算在離我不到兩米的位置堪堪而止。


    盡管如此,我還是嚇得不輕,趕忙把為了方便說話抬上去的寒玉麵具扒拉下來摁瓷實在臉上。


    這毒氣似乎是仙肉垂死一擊,見毒霧似源源不斷,我生怕麵具不起作用,就準備繼續逃亡之路。


    不料才剛一挪動身子,毒霧便開始迅速減弱。待到幾近消失,卻見那腐屍裂開的嘴裏,竟先後滾落出兩顆乒乓球大小的渾圓珠子。


    珠子一落地,無論是腐屍還是仙肉都完全停止了動作。


    我雖然不完全了解仙肉的屬性,但也知道它既然是精怪橫死所化,自然有著內丹之類。


    那兩顆顏色不同的珠子多半就是妖魂的內丹,一旦吐出來,仙肉妖魂多半都同時滅亡了。


    眼見仙肉僵死,靜海突然現身出來,手腳緊倒騰著爬過去,把兩顆珠子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陣,爬回來,把珠子往我手裏一塞,抬眼看著我身後,陰不陰陽不陽的說:


    “原來你頂的是常家仙,難怪鬥不過那蜈蚣精呢。”


    我看了那兩顆珠子兩眼,一顆赤紅如血,另一顆卻像是死魚眼一樣黯淡無光。


    聞言轉頭一看,那女鬼竟然還沒有離開。


    我略一思索就回過味來,“兩顆內丹一顆是定風珠,一顆是龍抱卵,也就是說,這並骨所生的仙肉,其中一妖是蛇。”


    靜海點點頭,“二妖雖是並骨,但還是各自修行。平常沒什麽,一看到素和尚這大補之物,就開始窩裏鬥。當下這馬鞭溝的河水都還沒化凍,長蟲畏寒,自然是鬥不過蜈蚣的。仙肉終究是被那成精的蜈蚣占據主體,另一方所修的內丹也被它給吞了。這女人就是生前頂了常家仙的那位,本家的內丹一失,她不光沒了修行,也沒了存身之所。再留在仙肉中,就隻能是和其它枉死的冤魂一樣,沒了自主的意識,最終淪為仙肉的一部分。”


    我左臂的皮膚撕裂的時候,還沒感覺太疼,這會兒是真疼的不行了。也顧不上管那女鬼,就問靜海,現在該怎麽離開這裏。最重要的還是,竇大寶究竟去了哪兒?


    女鬼忽然說:“我們現在馬尾河下麵,再往前去,就能去到河麵了。”


    “你倒是對這裏很清楚。”我心中起疑,延邊山林雖然寒冷,但一年當中也還有溫暖開河的時候。這河下的冰層中,怎麽會有這麽一條冰道呢?


    假設仙肉寄身的洞道可能是仙肉本身挖掘滲透,下方的螺絲轉地洞,看痕跡就應該是那羽化的鯪鯉甲生前所挖。可鯪鯉甲這種動物,也不是苦寒之地所生,怎麽可能開挖出這麽長一條冰道?


    女鬼沉默了片刻,說:“你跟我來吧,等一下你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我心裏還是記掛竇大寶,見女鬼也不具殺傷力,就和靜海交換了一個眼神,示意女鬼前頭帶路。


    歇這一會兒,身上的汗總算勉強消下去了,在褲子上撕下布條,包了雙手,勉強算是能夠爬行。


    不過隻爬了兩步,我就趕緊對女鬼說:“你!退後邊去!”


    這女鬼可是一絲不掛,在冰道內,她也隻能是跪著爬行,除非我閉上眼,要不然跟在她後頭再特麽多爬兩步,別說燥熱出汗了,鼻血都得往外飆。


    撐著往前又爬了一大截,就見前麵光亮了許多,這次看到的可不是冰層折射的電光,而是切切實實有著光源。


    我心說難道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折騰了整整一宿,外麵的天都已經亮了?


    等爬到跟前,我卻是完全驚的呆了。


    的確是有光不假,卻根本不是什麽出口,也不是天亮了,亮光的所在,單隻是一側的冰層,而光源是從上方射入,卻也是手電的光芒。


    透過冰層往上看,一個歪戴皮帽子的大胡子,正用鎬頭可勁往下鑿呢,卻不是竇大寶又是哪個?


    而他鑿冰的目的一眼便知,因為他所鑿的冰層下,有著一具赤條條的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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