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層地獄,


    不光是人談之色變,


    在陰間,同樣是禁地。


    傳說中,陰司官差,將被判罰的罪鬼送到門口,也就必須止步了。


    而進入地獄,唯一能夠指引道路的,就隻有陰火。


    陰火帶領我們來到這裏,讓我見識到,原來血池和想象中的根本不同。


    相比印象中的“池”,這血池地獄,更像是八麵驚濤駭浪,讓人無法脫離的無盡孽海。


    我被三個血靈侵襲入體,


    而此刻,陰火竟調轉了方向,指引我們回去……


    “走吧。”劉阿生率先邁步向著缺口指示的方向走去。


    季雅雲看著我。


    我點點頭,“走。”


    是得走。


    甭管我身上發生了什麽,總待在這裏也不是事。


    不管身上的三個血靈,跟隨陰火指引,出了“城門樓”。


    回過頭,抬眼間,門頭的匾額似乎被一團血霧繚繞,依舊看不清楚上麵的字。


    那已經不重要了。


    此時的三人,都知道這“城門樓”是什麽所在了。


    總歸是找到了季雅雲的靈魄,達到目的,又經曆了這一遭,我隻想趕緊回去。


    但是,走出沒幾步,季雅雲忽然拉住我,示意我回頭看。


    劉阿生站在不遠處的大門口,沒有跟上來。


    “你不走?”我問,“怕我報複你?”


    劉阿生搖頭,臉上又再露出正經的表情:“我知道你是怎麽想我的。你以為,我是靈識超脫,才會在這裏出現。


    可你有沒有想過,空靈境地如此真實,和現實世界相比,到底,哪一個才是所謂的真實世界?”


    “你想說什麽?”我掩飾著他帶給我的震驚。


    這一趟,我真真切切見識了所謂靈境。


    得知,外八行之所以能流傳百世,靠的就是這特殊境地。


    我更加深切體會到,這個地界,除了時間年代不同,其餘感受和我熟悉的世界就沒有區別。


    那麽,到底哪一個世界,才是真的?


    我聽出劉阿生話裏有話,聯想到他在這裏的身份,剛想發問,他卻是擺了擺手:


    “不用多說了,解釋不了,也不用解釋。”


    我……


    我真想抽丫。


    劉阿生愁眉下眼神閃動,抬眼間問我:“還記得管妙玲嗎?”


    “記得。”我很是沒好氣。那個水性楊花的女騙子,說瞎話比真的還真,我怎麽可能忘了她。


    劉阿生點了點頭,卻是又問道:“你跟她交過手,她是不是跟你說過,要你某時某刻去找她?”


    “是。”


    我真沒忘。


    管妙玲被關押前,的確說過,某一天,某種現象發生,我就必須要去找她。


    劉阿生道:“那就是了,也說明我是成功了。”


    “你能把話說清楚嗎?”我是真受不了了。


    這次,劉阿生出奇的爽快,而且一副爽朗愉快的模樣:


    “我剛才說的,你應該也想到是怎麽回事了。


    沒錯,按照你習慣的說法,就是有兩個劉阿生。


    一個,活在你以為的現實世界;


    另一個,就是這裏的我。


    有些事先不解釋了,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


    就隻說,我為了去你的那個世界,做了一些事。


    其中,就包括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傳遞給了管妙玲一些訊息。


    我相信,以她的那點小聰明和所作所為,早晚會撞到你手上。


    我更加知道,她會用小聰明,幫我達到目的。


    總歸,她當初怎麽說,時機到了,你就按她說的去做。


    等你再見到她,你應該會發現,身邊的一些人和一些事,都變了。


    不再混沌不明,而是變得明朗清晰。”


    “有什麽話,不能現在當麵說?”我現在有理由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不光是因為正將管妙玲被關押前的話,還因為,在我被血靈侵蝕的那一刻,他的表現……實在演的太逼真了。


    “別用‘解釋不了、不用解釋’來搪塞我。”我斷絕了他的敷衍。


    劉阿生笑了,笑得很像一個慈祥無害的老人:“哈哈,那就換句話吧——你,可以參到天機,但人王既已絕,天地斷然不會再重新給你讓出權力。不過呢,他們對你多少有忌憚,即便你犯了所謂禁忌,他們還是會給你留一線的。


    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忠臣,但也是隻是——臣。


    我沒有你的特權,那有些話,就不能說的那麽直白嘛。


    想跟你說事,就必須借助一些人、一些事。


    我這麽說,你能聽懂嗎?”


