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趙奇大驚失色:


    “這特麽是邪陣又出現變化了?!”


    我和瞎子相視一眼,轉過身,皆是滿臉苦笑。


    從我來的時候,就一直下雨。


    此刻回歸甲板,算是重見‘天日’,老天爺也還惱人的‘抽抽噎噎’。


    然而,這時,船頭前方,竟是有一輪巨大的滿月,從水天一際間騰空而起。


    以圓月為背景,霧氣昭昭中,更是出現了一矗巍峨的佛殿!


    我沒有回答趙奇的問題,而是問他:“還想蕭靜嗎?”


    趙奇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你想不想徐潔?如果想,那又何必問?”


    繼而再次問道:“這,才是真正的‘大老板’現身了?”


    “是海市蜃樓。”回答他的是瞎子,“但也不排除其中藏匿著真正的此間首腦。”


    趙奇挑起一邊的眉毛:“海市蜃樓?我靠,管它是什麽,現在歐陽若找回來了,蕭靜……她十有八九不在這兒,隻等快艇回來,咱們不管三七二十一乘船離去,然後一把火毀了這兒便是。”


    瞎子幹笑:“看來你還真是沒了解形勢,禍禍,你最好還是跟他說明一下吧。”


    我說:“快艇不可能再回來了。”


    “什麽?為什麽?”趙奇愕然。


    我說:“咱們腳下的船艛是真的,快艇也是真實存在的。作為短駁的工具,我不知道先前有什麽人、來回乘用了幾趟。單是計算船艛與水岸的距離,你覺得,那快艇,還能再開回來嗎?”


    瞎子嗤之以鼻道:“甭他娘的拽三拽四了,自打你從一開始進來,此間的氣勢就起了變化,唐澤富郎感受到了,其他人也都感應到了。那快艇來來回-回忙活了不知道多少趟,可戴麵具的鬼兵小嘍嘍被-幹掉後,誰還有工夫添補燃油?所以,這趟咱們是真正破釜沉舟,沒有退路了!”


    趙奇深吸一口氣:“下邊的水,變成了黑色,是否意味著,因為水勢變幻,我們不可能泅水離船?”


    瞎子哈哈大笑:“老話說‘弱水三千,非死難渡’!要我說,弱水是什麽樣的,不得知。然,這會兒這片水域,已經全都被屍煞陰氣熏染,變成了惡水凶池,比起傳說中的血池地獄也不遑多讓吧。別說下水了,但凡普通人,隻要沾染了水滴,怕是頃刻間就會被腐蝕皮肉露出骨頭的。”


    “哦。”趙奇仰起頭,張開嘴,不時地咂嘴吞飲雨滴,“那還真得趁這會兒還沒變化,多補充點飲用水。”


    “現在我相信,他真是你徒弟了。”劉瞎子看向我,隨即低眼看看我仍拎在手上的皮箱,微微蹙眉道:“禍禍,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麽這麽重承諾?即便是在四靈鎮,那老滑頭可謂是奸猾到人神共憤了吧?你居然真沉得住氣,能把他留到最後!現在,對仇雪莉、杜鵑、水仙……對人皮幻姬不說,對紗織也就……你現在還在意這麽個皮箱?就因為你跟那水鬽子承諾過,你要帶她離開?”


    我說:“我承諾的前提,從來都是——隻要我還活著。”


    瞎子使勁閉了閉眼:“你這種堅持是因為什麽?”


    我說:“我的老恩師曾經給過我五個字的評價——奸、懶、饞、滑、壞!同時說:‘徐禍禍,你這小子,可謂是傳統意義上的五毒俱全,難道你就沒想過,人這一輩子,得活出點信仰、活出那麽一丁點的閃光?’


    我當時回答他:我不知道‘閃光’的具體定義是什麽,如果和‘高光時刻’相似,那麽,我好像已經做過了所有類似r本大片裏,幾乎所有男主角扮演過的角色了。


    當時,最末了,我低著頭,斜眼看他,很是含糊地說:‘隻是未曾老。’


    而老人家目明耳聰,聽清了這句話,回應我的是:‘怕是但等老邁意未決啊。’”


    趙奇嗤笑一聲:“師父……徐禍,這……這就是你堅持原則的根本緣由?”


