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去的東西,我就不會再要回來,即使贈送者不是我本人也一樣。隻是江湖上眾說紛紜,有的人說你給了,有的人則說沒有,所以我很好奇,想要當麵問你。”更教她好奇的是——他對柳詩詩有什麽樣的感覺?她聽聞柳詩詩豔名遠播,許多朝廷高官與名門子弟皆敗倒在柳詩詩的石榴裙下,是否他也和那些人一樣,傾倒在柳詩詩的似水柔情當中?


    關紅綾很清楚自己一點兒也不溫柔婉約、不善解人意,且正如雷刹托所說的很潑辣,會喜歡她這樣的人是少之又少,雷刹托當然也不例外,她自個兒心知肚明。


    她不期然地想起當雷刹托以炙燙的目光盯著她看時,就會使她全身發燙,宛如他在她心頭種下了一簇火苗,教她既想要嗬護心中的火苗繼續茁壯,卻又害怕得想要澆熄那渴望的火苗,如此反反複覆,使她備受煎熬。


    她想要開口問他,為何要那樣看她?當他那樣看她時,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他是否有些喜歡她?成串疑問糾結在心頭,卻始終問不出口,就這麽積壓著,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愈想愈是心煩意亂,最後她堅定地告訴自己——雷刹托是否喜歡柳詩詩更勝於她,根本就不是她該關心注意的,她最好別再胡思亂想,就當作她和雷刹托之間什麽都沒發生,如此會比較好。


    “你很喜歡那珠釵嗎?要不要我幫你搶回來?”雷刹托低笑提議著。


    “不必了,都說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要回的必要了。”她拒絕他的提議,卻也由他的話證實了她的珠釵已被送給柳詩詩,小小的失望不由自主地湧上心頭。


    “真的不要?”雷刹托揚眉,話中帶著笑意。


    “對。”關紅綾語氣堅定,忙碌的小手已為他包紮好傷口,打上固定的結。


    “那太可惜了。”雷刹托不急著穿上衣袍,轉身對她咧嘴一笑,緊接著自衣袍的內袋取出瑩瑩生輝、做工精致的珠釵在她眼前晃啊晃。


    “你不是送給柳詩詩了?!”關紅綾喜出望外地看著失而複得的珠釵,原來她的珠釵一直在他身上,她的心為此發現而變得益發柔軟發熱。


    “自從我搶了你的珠釵後,你就對我窮追不舍,我根本就沒時間將珠釵拿到『花滿樓』去送給柳詩詩。”雷刹托輕執起她的手,將珠釵擱放在她的掌心。“如今物歸原主。”大掌包覆著小手,讓她握住歸還的珠釵。


    溫熱的大掌熨燙著冰涼小手的同時,也熨燙著她的心房。關紅綾低垂著頭,看著古銅色的大掌,稍微平複的心房,再次翻騰產生悸動,有一股強烈的渴望在她心頭呼喊著,她想要更了解他這個人!


    “怎麽了?還給你還是不高興?或是你認為老子在騙你,其實早已將珠釵送給柳詩詩,卻又被老子搶回來還你?”雷刹托隻看得見她的頭頂,完全看不見表情,無從知悉她的想法。


    “我沒有不高興,況且你壓根兒就沒有騙我的理由,不是嗎?隻能說,我沒想到珠釵竟然還會在你身上,一時太開心了,才會說不出話來。”她抬起頭,對他綻放輕柔的一笑,可她的心卻是正對他綻放出更大、更張揚的笑容,喜悅之情充斥於四肢百骸間,讓她想要就這樣一直對他綻露微笑。


    難得一見的美麗微笑在眼前綻放,雷刹托的雙眼為之一亮,整個人彷佛躺睡在雲間,舒服快意得很,教他想要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擁抱,最好能緊到不留一絲空隙;最好能將她揉入心中,不讓別的男人覬覦她的美。


    這一瞬間,雷刹托嫉妒起與她訂了親的“玉麵郎君”,也清楚知道“玉麵郎君”永遠都會是他討厭的人。


    “開心就好,你已經幫我包紮好我的傷,現在該你了。”好不容易,雷刹托自她曇花一現的笑容及對“玉麵郎君”的妒意中回過神來,大掌離開包覆的小手,將褪下的衣袍穿好,硬是吞下濃濃的不舍。