    我點點頭:“你真不跟著走啊?”


    “嗨,我倒是想,可你認為姓況的那小子,會放我離開嗎?不怕告訴你,上次出去找管妙玲丫頭,我就已經被他逮住了。他一點都不尊老,差點沒把我屎打出來。我哪還敢再去惹他?”


    我再次點頭,沒再多說,轉身拉著季雅雲離去。


    來時的路和回程一樣,沒什麽咒法捷徑,全憑兩條腿。


    繞過送親隊營地的時候,我聽到了熟悉的狼嚎。


    這讓我不禁再次疑問——淩盜爺去哪兒了?


    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惑我太久,下一秒鍾,季雅雲忽然莫名打了個哆嗦。


    她動作幅度很大,以至於我都下意識跟著她抖了一下。


    我問:“怎麽了?”


    她搖頭不語,目光看向一處。


    那是之前村落的方向。


    想到一個事,我心裏,又開始沉甸甸了……


    穿過最初的樹林,像是穿過了一層厚重的帷幕,天地隨之一變。


    曠野。


    夜風疾緩不定。


    偏偏在無盡的曠野中,有著一張書桌,


    桌前,坐有一人,


    桌上,還點著一根油蠟。


    我拉著季雅雲來到跟前。


    況風抬頭掃了我倆一眼,又看看跟隨出來的銀四,重又低下頭:“人找到了就行。”


    我看著他桌上的蠟燭,風有點大了,但橘黃色的燭火卻紋絲不動。


    我說:“哥哥,兩個事。”


    不等我繼續說,況風就點頭道:“我知道。一,陰陽有門戶,靈境同樣不能免除。博物采深,地界自然不能故步自封。二,淩盜爺跟我說了,他還有些事要辦,要留在這邊一陣子。回去了,他自然會去找你。”


    我點點頭:“我還有個問題。”


    況風抬起頭,衝我笑笑:“公事之外,我們就是朋友。隨便問。”


    我想了想,說:“你愛人的事我雖然好奇……但是不唐突了。我就想問下,你們盜魂三人組裏,那……釘夫麻子哥現在咋樣了?”


    況風咧咧嘴:“你去到九葉客棧前幾天,他才來找過我。你猜,他找我幹什麽?”


    我搖頭苦笑:“我哪能猜得到。”


    況風再次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歡暢:“原來他搭乘謝七爺的順風船下黃泉冥海,不光偷回了何玲的人,還偷了另外一樣東西。”


    見他微笑不語,我翻了個白眼:“我這幾天淨碰上賣嘴的了。”


    “哈哈……”


    況風爽朗一笑,起身把正在翻看的本子合上,一隻手捧著,另一隻手指點著封皮:“麻子哥手不幹淨的毛病是改不了了,他實際並沒有真的偷出別的,但是他偷眼,看了不該看的。


    回到家,他還把看到的,原封不動的給寫下來了。


    他是半文盲,寫了好多錯別字,所以,這才是重點。”


    “所以,他偷看的是什麽?”我有點忍不住想要抓狂。


    況風似笑非笑:“陸判官在船頭和謝七爺敘舊,他是真怵七爺,以至於,他吃飯的家夥暫時不見了,他都沒發現。”


    我瞳孔疾速聚焦,盯著他手裏的本子:“生死簿?”


    況風點頭:“隻一頁。可偏偏那麽巧,之後陸爺因為在七爺麵前認慫,鬱悶之下喝多了酒,生死簿上……丟了一頁。”


    銀四吭哧一聲:“嘿嘿,下麵的人沒這麽缺心眼,恐怕這一切都是托詞吧。”


    況風“嗯”一聲:“對他們來說,是給我刨坑。但是對我而言,何嚐不是改變現狀的機會?”


    “所以……”我看著他手裏的本子發呆。


    “恰好,這一張生死簿上,所記載的十三個家夥,全都是該下第十三層的。他們的資料沒了,下麵的人,隻能到我這裏來找記錄。


    所以,最後的結果是……”


    況風一直笑意盈然,卻是突然笑容一斂,將本子重重扔在桌上:“我本以為盜魂一脈就要失傳,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恐怕閻王老子反過來要哭著喊著求我們。”


    我深深點頭:“也就是說,這之後,盜魂三人組,就有兩位會離開我名下的客棧,連同麻子老哥,再戰江湖了。”


    況風點頭過後,仰天大笑。


    豪邁之氣,無與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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