    我說:“老到不能動的時候,回想往事,甚少懊悔,沒有重生、重活的念頭,隻想和心念的她,偕老執手共蹚黃泉,這,難道不是最終也是最美麗的結局?”


    趙奇狠勁抹了一把臉,臉色狠然:“就算是這趟回不去,下到黃泉冥海,我也得找閻王判官問個明白——為什麽這輩子,非得折騰蕭靜?為什麽讓我們活得這樣苦!”


    這會兒,我們三人的情緒都十分的蕭條。


    當‘爺們兒’感覺末路的時候,那是比任何娘們兒都要顯得肉麻和多思多慮的。


    瞎子再次看向我手提的皮箱,問:“你打算對它至死不渝?嘿呦,先是桑嵐和季雅雲,後來是徐潔,四靈鎮一行雖未留情,卻是和鏡子裏的那位有些曖-昧。這次……這回更狠,哈,紗織……對了,你意識中,你的前世裏,應該有她嗎?”


    聽他已經有些胡說八道的意味,我同樣漫不經心:“紗織是個好女人,如果是在安平世界,她不光能把自己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還可以充當超級保鏢。


    哦,對了,剛才一直很忙,忘了問你個事兒。”


    “啥事兒?”瞎子盯著已經幾近全部展現出水麵的巨大詭秘廟堂。


    我問:“謝彼岸是什麽人?”


    趙奇隨口道:“謝必安不就是白無常嘛,這還是當初你跟我說的……”


    瞎子瞪起了眼睛:“你說啥?再說一遍!”


    我一字一頓,咬牙含齒地注重發音,道:“謝、彼、岸!”


    瞎子明顯愣怔了半天,隨後猶豫著說道:


    “那……那隻是個傳說。據說……說是天地初開……也就是天地人大混戰那會兒,洪荒中,出了後卿、贏勾、旱魃、將臣,這四位結合犼魂,更為人王以下、人中之霸者的家夥。


    單說那贏勾,本來就是守衛黃泉冥海的煞神。後來跟天之女、女魃合體……也就是沒羞沒臊過後……倆人,都變換了身份。


    也合該著當時,天、地、人三者相抗衡激烈,最後塵埃落定,那贏勾,作為戰敗者,就被指派到陰司,做了陰倌。


    不過,他……他是超大的,是……是老板級別的陰倌,司守黃泉,改其名為——謝必安。”


    “謝必安,那就是白無常,謝七爺的大號。”趙奇說道。


    劉瞎子的眼珠在眼眶裏來回轉動,道:“謝七爺,在任職陰司‘陰司大-陰倌’之前,也就是還是贏勾那會兒,做過一件很不光彩……或者說是特他媽不爺們兒的事。


    好像是說,他,為了長存久立,為了永生不死,把自己的媳婦兒坑到東海深處,把她給活活‘祭海’了。


    再後來……


    再後來那個被沉於深海之中的女子,據說……據說因為曾是贏勾的女人,在沉睡百年後複蘇,不但能夠統領號令四海龍王,更成為了水生之母、鎮海屍王。


    她依舊還惦念著那個把她‘坑死’的爺們兒,嫁雞隨雞,嫁夫從夫,她就改姓了‘謝’。


    她對她爺們兒肯定有恨,所以改名為——謝彼岸。寓意是:我沒忘了你謝必安,但因為你的絕情,咱們隻能是彼岸相隔,老死不麵。”


    瞎子揉了揉鼻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我:“誒,你咋想起提到這位……這位老娘娘真‘老佛爺’了?”


    我哆嗦了一下,有些恍惚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


    劉瞎子吭哧兩下,繼續說道:“我好像聽人提起過,兩年前,謝七爺曾轉世,出海,接回了他自個兒的原配。


    不過,那時候,那娘們兒……也早恨瘋他了,發誓跟他勢不兩立。


    他在陸上,便是陰司最大的陰倌。


    而自取名為‘謝彼岸’的那位,誓以海域為後,並自號彼岸夫人,或者是——鎮海屍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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