    “該我什麽?”關紅綾將失而複得的珠釵插回發上,增添麗色的臉龐納悶地看著他。


    “你的腳不是扭傷了?經過大半天的折騰,傷勢恐怕已經加重,你伸出來讓我幫你看一下。”雷刹托擔心她的扭傷過於嚴重,明天會無法走路。


    “不用了,我沒事。”當傷患成了她,她就和雷刹托先前的表現一模一樣,不肯讓他照看自己的傷處。


    “老子瞧你一張臉老是糾結在一塊兒,就像一頭栽進蜂窩而暴躁的熊,怎麽可能像你說的沒事?快點伸出來讓老子瞧瞧,不然老子可是要用強的了。”雷刹托像強押民女的盜匪,惡聲惡氣地要她動作快,別浪費他的時間。


    “你居然敢說我像頭暴躁的熊?!”難道他不能形容得好聽點嗎?她倒抽了口氣,危險地半眯著眼瞪他。本來想和他好好相處的,結果說不到三句話,他就又惹惱她了,他是不是故意的?


    “對,而且是頭非常暴躁的母熊,你瞧你,又發火了。”雷刹托逮著她生氣的表情,一臉得意。


    “你、你、你,我真的會被你給氣死!”關紅綾拿他沒轍,明明惹得她氣急敗壞的人是他,他還好意思說她像頭暴躁的母熊,這像話嗎?


    雷刹托趁她氣得找不出更適合的話語來罵他時,迅速出手拉過她不讓他碰觸的右腳,以輕巧的力道為她褪去鞋襪。


    “啊!好痛!”傷處突然遭到雷刹托拉扯,雖然他沒用力,仍舊使她痛得哀叫出聲。


    “哇,母熊,你的腳腫得比饅頭還大呢!”雷刹托看著她腫大的右足踝,嘖嘖出聲,表麵上嘲笑她的腳,實際上心頭正泛著不舍。她這女人就是太過固執,明明腳痛到不行,還硬是逞強說不痛,讓他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別叫我母熊,否則別怪我真像頭熊般,伸出利銳的爪子抓你!”關紅綾眼泛淚光,低嘶警告。


    她整個右足踝都在熱辣生疼,真的腫得比饅頭還要大。先前因為擔心他的傷勢,她壓根兒就沒察覺自己的痛楚,經他拉扯,這才發現右腳有多難受。


    “嘖!不叫就不叫。本來想說憑老子豐富的經驗,可以幫你醫治,不過照目前的情形看來,老子是沒辦法了。”雷刹托話說得粗魯,大掌卻以和言語截然不同的姿態輕撫著她腫脹的腳踝。


    “豐富的經驗?”雷刹托的撫觸,不僅讓她痛楚消減,還在心湖上掀起陣陣漣漪。


    “老子在大漠替不少扭傷的馬兒、駱駝整治過,所以堪稱經驗豐富。”雷刹托如擱置珍寶般地將她腫脹的足踝輕輕放下。


    “你一下子將我比擬成暴躁的母熊,一下子又把我比擬成馬跟駱駝,接下來你還想說我像什麽?”她沒好氣問道。


    “辣椒。你是一根紅通通、一入口就讓人嗆得直咳嗽的辣椒。”而且個中滋味讓人嚐過後會想一再品嚐,彷佛上了癮似的。


    雷刹托情難自禁地直盯著她瞧,明亮的眼瞳寫滿狂野的渴望。他渴望她渴望得心都擰了,尤其兩人在黑夜中置身於杳無人煙的沙依坦克爾西,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外頭狂風大作,鬼哭神號,一切的一切宛如是在邀請他將欲 - 望化為猛獸,不計後果地得到她似的。


    但他雖然狂放不羈,雖然總喜歡率性而為,男女間這檔事卻不是他說了算,況且他不是野獸,也不是無恥的下三濫,所以他再怎麽渴望得到她,也得拚命壓抑,不讓自己化為黑夜中的一頭猛獸。


