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問我:“你不會以為缸裏的魚和失蹤的人有牽連吧?”


    隨即搖頭:“不能夠!且不論玄術參照之說,單隻是數量也對不上啊?”


    我用力擺了擺手:“現在不是數量的問題,你仔細看,那條純金色的,看看它有什麽特別?”


    瞎子看了我一眼,打著電筒往缸中照看。


    “我靠!”


    “呀!”


    他和季雅雲同時發出低呼。


    兩人雙雙抬起頭,都是一臉震驚莫名。


    瞎子狠勁揉了揉眼睛:


    “我沒看錯吧?那金鯉會眨眼睛?”


    我點頭:“聽你這麽說,就證明不是我眼花。”


    確然,我是頭一次看到荷花缸,自然不知其中遊魚的數量。


    但見那金鯉如披被金紅袈裟一般與眾不同,不禁多看了幾眼。


    這一看不要緊,居然就見那巴掌長的魚兒,竟遊到水麵,竟像是衝著我擠眉弄眼!


    沒錯,不單是眨眼,而是‘擠眉弄眼’!


    要知道魚類是沒有眼皮眼瞼的,不可能會眨眼睛,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如果我單個接‘生意’,即便看到這怪異的情景多半也是不會說破的。


    看花眼了露怯丟人,真有異相,我難道問事主這是怎麽回事?


    我可是靠這個吃飯的,不能砸自個兒的飯碗!


    當著瞎子的麵就無所謂了。


    瞎子喃喃道:“我去……這魚該不會是成精了吧?難道本非池中物,曾經躍龍門……”


    “會眨眼的……好像不隻一條……”


    季雅雲忽然小聲說道,指了指另一條魚,“它好像也會眨眼睛!”


    她所指的是一條同樣巴掌長短,花色比較常見的錦鯉。通體白鱗,隻在頭頂有一抹豔紅,此品種名為‘紅帽’,但養魚的人通常稱之為‘紅運當頭’。


    我盯著那‘紅運當頭’仔細看了一會兒,沒看出它有什麽特別,也沒看到它眨眼睛。


    瞎子也道:“這金鯉絕對不一般,但另外一條就很普通啊。”


    “等會兒!”


    一直表現柔弱的季雅雲竟用力跺了跺腳,直勾勾地盯著我,紅潤的嘴唇微微翕動,像是在默念著什麽。


    跟著,就見她又低頭看向缸內。


    片刻,她直起身,麵朝我和瞎子說:


    “我們三個人當中,應該隻有兩個能看到那條魚眨眼,另外一個,應該……肯定是不能夠看到的。”


    “什麽意思?”我一頭懵。


    “我也看到了……”


    瞎子居然也直勾勾看著我,“那‘紅運當頭’的確會眨眼。”


    我反應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鼻子:“那就是說,咱們仨當中,隻有我看不到?”


    瞎子伸手按向我肩膀,半途改為捏住我上臂,手指明顯用了力道:


    “兄弟,如果你和另一個人同時合上眼皮,又同時張開,你能看到對方的動作嗎?”


    “什麽意思?”我心底透出一絲莫名的寒意。


    “意思是,真邪門。我沒想通這其中門道,但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房子有古怪,隻要有人進來,就很可能會中招。”


    瞎子又用力捏了捏我胳膊,“你應該中招了!你看不出這魚會眨眼,是因為它眨眼的時候,你也在眨眼!或者,反過來說,更為貼切啊!”


    “映照之術?!”我驀地反應過來。


    見瞎子緩緩點頭,我更加震驚。


    我雖然不是什麽正經陰倌,可‘蒙事’這麽久,對陰陽行當裏的事所聽聞的自然比一般人多。


    所謂‘映照之術’,並非是指照鏡子,或者說是提燈照映,而是針對人實施術法的時候,施法者會以另一種事物作為參照,或是幹脆用以作為直接的工具。


    舉個最易解讀的例子——巫毒娃娃。


    對一個草紮或者結繩編製的人偶施以邪咒,往人偶身上紮針或者施加別的邪力。人偶相對應的人,就會受到相同的傷害,甚至被施邪咒著予以控製其行動。


    除此之外,對於映照之術印象最為深刻的,反倒是瞎子曾給我講過的一件事。


    一個賭徒被追債走投無路不得已躲進深山,無意間進入一座破敗古廟。更是機緣巧合,發現那早已沒了燈油的油燈紙撚上,竟記載有玄秘術法。


    依照此法,可將魂魄與肉身分離,附著於其他事物上。那附魂之物,便如他本人一般可以自由行動。


    即便此物被毀,神魂也會在第一時間回到本體,所以對施術者本人可說是毫無損害。


    賭徒本就是心術不正劣性難改之輩,因為平日被酒色掏空,再加上逃債期間沒有過正經吃喝。體虛力衰,不能捕捉活物。


    俗話說賊生飛智,他竟拆了鋪墊房頂的禾秸雨草,紮了個和真人一般大小的草人,還將廟中所供神像本就殘破不堪的袍服剝下來給草人穿上。


    於是乎,此一來,山外村鎮上一過子夜便不安寧起來。


    許多人都說見到一個身著破袍的草人夜奔,甚至登堂入室,劫掠財物。


    百姓見邪生怯,都不敢反抗。


    那賭徒憑借邪術草人掠奪了諸多財富,但卻人心不足,欲壑難填。


    因為草人就好比他的分身,他身在山中古廟,草人出山所見所聞,就猶如他親身經曆。


    錢是不缺了,他卻是在某一晚,通過夜行草人,見到了鎮上一大戶人家的妾室。


    賭徒被其美貌吸引,怎奈草人隻是傀儡,不能直接縱泄私欲。


    心癢難耐,他便想起了那燈紙上所載的另一種術法。


    但那用作燈撚的殘頁,被燒去了半截,所錄法術也殘缺不全。


    盡管如此,欲~火中燒之下,他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他將自身和草人調換,附魂草人留守廟中,他本人跑出山外,跑到那富戶家中……


    結果就是


    ——因為‘草鬼鬧宅’,那戶人家重金請了個有真能耐的道士。


    連守幾晚,沒再見那‘草鬼’前來,卻看到一‘蟊賊’翻牆入室。


    本家老爺乃是武將出身,氣性本來就大,當即一聲令下,將那夜闖宅邸的賊盜亂棍打死。


    更在氣憤難平之下,抽出曾伴其征戰沙場的寶刃,砍下了賊盜的項上人頭!


    本家老爺算是解了氣了,但請來那道人卻是說


    ——此賊還未身死,若不斬草除根,勢必後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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