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一驚,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劉阿生。


    他似笑非笑看著我,夜色雨幕下,難以看清眼中神色。


    疑惑間,隻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徐禍,放我下來。”


    我愣怔一下,把“小雅”放了下來。


    看清她的模樣,我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隻這不大會兒的工夫,她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模樣,而是變回了我熟悉的季雅雲,並且衣服也變了。


    “季雅雲?”


    “嗯。”


    季雅雲微微點頭。


    我確信她已經恢複了正常。


    因為她熟知我的性格,知道我性子急,沒等我問,就自己把進入瘋馬場子後的經曆大致說了一遍。


    隻是前半截她也說不太清楚,和我一樣見到了紅白撞煞,之後便到了棺材裏。


    怎麽去到那墓室的未得知,但在棺中的經曆,在我聽來也覺毛骨悚然。


    隻說在棺材中,她在短暫的意識不清後,醒來目不能視物,卻聽外麵有個淒淒切切的女子聲音在哭訴著什麽。


    過了一陣,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想要摸索著找尋脫困方法的時候,伸手間,卻摸到了一具像是死嬰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那東西忽然活了……我聽到你的聲音,肯定是你……我喊你,可是……可是那嚇人的東西,像是知道我想離開,居然整個趴在我的臉上……”


    季雅雲臉色發白,本能地挨緊我,“等我再醒過來,就是……就是現在了。”


    “你是在棺材裏被嚇得靈魄離體了。”我問:“那這之前呢?你知道你是誰、幹了些什麽嗎?”


    季雅雲搖頭:“完全沒印象。就是……就像是睡著了,連夢都沒有。”


    我點點頭:“那就好。”


    我還真怕她對方才的事留有記憶。


    關鍵,她在這裏的身份,可不是什麽好貨色……


    “嘖。”劉阿生似乎刻意提醒我,又咳嗽一聲,待我的目光轉向他,他卻抬手向前指了指:“到了。”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我心裏咯噔一下。


    不知道什麽時候,前麵居然多了一座城門樓子!


    要說這土築的城樓實在算不上雄偉,但相對四周曠野,卻是那麽的突兀,另有幾分詭秘叵測的陰森。


    季雅雲是真不記得之前的事,問我:“那是什麽地方?”


    我眼珠轉了轉,沒吭聲。


    自打出來,我應該是真迷了方向。


    沒見到送親隊的營地,多半是走反了。


    按照送親隊行進的方向,估算距離,這麵前的城池,恐怕就是朝歌了。


    我沒有猶豫,拉著季雅雲轉身就要往回走。


    這時,劉阿生突然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你猜,現在這城裏頭,會不會有另外一個你?”


    我猛地扭臉盯著他。


    他衝我微微點頭,眼中竟有幾分“單純”。


    單純的好奇。


    我說:“我不會輕易迷路。是你在搞鬼。你把我引到這裏來,目的是什麽?”


    劉阿生眼神瞬息變了,滿眼狡黠笑意:“嘿嘿,這都被你看穿了。來都來了,不進城去看看?”


    “不去!”


    季雅雲搶在我前頭決斷道:“沒什麽好看的。”


    劉阿生微微皺眉,對我說:“有些事不能聽女人的,徐禍,我這趟來,可不是單單幫你‘偷’人。你最好進城去看看,確認一些事。這對你將來有好處。”


    我和他對視一陣,緩緩點了點頭。


    季雅雲拉著我的手扥了扥。


    我轉向她,輕聲說:“走,去看看。”


    季雅雲沒再反對。


    三人一路來到城樓下。


    抬眼間,樓門上有塊匾額,但不知怎麽,無論我怎麽集中視線,都看不清上麵寫的是什麽。


    不見城樓有人,但見大門緊閉,我斜眼看向劉阿生。


    此時,他一臉肅穆,似乎還帶著些許的疑惑。


    等我看了他好一會兒,他貌似才驚覺,跟我對了個眼神,咳嗽一聲,說:“這我幫不上忙,你看我沒用。”


    我嗤笑:“那特麽來幹毛啊?”


    “鞥……”劉阿生沉吟著說:“這地方我本來是進不去的,不過,應該是你想進,就能進的。”


    “我想進就能進……”


    我剛要來氣,突然就聽“嗚呀”一聲,城門居然緩緩打開了。


    劉阿生攤攤手:“我解釋不了,也不用解釋,你想去的地方,就應該沒誰敢阻攔。”


    季雅雲小聲提醒我:“小心,他在給你戴高帽子。”


    劉阿生笑了。


    但也隻是微微一提嘴唇,目光就轉向了已經開啟了一尺多寬的城門內。


    我本能地跟著望去。


    一看之下,頓時疑惑不已。


    我之前參觀過不少古城樓,不說千篇一律,但城樓在古時主要就隻起到劃分領地和防禦入侵兩個作用。


    城門後,應該就是城內。


    然而,眼前的城門開啟,卻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雖然是雨夜,但視線並不受阻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門後並非是城裏,而是……一座完整的建築。


    “哪有這樣的城門?”季雅雲也是滿心疑惑。


    我說:“沒有城,那就不是城門。”


    劉阿生抬眼看了看,聲音也很低:“不是城門,就是樓門。”


    任憑誰聽了這幾句對話,都會莫名其妙。


    可事實是,這真不是想象中的城門,而是一座完整的建築,進到門裏,就是進到了建築裏麵。


    我終於還是問劉阿生:“你想讓我看什麽?”