    “你這人成天隻會胡說八道,氣得人直跳腳!”他的眼神炙熱且狂野,讓她既想與他拉開距離,又想貼近他,感受他赤裸的胸膛在掌心的感覺。兩種極端情緒交互煎熬,教她難受至極,她隻好隨意找話搪塞,不讓彌漫在兩人之間的曖昧繼續蔓延下去。


    “也對,老子天生賤骨頭,就愛惹人生氣。你的扭傷我無法醫治,不過明兒個我會帶你去讓巴克什醫治。”


    “誰是巴克什?”關紅綾好奇地追問。


    “巴克什指的是我們的巫醫。”雷刹托簡單地解釋。他若遇到傷勢嚴重,無法自行隨便找草藥醫治時,便會找上鐵勒吾部族的巴克什——伊木求醫。


    “好。”她不曉得他口中的巫醫替人醫治的本事高不高,但既然他這麽說,她就選擇相信他了。


    “那我們早點睡吧!明兒個天亮後,就要離開此地,以免薑謙和帶人進來察看咱們死透了沒。”雷刹托淡淡一笑,以不扯痛傷口的方式趴臥。


    “我們就睡在這裏?”他突然趴在她身畔,嚇了她一跳,他是不是睡得太靠近她了?


    “當然睡這裏,外頭正狂風呼嘯,難不成你想睡在外頭?老子事先聲明,要睡外頭你自己去,老子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雷刹托擺明了,要嘛她就乖乖睡在裏頭,若不滿意,要到外頭睡,他也不會反對。


    眼前的她可說進退維穀,究竟是要和雷刹托一樣爽快地躺下來呼呼大睡,抑或是像個小可憐般地窩在角落,甚至是悲戚地窩在外頭,忍受狂風吹襲呢?她一時陷入天人交戰中。她咬著唇瓣認真思量時,瞄見雷刹托突然打了個大哈欠,體內不服輸的因子立即浮現。她若傻乎乎地窩在角落或外頭,讓雷刹托舒服地躺在這裏睡大覺,豈不表示她輸了?而且也太傻了!她說什麽都不能讓雷刹托以為她認輸了,要睡大家一起睡,她絕不會退縮!


    “你睡過去一點!”她伸手輕推他的手臂。


    “想睡了?”雷刹托往旁移動,挑眉看她,低沉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睡意,煞是沉醉誘人,


    “當然,難不成你以為我是鐵打的?”關紅綾試著在狹小的洞穴中盡量與他保持距離地平躺下來,雖然已經努力要和他保持距離,不過兩人間相距也不過是半臂長。


    關紅綾酡紅著臉,告訴自己放輕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不過是睡一晚,沒啥大不了的,何況她相信雷刹托是正人君子,應該不會對她意圖不軌。隻是,一想到要和他躺得這麽近,她的心就無法控製地狂跳,讓她不得不擔心,她的心是否會這麽跳著、跳著,就跳出了心口,而她的心跳聲如此劇烈,是否會被他聽見?


    關紅綾嬌羞地偷偷覷向他。


    雷刹托佯裝忙碌,極力不看向她,也盡量不去想她會躺在與他多近的地方,如此方能克製狂瀾的欲 - 望。


    “接著。”雷刹托拖過鞍帶,取出毯子丟給她蓋上。這裏的夜晚非常寒冷,方才她為他包紮時,他可以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涼意。這樣的天候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麽,對她則不然,他不想她受涼,明日變得病懨懨的。若非這裏沒有柴薪可以撿拾,他會出去撿拾,為她驅走夜的冰寒。


    關紅綾不假思索地聽從他的話,伸手接下他扔過來的毯子,愣愣地瞧著手中的毯子,再抬頭看他。他的傷勢比她嚴重,照理說該蓋毯子的人是他,結果他還是將毯子讓給她。


    “老子早就習慣這種涼爽的天氣,毯子給你蓋。”雷刹托再拿鞍帶中的牛肉幹遞給她,讓她填填肚子。


    “謝謝。”關紅綾早就冷得全身發抖,明白自己該坦然接受他的好意,無須傻氣地拒絕。


    她的坦然接受,贏來雷刹托的爽朗一笑。他和她分享牛肉幹,節省地飲用裝在羊胃袋中的水。沙依坦克爾西對他與流星而言,就像是自個兒的窩,哪兒有水源他們倆一清二楚,所以他完全無須擔心他們會渴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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