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前塵往事,婁阿蛾做出了總結:


    “當我見到傅沛,聽他說行動取消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一直在等的,等到了。


    下令終止計劃的魁星翁,絕不可能是真正的尊主,而是我當初偶遇的……那個欠揍的市井流、氓——徐碧蟾。”


    “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撓撓頭,“當初徐碧蟾真就是個混混,你這麽看重他,難道是因為愛上他了?”


    婁阿蛾道:“我愛的,就隻有傅沛。看重你,是因為你的眼睛。我說過,在海上,我曾侍奉過尊主許久。我太熟悉他的眼神了。於人正麵時,寬厚、柔和、淡然,但是很多人看不到他的另一麵,狂霸、野心、自私、貪欲……


    第一次見到你,和你對視。你的眼睛裏,有種我現在都無法形容出的深邃。不那麽寬厚,有幾分暴戾,不那麽淡然,還有幾分焦躁,但是,你眼底深處,給我一種感覺——大義和小節,你選前者。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發覺你大哥徐魁星不對勁。覺察到了他包藏禍心。


    但是,不同的身份、威望,你不可能用尋常的方法改變一些事,更不可能用親情打動他。


    如果你下決心要改變形勢,唯一的方法,就是取而代之,你自己成為能夠掌控全局的‘魁星翁’。


    從那時起,你更變本加厲,成為了人見人嫌,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人們對這樣的人,嫌棄過後,就隻剩下遺忘。


    而誰都沒想到,就是這個市井流\氓,搖身一變,成為了人人敬仰的魁星翁。


    想要‘變成’另一個人,而不被任何人發現,太難了。你,難能可貴。除了心機更加深重,各方麵的手段,都還必須勝過真正的徐魁星一籌。


    你做到了。


    先生,碧蟾先生。


    你我二度相逢,也算是緣分。


    婁阿蛾隻一個請求,替我的阿魯完成心願,留他一對骨血。”


    “我答應你,盡力而為。”


    “多謝先生!”


    一句話擲地有聲,我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子形象。


    衣著襤褸肮髒,但麵孔卻十分的清秀。


    女子衝我深施一禮,直起身時,雙眼放光,短時間內,原本美好的麵孔,竟一下轉變成了比袁七姑更為醜怪可怖的形象。


    那完全就像是一顆碩大的魚頭裏,含著一顆白慘慘的人類骷髏頭!


    “七十二鬼刹,婁二,今日歸位,對天地鳴誓,以先生為尊主!”


    “發誓不是嗑白菜,考慮清楚再說。還有,你還是先前的樣子順眼一點啊。”


    腦子裏出現這樣一個恐怖的魚頭骷髏臉,就跟在眼巴前一樣,我要說不覺得害怕那是放屁。


    婁阿蛾變化回純粹女人的模樣,衝我點頭一笑,消失了蹤影。


    隨著眼神的聚焦,我看到麵前不遠處的袁七姑,正看著我發愣。


    我正想開口,她突然又一次衝我施禮。


    這一回,她沒下跪,而是和腦海中的婁阿蛾一樣,雙手交叉在身前,雙腿彎曲成九十度,做了個像是萬福又不相同的怪動作。


    “七十二鬼刹,袁七,今日歸位,聽從尊主差遣!”


    我捶了捶腦袋,疑惑地問:“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怎麽忽然不跟我交換條件,而是要跟著我幹了?”


    袁七翻了翻眼皮,瞅著我說:“婁二都歸位了,我在你麵前是螞蟻,她擺弄我也輕而易舉,不管你是誰,她肯尊你為主,我……我還有什麽選擇?”


    我還在莫名其妙,卻聽婁阿蛾笑道:


    “當初被賜參加鬼王宴的七十二人,都是從千名男女中選出的。尊主……‘徐某人’本是方士,懂得術法觀人,所選之人,都各具慧根。


    這袁七之所以被選中,是因為,她的心念感應超乎常人。用現代話說,就是她的第六感比一般人強許多倍。


    同是鬼刹,她雖然看不到、聽不出我的存在,但她已經感應到了我這個同類的存在。


    她把所有心念都集中在你身上,自然也就能夠相對直觀地‘看到’我,和聽到我對尊主您的誓言了。”


    “還真都是人才!”


    我由衷感歎,聽到屋裏男人哭聲中斷,心中一驚,趕忙幾個快步進了屋。


    偏房,吊扇上栓了根尼龍繩套,最初帶我們來到瘋馬場子的那個司機,腦瓜子已然伸進了繩套裏。


    眼見他就要蹬開墊腳的炕桌,我抬眼皮說了一句:“你死了,你孩子可就沒爹了哈。”


    男人本已麻木,聽到“孩子”兩個字,驀地轉過頭:“什麽?什麽孩……”


    一句話沒說完,本來立起來墊腳的炕桌因為他的輕微動作,一下失去平衡,倒了。


    我暗罵一聲見鬼,正要上去救人,忽然,繩子自己斷了。


    “噗通”一聲,司機阿魯在炕上摔了個仰八叉。


    看著那明顯還嶄新的尼龍繩,再看看雖然陳舊卻很結實的吊扇,我覺得不可思議。


    繩子怎麽會忽然斷了?


    “尊主想救他,我便出手。”


    說話的是袁七姑。


    我扭臉看著她:“你是怎麽做到的?”


    袁七姑說:“我心念本就超乎常人,現如今我附身的這個……你的師姐,心念也是極為超脫。我也不知道為何……也許是她也想救人,我倆心念合一,繩子,就斷了。”


    心念合一?


    把繩子弄斷了?


    特異功能?!!!


    我也顧不上多想,上前察看司機阿魯。


    簡單觀察判斷,暗叫萬幸。


    得虧是他剛才聽到我說孩子,猶豫了一下,同時雙手下意識摳住了繩套,不然重力拉扯,不死頸骨也要損傷。


    阿魯兩眼紅腫,神智明顯已有些不清晰,兩眼直勾勾看著我:“孩子?什麽孩子?”


    我正組織語言,忽聽婁阿蛾說:“阿魯,鍋裏留了飯。我做的,你最愛吃的鹹魚肉餅。”


    我立刻將這話重複說了出來。


    阿魯愣了愣,突然跳起來跑了出去。


    再跑回來時,一手端著個盤子,另一隻手懷抱著一個老款的小電飯鍋。


    盤子裏的菜,已經冷了。


    但明顯能看出,那是新近做的。


    正是,北方少見的鹹魚肉餅。


    “你是什麽人?”阿魯渾身止不住顫抖。


    我說:“這是你愛人最後一次親手為你做的飯菜,別手抖摔了。放下,坐下,吃,邊吃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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