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白長生忽然站直身子,向前伸出雙手,跌跌撞撞向我跑了過來。


    我和他離得本就不遠,他緊跑這幾步已經到了我跟前。


    這麽短的時間內,我根本弄不清他的意圖。


    然而,當最後關頭,我終於覺察一絲苗頭的時候,事態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伸著兩條手臂跑過來,一邊跑一邊擺動雙手,好像是想要阻止我做什麽……


    不對,他沒腦袋,看不見我,現在有所行動,那肯定是……是他的頭在附近看到了狀況,向身體傳遞了訊息。


    我們現在客運車廂的最後一節尾部,我麵朝著車尾,就隻看到白長生的腔子,那他的腦袋隻能是在我身後!


    這時的白長生已經脫離了夢魘,他不會對我怎樣,他現在這種行為,應該是想提醒我……


    閃念間,我意識到危機降臨,即刻想要轉身,可脖子才一扭轉,就覺後腦突然卷來一股勁風。


    我根本來不及看清身後有什麽,就覺得腦子裏轟得一下,後腦勺像是被燒紅的鐵棍烙了一下,都沒感覺到疼,已然喪失了意識。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漸漸清醒過來。


    因為之前是受到了偷襲,所以醒來後,我並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而是保持自然的閉著眼,傾聽周圍的動靜。


    “咣哧咣哧……咣哧……”


    我還在火車上,火車正在行進。


    仔細聽,有喘息聲。


    會喘氣,那指定是活人。


    可是,為什麽陰氣這麽重?以至於我幾乎感受不到身邊活人的氣息!


    按說就算閉著眼,附近有光,眼珠也能透過眼皮感覺到,為什麽一點光感都沒有?


    難道還沒有脫離陰陣?


    或者……


    我想到一個更恐怖的念頭——或許我已經離開了陰陣,但進入車廂,並不代表‘回到陽間’,而是滯留在了陰陽之間的混沌地帶!


    我正捉摸不定,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


    “不行!他受傷這麽重,必須盡快送他去醫院!下一站,必須下車!”


    潘穎!


    我懸著的心一下放下大半。


    ‘男人頭’一直留在臥鋪車廂陪著竇大寶,現如今她在,說明我已經脫離了陰陣。


    然而,沒等我睜開眼,就又聽到一個女人堅決的聲音:“不能下車!我查過了,這列火車經過的大站沒幾個,如果在小站下車,小地方的醫院不一定能治得好他!而且,我肯定他如果清醒,也絕不會讚同下車!”


    “你特麽以為自己是誰?教授的閨女就特麽是神醫?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特麽……”


    聽到潘穎口不擇言,我再也屏不住了:“潘潘……啊嘶……”


    感覺後腦一陣火辣辣的疼,我呲牙咧嘴,睜開眼的同時,出於本能一隻手扶住後腦勺,另一隻手支撐著向上抬了抬身子。


    “禍禍醒了!”


    “師弟!”


    我感覺一雙手扶住了我,感受到略顯粗暴的動作,我認定這人肯定是潘穎。


    可是……為什麽?


    我明明睜開眼了,為什麽還是黑燈瞎火,什麽都看不見?


    “潘潘!火車在開動,不可能斷電,我們現在什麽地方?燈泡被砸了?”


    “禍禍,你在說什麽?什麽燈?”


    “讓我來!”


    林彤的聲音傳來,跟著,兩根手指先後掰著我的眼皮。


    這時,我已經隱約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心一陣陣下沉。


    很快,就聽林彤呼吸有些急促道:“眼底沒有明顯淤血,沒有任何光感……他可能……”


    林彤話音一頓,明顯是強製放緩了聲調,低聲說道:“小師弟,能不能聽清楚我說話?我,是誰?”


    “師姐,我很清醒。”


    “嘶……”


    聽到林彤壓抑的吸氣聲,我使勁閉了閉眼,再睜開,仍然看不到一絲光。


    “我在哪兒?”我問。


    “臥鋪車廂。”林彤道,“你們原來的車廂。”


    “燈沒壞?”


    “沒壞,開著呢。”


    “嗬……眼底沒淤血,那就不是眼睛的問題。”我幹笑。


    “他看不見?為什麽會這樣?”潘穎急著問道。


    林彤又是一聲歎息。


    我緩了口氣,撐著向上坐直了些:“我被人偷襲,傷到了後腦瓜子,可能是傷到了視神經。”


    “目前看來,是這樣。”林彤道。


    “我……靠!被人打一下後瓢就瞎了?你以為在拍電影啊?”潘穎呱噪道。


    我使勁擺了擺手,連著深呼吸了幾下:“彤姐,能不能找到冰?”


    “你等下!”


    林彤回了一句。


    “呼”一聲。


    一陣冷風從側邊刮來,但是很快,又在“呼啦……哐”一聲後斷絕。


    緊接著,我就感覺,有一大團冰冷的東西貼在了我的後腦上。


    林彤在近前說道:“我們發現你的時候,火車已經恢複了正常……東北入關的老火車上,冰櫃不是常開的,我們隻能找到這些給人解饞的老冰棍兒……”


    “有比沒有強。”


    冰涼透入腦殼,痛楚緩和不少,“我昏迷了多久?”


    林彤道:“四袋冰棍兒被你暖化一輪了,我隻能把之前的放到車窗外再降溫……”


    “謝謝。”


    “師弟,這個時候你就別……”


    “別廢話了。”我打斷她:“潘潘,現在什麽情況?不是在車廂嗎?為什麽會有這麽重的陰氣?”


    “是紙人!”潘穎氣淋淋道,“是你之前撕的那些紙人兒,少了倆,現在總共十六個,都站在……站在屋裏朝著你呢!轟都轟不走,要不是靜海老丫不讓,我……我恨不得一把火把它們都點了!”


    “紙人……十六個……”


    我回想起之前的事。


    我撕了十八個紙人,目的是勾引十八層地獄的惡鬼來助我尋人。


    現在,沈三回去了,老滑頭又‘夾帶紙人私逃’,可不就剩下十六個了嘛。


    十六個紙人上,附著了十六個孤魂野鬼,難怪陰氣這麽重。


    “我大哥呢?”


    我丟掉塑料袋套老冰棍兒做成的‘冰袋’,咬牙把兩腿伸下臥鋪。


    “光頭和尚去殺人了。”林彤道,“其餘人……我讓他們去找人了。”


    “偷襲我的是誰?”我輕易聽懂了她的意思。


    靜海是我結拜大哥,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護犢子”,我被人偷襲,打成現在這孫子樣,他肯定不會放過打我的人。


    林彤說他去殺人,那多半是去追殺偷襲者了。


    我本來以為林彤會幹脆的回答我,但她卻沉默起來。


    片刻,卻是潘穎咬牙切齒地回答我:


    “是狄敏!活該他娘的死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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