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驚呼聲中,季雅雲露出恐懼神色。


    這好像很符合她柔弱女性的性格。


    可看到她的反應,我卻不自禁地皺了皺眉。


    傳說中的桃花源其實是‘鬼地’……這是網上已經傳臭了的梗。


    我不是頭一次來小桃園村。


    似乎上一次來,跟人開過同一個玩笑。


    具體是和誰說的,實在想不起來了。


    可季雅雲聽完後的表現,在我看來不但誇張,甚至是有些做作了。


    季雅雲冷下臉:


    “你覺得現在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合適嗎?”


    我尷尬一笑,剛想說什麽。


    忽然間,雨又大了起來。


    “哎呀!”季雅雲拉住我,“快跑快跑!”


    下車前,我把隨車唯一一把雨傘給了她。


    大雨拍下來的太突然,她似乎忘了帶著傘,隻顧拉著我往前衝。


    我想提醒她,但看這雨勢,撐不撐傘也沒多大區別。


    看她著急忙慌,又忍不住想調侃她:


    跑管什麽用?前邊不也在下雨嗎?


    再說,這會兒已然是到了桃園深處,無論往哪邊跑,都逃不過變落湯雞的命運。


    “呀!”


    又是一聲驚呼,季雅雲一個踉蹌,半邊身子都歪到了我身上。


    見她表情痛苦,我問她怎麽了,隨即順著她的目光向下看……


    “我……我崴腳了……”


    女人啊,你說你跟來幹什麽?


    我試著扶著她向前走了兩步,見她崴的實在嚴重,無奈,心裏抱怨著,將她背上,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之所以沒往回折返,是因為我對小桃園村還是比較熟的。


    村裏多半是果農,各家桃園連在一起,中間隻用簡易的籬笆間隔。


    隻要跑出這片桃園,就有可能有別家果農看果園的棚戶房舍。


    我們的運氣真算不錯。


    頂風冒雨跑了七八分鍾,隻見前方竟果真有兩間破舊的房子。


    一鼓作氣將季雅雲背過去,見門沒鎖,也顧不上形式化的禮貌,直接闖了進去。


    “這兒沒人住嗎?”


    季雅雲邊四下張望,邊將濕透了的長發撥到肩膀一側,往下捋著雨水。


    “你話可真多!”


    我也被雨澆透了,這會兒哪有什麽好心氣。


    三兩把扒掉了上衣,這才查看屋裏的情形。


    這就是看果園的平房,兩間相連。


    一間是廚屋,一間起居。


    桃園每年也就隻兩三個月需要有人看顧,因為不是常住之地,屋裏也就沒什麽居家設施,隻一張鋪著葦席的木板床和桌椅板凳。


    我讓季雅雲把外套脫了,免得著涼。


    見她猶豫,我撇撇嘴,從隨身的背包裏掏出一個簡易的一次性雨衣丟給她。


    她愣了愣:“你,你有雨衣為什麽不穿啊?”


    “你不也忘了撐傘了嗎?”


    我斜了她一眼,“再說了,這雨衣本來就不是擋雨用的。”


    “那是幹什麽用的?”


    我直勾勾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鬼祟被打散的時候,不光妖氣四散,還會濺的到處都是汙血,黏糊糊、臭烘烘……”


    “滾!”


    “好,麻溜兒滾!”


    我也懶得再跟她逗,走進隔壁廚屋。


    土灶雖然完好,但鐵鍋積了一層厚厚的鐵鏽,灶膛裏的積灰也甚少。


    這倒算是正常,看果園通常一個人就夠了,多數是家裏到鍾點給送飯,建這麽個廚屋,不過是果農長久保留下來的習慣罷了。


    好在牆角有一堆幹柴。


    我從破碗櫃裏找出個盆,去外邊接了雨水倒進鍋裏。


    掏出煤油打火機,先是點了根煙。


    之後將柴草填進灶膛生火。


    這打火機……


    我忽然想到,我和最要好的倆哥們裏,就隻這‘果農世家’的兄弟用煤油火機,那是他生日的時候女朋友送的。


    我和另一個哥們兒都是用一次性火機的。


    我什麽時候有這麽個打火機?


    好像,還是正經的zippo……


    “這鍋都髒成這樣了,你還想拿它燒水喝啊?”


    季雅雲不知何時來到門口,偏著頭疑問。


    “對,我不喝,給你喝!”


    靠,有胸無腦說的就是你!


    鍋裏沒水,幹燒,那不把鍋燒炸了?


    仗著裏頭穿的是平角褲衩,我索性把牛仔褲也脫了,連同上衣支到爐膛前烘烤。


    季雅雲倒沒傻到家,趕忙也把自己的衣服拿了過來。


    席地坐在土灶前,看著不溫不火的灶火,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姥爺做飯時,我就常待在一邊,不是對學做飯感興趣,而是老爺子隔三差五都會給我個驚喜。不是從灶膛裏夾出個老玉米,就是扒拉出兩個烤紅薯。


    最誇張的一次,居然從裏頭掏出個大泥蛋子,打開後,竟是一隻荷葉包裹的叫花雞……


    “想什麽呢?”


    季雅雲在門口問。


    我說,你也別嫌棄埋汰了,過來吧,烤烤身上的衣服,捎帶著,我幫你看看腳。


    雖然之前給她套了塑料袋,果園裏蹚那一陣子,她腳踝也沾了不少泥漿。


    我隻能是又拿盆出去接了雨水。


    回來時,她正瞪眼瞅著敞開的碗櫃:


    “那是什麽啊?”


    順著她目光一看,我多少也有點驚訝。


    破碗櫃的最底層,居然有個花瓷的大肚壇子。


    成色竟很新,和其它粗瓷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我心裏一動,過去把那壇子捧出來,稍一搖晃,裏邊果真‘有料’。


    “嘿,居然有意外收獲。”


    把壇子提過來,掏出隨身不離的軍刀。


    撬開泥封的瞬間,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季雅雲顯然也聞到了氣味:


    “是酒?!”


    “是酒。”


    “怎麽,你還想喝點兒啊?”


    “喝你個外甥女啊!”


    我苦笑。


    剛才我已經猜到裏邊是酒了。


    平常我有時是會饞酒,但這趟出來是辦正事的,我絕然不會貪杯。


    不問自取視為賊。


    我做賊不是因為貪酒,而是剛才看到,季雅雲的腳踝扭傷相當嚴重。


    眼下沒有什麽藥膏之類,隻能用土法子,把燒酒點著火,替她揉搓傷處緩解傷痛。


    可泥封一打開,聞到味兒,我就後悔了。


    壇子裏是酒不假,但決計不是那種度數高到能燃燒的。


    不光沒法治傷,我好像還真成了禍害,糟踐了這家果園主人私藏的陳釀。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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