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劉阿生的側臉,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個老騙子頭頭,好像不能用‘壞’來形容。


    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展露手段,可我百分百肯定,他如果發起狠來,會比老滑頭剌手一百倍還不止。


    至於動腦……


    我內心其實已經認輸了。


    我雖然‘識破’了他,但我可以確定,他是故意露出破綻。


    他也許真的不知道,我在割蔭木屑中做了手腳。


    但這‘千年修行’的老狐狸,這麽容易上當,反倒是事出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我反複印證過,絕對不容置疑的硬道理……


    “我認慫。”


    “什麽?”劉阿生正眼看向我,微微眯了眯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認慫了。”


    我退後一大步,衝他抱拳拱手,並且低下頭微微躬了躬身。


    劉阿生淡淡地‘哦’了一聲:“那就是說,這趟四靈鎮,沒白去。”


    他揮了揮手,側過臉的時候,神情居然帶著些許疑惑……或者說迷茫?


    但緊跟著,他就又轉過臉,皺眉道:


    “趕緊把你這套老禮數給戒咯!”


    我低眼看了看抱拳的雙手,抬眼再看看他那雙‘再平凡不過’的眸子,居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直起腰杆的同時,隨意地甩了甩脖子,左手插進褲兜,右手輕輕摩挲著嘴唇,直接和他對上了眼。


    劉阿生眉頭皺得更緊,居然有些厲聲道:


    “我是不是說過不止一次,別抖機靈?!你空有這一副絕好的麵皮,可你沒學過作假,沒學過騙人,所以按照你自己空想的那一套來,根本就騙不了人!


    沒錯,你沒聽錯!


    騙人,得學!”


    我收起那副自己都覺得惡心的偽裝浪蕩,直接問道:


    “你知道我有見你的理由。你把我引來,是要我,跟你,學,騙人?”


    劉阿生哼了一聲:“是,但你的資質,比我想的差太多了!”


    “等等。”我眼珠都不敢快速地轉動了,“管妙玲事發那回、你我頭一回見麵,你就已經計劃讓我幫你騙人?


    隨後你計劃了四靈鎮一行?


    回程的火車上,你又玩兒了一回大的?


    這一點一滴的……都一直在你的計劃裏頭?


    包括趙奇……”


    “現在顯得有點聰明了。”


    劉阿生打斷我,做了個手勢,邊往一旁走邊說:“一句話——騙子的邏輯永遠是普通人最普通、最正常、最應該有的邏輯。


    有些細節,你可以不在意,但別人肯定有在意的。


    所以,你可以不注重細節,但不能忘記任何一個細節!


    一個例子——


    你剛才擺出那副蠢模樣,是不是在模仿孟靖蒲?


    是不是在你心裏,他就該是那樣?


    你錯了!


    大錯特錯!


    你以為,他應該是什麽角色?”


    我被他疾速的語調逼得有點透不過氣,“提將!表麵是拆白黨,實際也是哄騙中年婦女騙財騙色!


    但最主要的,他還是要根據現場各種環境,把所有目標都引進局裏!


    11路公交上他的講述不出彩,但是針對海倫娜,那就是東方傳奇;


    佐藤杏樹的催眠術再厲害,但作為一個中年婦女,而且是受過特殊‘教導’的那種,在他說起‘鳳美樓天字號房桃色奇案’的時候,也已經多少失去了一些理性,被獵奇心占據了主導;


    其餘人不用細說了,小白臉子的肢體動作雖然不多,但是每一個動作都有十分的目的性。


    林彤雖然樣貌一般,但到底是個富婆,保養的完全ok。


    小白臉子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直對她做著蠢蠢欲動、欲罷不休的試探性動作。


    雖然沒有一次得逞,但那是刻意!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著!”


    劉阿生截住並接住我話茬的同時,癟著嘴衝我點了點頭,“你說的,都沒錯。但是,我對你的評價,還是——不夠看!


    還是那句話——你沒有學過!


    你再聰明——沒學過,就不會。


    這是不是最直接的道理?”


    我點頭:“我認!‘三字經’我都是聽我們莊上的人罵架學來的。如果我國外出生,作為‘華裔’,不看國片我都不知道‘草·泥·馬’是什麽意思!”


    “草……泥……”


    劉阿生眼神頗有些玩味的偏著頭看著我。


    好歹,他沒有說出這‘名言’的最後一個字。


    不然……我已經憋到嘴邊的,同樣的三個字,肯定會比他大好幾倍的聲音還過


    去。


    劉阿生及時‘避險’躲過了一句罵人的話後,眼珠頭一次相對快速的轉了一下,跟著對我說:


    “你是個好苗子。如果我年輕那會兒見到你,一定不管不顧,不論用任何手段,都會把你收歸門下!


    現在也不晚。


    我現在就教給你——騙人的基本法則!”


    “看著你,我想起我老師了。”我真的是控製不住地苦笑。


    真話!


    麵前的,就是個老騙子!


    言語行動……各種行事,風格完全特立獨行。


    可對著這麽個人,偏偏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的導師林教授。


    劉阿生耷拉下了眼皮,說道:


    “你剛才被我騙了不止一次了。”


    “回想起來了。”我抹了把腦門子。


    這也是事實。


    他根本沒說幾句話,但是,我差不多自己主動說了我這趟的‘心路曆程’。


    “別喪氣。”


    劉阿生對著我笑了,笑得很憨厚,但看上去就是讓人覺得特別邪魅。


    “在你看來,千門,是不是下九流、下三濫?”


    我搖頭:“我煩老千,但我自己也算外八行。除了盜門賊偷,我不會輕易把‘下九流’‘下三濫’這樣的詞兒用在其它‘行內人’身上。”


    “外八行?”


    劉阿生露出明顯鄙視的神情,卻是用右手食指小幅度轉著圈的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別的,沒有必要多說。


    一句話——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我已經把你領到門口了,能不能學得會、學得好,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啊。”


    我的目光隨著他那根手指,緩緩轉移到了一扇門上。


    不算不知不覺,但這一輪疾速對話的工夫,我們已經順著室外的木質樓梯,上到了院內這棟建築的二樓。


    很大很長的一處連廊。


    一眼望去,所有閉著的房門都顯得那麽大氣。


    可劉阿生所指的,是正對著樓梯口,一扇特別特別小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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