    劉阿生搖搖頭:“總不會是真要你看看有沒有另一個紂王。”


    我咧了咧嘴,和季雅雲對了個眼神,拉著她邁進了門裏。


    後一隻腳才進去,驟然間,原本的昏暗被倏忽而起的綠火照亮。


    那綠火貌似就縈繞在三人周圍,以至於我怎麽都看不清,火光照亮範圍外有什麽。


    季雅雲估計是有我在身邊,膽子也大了許多,一隻手拉著我,人就夠著頭想往旁邊走。


    “別亂走!”劉阿生低聲喝斥。


    我把季雅雲拉回身邊,小聲說:“這不是普通的火,是陰火。如果猜的沒錯,這裏,恐怕不是空靈境地了。”


    劉阿生“嗯”了一聲:“三界本就不是平行的,相互間都有門戶。我早就懷疑靈境也是如此,隻是一直找不到通往其它境地的入口。”


    我問:“那你又是怎麽把我帶到這裏的?”


    劉阿生攤手:“解釋不了,也不用解釋。”


    “這一句話你能吃一輩子?”


    嘴上抱怨,我心裏卻隱約已經覺察出了什麽。


    季雅雲問:“不能動嗎?那我們就在這火圈裏頭待著?”


    我說:“陰火不是不動。”


    “嗯。”劉阿生點頭,“它們在動,隻是很慢。”


    我對季雅雲說:“跟著陰火走。”


    實際我想到了些眉目,卻無法在此時對她說明。


    傳說中,人死後到了陰曹,都會有差官帶路。


    但又有說法,說是陰曹地府,也有鬼差禁地。


    這種“禁地”為數不多,但不夠級別的鬼差鬼卒一旦踏入,後果必定是永不超生的。


    劉阿生絕對也想到了我所想到的,有些遲疑地問我:“咱們是不是不該來?會不會出不去了?”


    我說:“你個老騙子是真沒譜。你想想,咱們現在不是人,也不是生魂,隻是靈魄。應該……應該沒事兒吧。”


    我也沒多少底氣,但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隱形力量,似乎牽引著我的心思,讓我欲罷不能。


    我對季雅雲說:“我有種直覺,這一趟還真是非來不可。”


    “為什麽?”


    “因為……這裏所見到的,可能和我息息相關。”


    就在我說完“跟陰火走”以後,圍繞我們的陰火,竟敞開了一個口。


    三人朝著那口子的方向走,大約莫走了有五分鍾,就覺得地麵不是平的,而是以一個不怎麽明顯的角度斜向下。


    又再走了一會兒,劉阿生吸溜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


    “這麽重的血腥味,怕不是到了第……”


    “閉嘴。”我同樣想到了他所想,但那個可怕的想法一旦在這時說出口,最擔驚受怕的必定還是季雅雲。


    沒那必要,實在沒有必要。


    血腥味越發濃烈,季雅雲也感受到了,忍不住捂著口鼻幹嘔。


    我稍稍一頓,下意識搖了搖頭,告訴她再堅持一下。


    其實我現在的感覺,自己都無法形容。


    我似乎是想要看到某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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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麽……


    “徐禍。”


    劉阿生突然喊了我一聲。


    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怪異。


    而與此同時,季雅雲握著我的手也十分用力的捏了捏。


    我心裏一緊,停下了腳步,毫不遲疑的回過頭,朝著季雅雲看去。


    看清狀況,我心陡地涼了半截。


    就在她身背後,趴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


    那人像是被扒了皮,連眼皮都沒有,就那麽趴在她背上,兩隻血手按著她兩邊肩膀,腦袋懸在她頭頂上方,正低著頭,用通紅的眼珠子盯著她的頭頂!


    我眼睛微微一斜。


    一旁的劉阿生居然也是一樣,後背也趴著一個血人!


    劉阿生已經沒了先前的自若,臉色煞白,用眼神向我求援。


    從他的表情倒是可以肯定,我背上並沒有恐怖的血人。


    我心念急轉,正想著該怎麽對付無皮血人,卻見季雅雲和劉阿生同時看向我的身後,雙雙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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